【无期迷途】人生游戏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的桓和奥利弗都陆续开始各自的外出活动，只有维罗妮卡一个人在家。

　　自获得新生起已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待在家，将脑海中的过往记忆与从书本上新学到的各种知识融汇着，尤其是在各种人类常识方面，她基本算是及格了。

　　“起码不会再被人骗着做出【连闯几户人家，就为了精心挑选出早餐食材】这种事。”这是桓对她如今常识性的评价。

　　从书本上学习知识，果然是很有必要的行为。这样想着，维罗妮卡打开了终端。

　　原因无他，终端实在是过于好用且容易上手了，在家里现存图书均已看完的情况下，她自发地开始从网络上搜寻各类书籍。从《家常菜的一百种做法》到《环研究全境公约》，书籍类型不限也致使她涉猎范围之广，虽然其中有些书籍她根本看不懂。

　　终端、电子书……对了，她还有件事需要做。维罗妮卡点开了终端上那个名为DisPhantom的聊天软件，用户头像是一只穿着红衣服的橙色玩偶熊，ID则是她让桓帮忙想名字时，对方看了这个头像后一脸古怪地掏出终端不知道搜索了些什么后，嘴角抽搐着帮她取了【小熊维妮】这个名字。

　　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是那副表情，是有哪里奇怪……点开私人信息，她给那个前几天认识的网友发了条消息。

　　[ 冬，你在吗？谢谢你那天分享给我的书，我很喜欢，里面的内容写得非常详细。]

　　在平台上搜索书籍信息时，她关注了几个专门分享各类书的博主，在某个博主的评论区里，她主动向其他人求助后，一个ID叫【冬】的陌生网友给她发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关于北方寒冷地区的资料，对于正在探索了解这个世界的维罗妮卡来说，是一本了解狄斯城以外的很好的科普教材。

　　维罗妮卡耐心等待着，这几天聊下来，她发现对方使用终端的时间通常是固定的，她无需担心对方会看不到消息。

　　对面似乎犹豫了一段时间，才慢吞吞地打出回复。

　　[ 不用谢，我也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喜欢这本书。]

　　维罗妮卡并不在意话里的冷淡态度，经过这些天的闲聊，她已从对方的文字里揣测出部分性格——寡言少语，距离感强，就像头像的雪原图片一样寒冷。

　　但对她来说，对方并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虽然人性格较冷，但却意外地很有耐心。

　　又聊了几句后，她向对方分享着自己生活中的点滴趣事：[ 这就是我说的那盆植物，我给它浇了水，花很漂亮。]

　　发送的图片上是一盆开的正旺的紫叶酢浆草，舒展的心形叶片像一只只蝴蝶翅膀，尽显美丽和生机。

　　[ 看上去是生命力很顽强的植物，在我以前居住的小镇上，那里的每户人家屋外都会或多或少地种着向日葵，也是一种很好的花。]

　　也许是谈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冬少见地显露出自己对某种花的喜爱，尽管这种花在维罗妮卡的知识范畴以外。

　　[ 向日葵，是什么样的？我没见过这种植物，有很多植物我都没亲眼见到过，只在书上看过它们的图片。]或是在曾经的记忆里。

　　冬这次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毕竟问题的答案是再熟悉不过的。

　　[ 这种花是金黄色的，因为它们永远朝着太阳生长，是向往光明和希望之花。]

　　[ 但在狄斯这片土地上，它们或许很难再开出那样的花了。]

　　维罗妮卡从对方最后文字里读到一抹伤感，她想安慰对方，却不知道要怎样开口。对离别故土的思念之情，她从未体验过。

　　对自己不了解的情况随意插手，得到的结果可能会事与愿违，维罗妮卡遗憾地删掉已打出的安抚话语，转而提了一个新的建议。

　　[ 听说第五大道那边有一家号称是拥有全新城最齐全鲜花种类的花店，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向日葵，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聊天栏的状态提示反复变化了两三次，看得出来对方在这个提议上考虑了很久，最终才给出了斟酌后的答复。

　　[ 抱歉，我不是在找借口，但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随意接触他人，也不被允许这样理由的外出，所以，恐怕我不能应约了。]

　　居然是这样……尽管不清楚具体是怎样的情况，但结合从网络上看过的诸多案例，维罗妮卡推测出最有可能的一种原因是，对方的父母管教严格，不允许孩子随意和社交软件上认识的朋友线下见面，所以冬才会有这样的理由不能应约。

　　不过，这样的解释反而更加合理些，和网友线下见面本就需要与对方足够熟悉，确定对方不是什么坏人，否则就算是在新城也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 没关系，如果我在那家花店看到向日葵或是其他值得留意的花，我会记得给你发照片。]

　　结束了和冬的聊天后，维罗妮卡放下终端给自己倒了杯保温壶里的热水，边吹边小口喝着。桓总说要【多喝热水】，她倒不在乎喝的是热水还是冷水，只是喜欢甜饮料的奥利弗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并质疑明明桓自己也经常吃糖。

　　最终，在桓给他讲糖分过量的危害，依次列举到糖分可能会影响骨骼发育导致人长不高时，男孩才终于勉强接受他的建议，开始逐渐减少甜饮料的摄入。

　　“叮叮——”终端的响铃声将维罗妮卡扯远的思绪一下子拽了回来，放下尚有余温的水杯，她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亮起的屏幕。

　　有人给她发了消息，是【晴天娃娃喵】，同样是前些天认识的网友，看口吻应该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无时无刻不在洋溢着热情，和冬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 猫猫探头.jpg ]

　　[ 喂喂——在吗在吗——看到了请回答——]

　　密集的信息轰炸让终端的铃声响个不停，为了不让它继续响下去，维罗妮卡赶忙发了个“我在”。

　　被回应的对方终于停顿了一刻，但接着似乎更加兴奋了。

　　[ 哇，维妮亲亲，你终于上线啦～我等了好久好久哦（哭泣.jpg） ]

　　[ 这次回话的速度好快呀，是有什么开心事想和我分享吗？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因为我有快乐分享给你——]

　　她飞速发了一个安装包过来。

　　[ 锵锵——就是这个！超级刺激的新游戏哦，你一定要试试看。]

　　是的，这位【晴天娃娃喵】是个像素游戏爱好者，用对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像素风游戏她都玩过”，并会经常乐此不疲地向维罗妮卡这个新朋友宣传自己喜欢的游戏。

　　不过，首次接触这些游戏的维罗妮卡倒是没有被它们占去太多时间，对她而言，还有更多需要花费时间的新事物，游戏只能算其中的一小部分。

　　终端这边的维罗妮卡还在想着怎么斟酌语句回答，那边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输出着。

　　[ 还有还有，我上次给你分享的游戏怎么样，你一定玩过了对吧？像素风的游戏真的都超——有意思，【死役派对】游戏还是很难找的未删减版本，你一定要玩的开心（大笑.jpg）]

　　呼……维罗妮卡放下了悬着的心，她本来还在苦恼要怎样开口才能不伤到对方的心，因为发来的众多游戏她还没有全都体验过，但还好对方最新发来的【死役派对】她是玩过了一遍的。

　　在游戏的故事中，玩家扮演的禁闭者主角逃出实验室后，用能力操控死役向他的仇人们复仇，游戏的玩法是点击屏幕召唤死役，它们就会自动攻击周围的人，精致的像素风搭配血腥杀戮题材吸引了一大批玩家，尽管这也让游戏火了的同时被迫进行了一波整改，删除了不少血腥元素。

　　可能也是这次整改的缘故，【死役派对】主角最终没能迎来故事的结局，玩家能玩到的游戏里，主角已经杀到了实验主使者的基地外，距离最终的仇人仅剩一步之遥，然后故事就断在了这里。

　　总之是个不完整又遗憾的故事，很难看到结局了，维罗妮卡默默评价着，同时也有一些对故事中不理解地方的疑问。

　　[ 嗯……游戏很有意思，但剧情情节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游戏里的治安局和FAC都那么弱，主角轻易就能攻破他们的防线。]

　　【晴天娃娃喵】发了一个托着下巴思考的小人表情包，不过接着很快就给出了大段的回答。

　　[ 哈哈，让我猜猜，你以前是不是都没怎么玩过游戏？游戏中的主角通常都是这样的，Ta们是世界的中心，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一点，Ta们都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强大力量，所以和主角立场相对的敌人，最终都会被打败。]

　　[ 当然，游戏和现实世界的差别才是最明显的，如果现实里的也一样弱，那内海防线早就被突破了，况且现实中也没有游戏里的那样能以一敌百的禁闭者。]

　　[ 游戏嘛，只要让玩家玩得爽快，玩得开心就好啦，其他的都不重要。]

　　“玩得开心么……”维罗妮卡慢慢消化着对方这番振振有词的理论，而刚刚无意中提到的某个词语，让对方又意犹未尽地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 你知道……“禁闭者”吗？]

　　[ 就是那些，宛如都市怪谈一样的存在，有关信息只在小部分人口中传播，在新城几乎从未出现过的特殊狂厄者们，你听说过吗？]

　　她的口吻突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

　　[ 据说每个禁闭者都拥有特殊能力，像深夜出现在偏僻小巷里的“电击狂魔”、锈河里游荡的“电锯怪人”，前者的目击者较少，没什么信息，但后者可不一样。前两年传说流行的时候，有胆大的博主亲自去锈河拍下了“电锯怪人”的照片，虽然画面很模糊，但依旧能看出那是个手持电锯的绿头发少女。那可是锈河诶，能在那种环境里生存，她肯定是禁闭者！]

　　[ 还有还有，听说新城有家糖果店里的店长也和禁闭者有关，总有客人在店里神秘失踪，再也没有被找到，而店里的糖果却会在有人失踪后出现新口味……不过我猜那只是个噱头，为了吸引客人特意编造出的故事，因为已经有被传成故事中失踪者的人出来辟谣了。]

　　维罗妮卡被这堆都市怪谈唬得一愣一愣的，对方灌输过来的庞大信息量撑得她有点懵，大脑宕机地慢慢敲出一行字。

　　[ 可是，不是说新城不存在禁闭者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维罗妮卡都觉得自己是问了个蠢问题，且不说她这段时间里遇到过多少禁闭者，她身边就有桓和奥利弗两个，就连她自己也不算是和狂厄无关的普通人。这样来看，新城里究竟隐藏着多少禁闭者呢？

　　[ 嗨，可不能听上边的那些人乱说，他们的话不能全信，你瞧隔壁辛迪加的混乱局面，新城里就可能有偷渡过来的辛迪加人，说不定市议会里就有禁闭者潜伏在其中呢？]

　　对方结束了这番绝对称得上是危险耸听的话后，突然有些感慨地聊到了自己身上。

　　[ 不瞒你说，我以前中二的时候也梦想着能有超能力，希望自己能成为那百里挑一的天选之人，不过后来嘛，在医院见过那些沾上狂厄的病人惨状后，我的中二期就结束了。]

　　[ 受狂厄影响程度比较低的病人，许多都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幻听、幻痛、感官失常……这些还是轻的症状，受影响严重的患者，他们变得非常……可怕，有个病人甚至肢体都变得扭曲膨胀起来，狂躁症状加上惊人的力气，好几个医师才勉强压制住他，那天回去后我连着做了几个晚上的噩梦。]

　　谈到狂厄相关的情况，她的语气变得不像平时那样欢快了，维罗妮卡也见到了她郑重严肃的一面。

　　[ 总之，和狂厄相关的东西千万不能接触，别被网络上某些探险主播骗得一时好奇就也想去危险的地方，尤其是锈河一带，那里的危险程度可是最高的。]

　　这种循循善诱的口吻，是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吗？维罗妮卡哑然失笑，同时心中一暖，她看得出对方是在先一步展开狂厄的话题后，怕她因好奇心产生不必要的行动，于是用真实案例告诉她狂厄的危险程度，来打消她可能的念头。

　　[ 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消息，也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安全，避开有狂厄的地方。]

　　对方发了一个像素小狗撒花的表情包，看上去她应该对维罗妮卡的听劝而开心，随即开始回复。

　　[ 总感觉你这句话好像怪怪的……总之听进去了就好，我可不想下次上号时突然被告知“您的好友因狂厄感染被送进了医院”这种坏消息，做人嘛，还是要安安稳稳活着才好。]

　　闲聊逐渐接近尾声，想起一开始聊天时和冬的约定，维罗妮卡主动向【晴天娃娃喵】发出邀请。

　　[ 你有时间吗，我打算一会去七区步行街的花店看看那里的花，你要一起来吗？]

　　[ 好呀好呀，我本来就计划要出去玩，那我们约个时间在花店见面吧！]

　　维罗妮卡已经能想象到屏幕对面的人那副欢快的样子了，她不禁微笑起来，停顿了一下，她学着对方的习惯发了个可爱表情包后又加了一句。

　　[ 我还以为，你是更喜欢宅家的那类人。因为通常来讲，在网络世界花费时间更多的人，他们留给现实的时间就会变少。]

　　[ 噔噔——猜错了哦，你这就是不必要的刻板印象啦，网络世界再怎么精彩，也无法完全代替现实。而我呢，是能在两者间达成平衡的类型，现实和网络，它们对我同样重要。]

　　对方的头像灰了下去——她下线了，维罗妮卡也关掉终端，她也得提前做好赴约的准备了。

　　十月初的天气逐渐转凉，维罗妮卡换上了浅灰色的厚毛衣和宽松款式的阔腿裤，还戴了一顶卡其色的贝雷帽。为了给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她提前做好了功课，这种风格的穿搭在今年的新城很是流行，这样穿绝对不会出错，维罗妮卡暗地给自己打着气。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十分钟时，维罗妮卡到达了步行街街角的花店，看约定的人似乎还没到，她开始观察起周围来往的行人，希望能先一步认出对方。

　　“嘻嘻，漂亮姐姐是在等人吗？”

　　清脆的声音突然从维罗妮卡身后响起，下一刻，对方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或者我该叫你，【维妮】姐姐？”

　　来者是一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女，身高比维罗妮卡矮了将近半个头，齐肩的微卷短发，内层和发尾时髦地染成了蓝黑色，偏右侧的刘海用几个可爱的猫咪发卡别到耳后。对方好像很喜欢猫咪，衣服上的猫咪元素从耳饰到身上的卫衣和背带裤，衬托得她整个人就像一只人形猫咪。

　　维罗妮卡没被对方故意的突然出现吓到，主动搭话还清楚她的网名，能做到这些的只可能是早就约定好的那个人了。

　　“你是，【晴天】？”

　　两人之前就在网上约好用网名而非真实姓名来称呼对方，用少女的话来说，就是【网络世界结识的朋友干嘛非要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呢】。

　　“哇～姐姐真是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居然真的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还以为你见到了人家后好歹会叮嘱一句【不可以随便和网上才认识不久的人线下见面】之类的话，结果这种话反而是由我来告诉你了。”

　　【晴天】不满地双手环抱在身前，她像是有些生气，又像是在因为维罗妮卡这种基本安全常识的缺失而感到无奈。

　　“要知道，你说想约我出来见面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是前来的家伙不怀好意，那我提前预订的一面包车人可就派上用场了。”

　　少女用手指了指停在路旁的白色面包车，肱二头肌发达的司机明显一直在注意这边，看到【晴天】摆手示意，他也呲着牙朝望过来的维罗妮卡笑了笑。

　　她这是完全没打算藏着掖着自己的小心思，直白的做事风格和网络上聊天时一模一样。面对【晴天】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教育的意味，维罗妮卡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你说得对，保持警惕心是个很好的习惯。”

　　“但作为主动邀请的人，我想，被邀请者怀有恶意的可能通常还是比较低的。不过来之前我确实担心过一件事，”维罗妮卡嘴角的笑容不知何时开始显得有些危险，和那两人待久了，她也开始变得习惯用微笑示人，“如果和我见面的人不是线上说的未成年少女，而是一位或几位成年男性的话，我已经做好让他后悔欺骗我、并且主动要求去治安局自首的准备了。”

　　这并不是在开玩笑，尽管维罗妮卡表面是彻彻底底的文弱少女形象，但曾为人偶这一特性带给她的力气和身体强度却不容小觑，让几个成年男性丧失战斗能力不是什么难事。

　　“哇哦，一脸和善地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呢，【维妮】姐姐原来是这种武力值很高的人设呀～”

　　【晴天】嬉笑着主动挽起了维罗妮卡的胳膊，虽然是自来熟般的亲昵举动却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两人开始向花店的方向走去。

　　这家花店的外部环境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整面外墙上都布满了各色鲜花，正门上方的黄色雨棚整齐地垂着一排流苏吊坠，衬托得它仿佛刚从童话世界走出来。

　　“叮咚——”

　　店铺里的花香浓重但不刺鼻，一眼扫过去，玫瑰、香水百合、康乃馨、小雏菊，都是常见的花卉。棕卷发的店长正在戴着厚布手套处理花刺，看有客人来，她放下剪刀笑着向她们问好：“两位，想来点什么花？”

　　维罗妮卡环视了一周，没见到冬所描述的那种金黄色的花朵，便开口问道：“向日葵，这里有向日葵吗？”

　　“想选向日葵？客人您眼光真好，向日葵是我们店的【阳光使者】，您是想自己买还是送给朋友，我们这里可以根据您的选择给花朵进行搭配，您要试试吗？”

　　也就是所谓的个人化定制，根据客人给出的信息来选择相应的花卉，维罗妮卡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详细回答道：“嗯，是一个网上认识的朋友跟我说，向日葵是她故乡常种的花，很漂亮，我想买给自己，顺便也给她发一些这种花的照片。”

　　“好的，请两位稍等片刻，先喝杯花茶休息下，您的花一会就能做好。”店长将端来的茶具放在玻璃圆桌上，红色的玫瑰花茶冒着热气，她回到柜台后的屋子里，大概十分钟后，她将一束花捧到维罗妮卡面前。

　　惊艳——这是维罗妮卡第一眼看过去时的感想。

　　店长仿佛将一片微缩的故乡田野捧在掌心——两支向日葵以错落的姿态绽放在中央，饱满的金黄花盘上密布着绒绒的深褐色花蕊，仿佛能嗅到阳光烘烤后的暖香；白色洋甘菊斜倚在向日葵左侧，细碎纤薄花瓣透着玉色的清透，右侧一支淡绿色洋桔梗蜿蜒而上，半阖的钟形花苞裹着薄荷色的渐变，如同被晨露浸湿的新叶，温柔中和了向日葵的炽烈；一束灰绿尤加利叶从花束后方舒展而出，细长枝条带着银霜质感的叶片，像一封墨迹未干的书信，缠绕着几缕亚麻色枯草，为整体增添几分荒野感。

　　它们被包裹在揉皱的浅卡其色牛皮纸中，纸张边缘刻意保留着毛糙的裂痕，如同旧书页里夹着的干花标本。

　　花束虽然不大，却暗藏流动的生命力——从尤加利的苍凉灰绿，到洋甘菊的雪白，再经洋桔梗的初春淡绿，最终攀升至向日葵的浓金，宛如一场从回忆通往当下的色彩迁徙。

　　“好漂亮！”【晴天】惊呼一声，她急切地凑到维罗妮卡身旁，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店长，“店长姐姐，也帮我搭配一束花吧！”

　　花束递到维罗妮卡手中，店长将碎发别到耳后，低下头笑吟吟地问道：“那这位小客人，你想要什么样的花呢？”

　　“我想要色彩绚烂的花束，要像游戏里的猫咪一样吸引人，最好还能带点童话风格……”【晴天】一条条列举着要求，店长耐心倾听着，并时不时向她提出细节上的问题。

　　看来短时间内是讲不完了，维罗妮卡把花放在桌面上，坐下慢慢喝起了花茶。

　　店里的花朵品类齐全，店长又热情好客，的确是家非常不错的店铺。

　　……只是，这位店长真的有些过于热情了。

　　二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店外。

　　“那个店员姐姐，除了在花艺方面，好像在心理问题上也很专业呀。”【晴天】单手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拎的袋子里装着她的花束，主体是玫红与荧光黄的霓虹菊、毛茸茸的绿绒蒿和兔耳草，半透明硫酸纸和银色镭射缎带包裹着花束，整体看上去宛如从电子屏幕中跌落的奇幻森林。“虽然一开始是我在提各种要求，但聊到后来就变成了她问我各种性格和其他层面的问题。不过最后，能根据那么多的要求搭配出这样令人满意的花，回答那些问题也不算是麻烦了。”

　　“难怪这家花店在DisPhantom上的评分那么高，店长真是个很能满足顾客要求的人呢。”

　　发表完对这家花店的感想，【晴天】目光投向身边的人，精力旺盛的她明显还没玩够，拉着维罗妮卡的手半提议半央求道：“我陪姐姐逛了花店，作为交换，【维妮】姐姐也和我一起去其他地方逛一逛吧。”

　　维罗妮卡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嗯，当然没问题。”既然主动邀请了对方，她自然也得满足对方的合理请求。

　　于是，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维罗妮卡陪着【晴天】先是去了一家美甲店，做了据说是“人气超高的具有猫眼石光泽”的美甲，【晴天】兴高采烈地将完成的美甲展示给维罗妮卡看，并得到了她诚实的赞美。

　　然后是电玩城，跳舞机和体感运动游戏让两人累得气喘吁吁，【晴天】的游戏币主要花在娃娃机和扭蛋机上，她给维罗妮卡推荐她喜爱的经典格斗游戏机，不过在尝试过双人对决后，维罗妮卡表示自己还是更偏爱射击游戏，两人还拍了各种滤镜和贴纸的大头贴，一人一份留作纪念。

　　路过街边的杂货店时，维罗妮卡还买了毛线团、棉花和布料等材料，她想尝试着做些手工，下次见面时送给【晴天】。

　　在奶茶店，两人尝试了“青柠+苦瓜”口味的果茶，【晴天】被酸得脸皱成一团，维罗妮卡被苦得食欲全无，两人对视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一点都不好喝。”【晴天】吐着舌头，试图让风带走舌尖上的酸涩。

　　“嗯，一点都不好喝。”维罗妮卡学着【晴天】的语气重复道，她又喝了一口，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愉快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两人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整个下午，傍晚分别时，【晴天】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笑向她告别。

　　“呼～这次玩得超级尽兴，【维妮】姐姐是个很好的玩伴，一点都不会在我开心的时候突然说一些扫兴的话。”

　　“下次也一起出来玩吧！”

　　“嗯，我们约好了。”维罗妮卡点点头，轻声回答着，脸上露出的是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微笑。

　　夜幕已至。

　　“所以，这就是你的一天？”

　　灯光照射的饭桌上，桓单手托着腮，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黑椒牛柳，今晚的菜肴都是桓做的，黑椒牛柳口感鲜嫩，奶油炖菜浓郁可口，还有一道是在外面买的炸鸡腿，同样深受奥利弗欢迎。

　　“不错哦，维罗妮卡交到了不错的朋友，还学会开始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了，”他戏精上身般一脸欣慰地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花，“记得最开始时，就连基本的人类常识都相当欠缺，有时候我说的一些普通的小孩子都能轻易识破的谎言，你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而现在，你已经能做到完全的独立思考了。”

　　“嗯嗯，姐姐成长得比奥利弗还要快呢，奥利弗都有些佩服维罗妮卡姐姐了。”奥利弗正在吃着奶油炖菜，桓做菜的手艺出乎意料的棒，他讨厌的胡萝卜和西兰花，这两种蔬菜原本的特殊土腥味和苦味都被清除了，只剩下清甜味，他很喜欢这道菜。

　　桓放下筷子，像是不经意间突然发问：“维罗妮卡，这一天，你开心吗？”

　　“？”正在往嘴里塞鸡腿的维罗妮卡没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但依旧像是对待严肃事情一样郑重地回答道：“嗯，我很开心。”

　　半个多月前还是木讷人偶的她，如今已经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太大区别了，桓看着维罗妮卡，某个心结也终于彻底解开了。

　　他笑了笑，咽下了那句已经再没有必要特意嘱咐的话。

　　【那就继续吧，以自己的意志，轻松快乐地活下去，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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