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告别信

　　翌日早操结束，李蓁同王云玥一同回教室的路上，段斯成忽然跑到了她的身后，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李蓁回头。

　　段斯成走到她的旁边，笑嘻嘻地说：“早上好啊，组长。”
　　李蓁弯眼笑了起来：“早上好。”

　　王云玥从李蓁的另一侧探出头来，看向段斯成对他摆了摆手：“大哥，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段斯成笑：“早上好。”

　　“怎么就你一个人，蒋浩呢？”王云玥说，“刚刚做操的时候看到他被你们班主任训呢，这怎么不见人了？”

　　段斯成：“他早操迟到，被罚跑圈了。”

　　“豁！”王云玥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一会得好好嘲笑嘲笑他。”

　　三人一前一后上楼，走到一班时段斯成让李蓁在外面等一会儿，然后大步走进教室拿出了一沓的A4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

　　“这是历届演讲的优秀稿子。”段斯成把演讲稿递给她。

　　李蓁接过，有些疑惑道：“不是是电子版的吗？”

　　段斯成：“你的手机不是没法看嘛，而且打印出来在学校也方便。”

　　李蓁都没想到这一层，她道了谢，又问他打印这些东西多少钱。

　　段斯成：“不要钱，谈钱就生疏了啊组长。要早读了，快回教室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班的班主任闵霞和她们班的班主任赵敬生一同走了上来。

　　两位老师同一时间看向他俩。段斯成叫了老师好，李蓁也赶紧叫了声老师好，然后匆匆回教室去了。

　　刚坐下，赵敬生就走了进来。

　　这节早读是语文，赵敬生只是过来简单看一圈，履行一下班主任任务就回办公室了。

　　语文课代表在台上盯着众人，李蓁躲在书堆下，翻看了一下段斯成打印的演讲稿，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生怕给它弄坏了。

　　物理走班，李蓁一下课就赶紧收拾书包过去。刚走进一班教室就看到了段斯成。

　　他姿态慵懒地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侧头和旁边的蒋浩说话。有人走到他前面的位置说要坐，段斯成就赶紧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了。”
　　忽然转头过来，看到了她，整个人的坐姿又稍稍调整，他靠在椅背，眼含笑意地盯着她。

　　李蓁还记得昨晚他们说好的事情。

　　许久没在他周边坐了，这回走过去，还有点紧张。

　　她迎着他的目光，一步步的同他靠近，然后停下：“前面的位置，有人坐吗？”

　　蒋浩诧异地盯着她。

　　段斯成笑：“没有。”

　　李蓁拉开凳子坐下。

　　蒋浩瞪圆了眼睛来回在他俩的身上打转：“你俩这是……和好了？”

　　李蓁想起之前，有些不好意思了。

　　段斯成蹙眉啧了声：“什么叫和好了，我们又没有吵过。”

　　蒋浩：“不是，你之前你不是说……啊！”
　　蒋浩话没说话，就被段斯成在底下踢了一脚。段斯成轻轻笑了两声：“你真是的，那么大人了还踢桌脚，干嘛呢。”

　　蒋浩吃痛，却又哭诉不得。

　　因为段斯成凑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了句：“别乱说话，晚上还有帮你打游戏的可能。”

　　李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俩。

　　王云玥从厕所过来，看到李蓁坐在这里还愣了一下。走过来坐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了句怎么坐这儿了，李蓁说段斯成帮忙占位置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转头打趣起了蒋浩。

　　“听说你早上迟到被罚了。”

　　蒋浩死不承认：“听谁说。”

　　王云玥手指了段斯成。

　　段斯成眯眼笑笑。

　　气氛活跃了起来，仿佛回到了上个学期。

　　李蓁也不像刚开学时那样紧绷，注意力那么不集中了。
　　因为，她又坐在了她熟悉的段斯成的前面。

　　一整节课下来，段斯成喊了她好几次。
　　不是借纸巾，就是借笔又或者是，没有任何原由的喊她。

　　尽管如此，李蓁并不觉得他烦。
　　甚至觉得很开心。

　　“段斯成，李蓁。”物理老师在台上喊了他俩，“你们上来做一下这两道题，其他同学在下面做。”

　　-

　　接下来的日子李蓁几乎每晚都会和段斯成一起留在学校练习口语。

　　结束之后，他在送她回家。

　　临近学校的选拔比赛，李蓁越发紧张，甚至有点打了退弹鼓。

　　段斯成见她有些蔫蔫地，同她趴在桌上，下巴压着手背，轻声问她：“累了？”

　　他靠得好近，李蓁有一瞬呼吸都要停住了。她眨眨眼睛，摇头。

　　“怎么了？”他坐直了起来，神情依然温柔。

　　李蓁抿唇，也坐直了身：“我有点害怕。”

　　“怕？”

　　她点头。
　　昨晚段斯成送她回到大伯父家，刚好遇到了大伯母出来倒垃圾。李蓁上楼后大伯母就拉着她问了话，幸好李雨晴知道事情的原委，替她又解释了一通。
　　大伯母还是不太放心，又对她说了不能谈恋爱，要以学习为重的事情。

　　今天中午的时候她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她知道大伯母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妈妈，只是没想到第二天妈妈就给她打电话了。

　　李蓁前前后后又解释了一边。

　　只是妈妈还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见，也许也是不想听。总之她的语气是不好的，把她从上到下又贬低了一通。妈妈说：“你学理科我是同意了，但你到时候要是拿不出成绩来，你就好看给我。当初还和我信誓旦旦的和我说你的成绩在班级里排名靠前，你看看你这学期都考了多少了。就你那点能力不比别人多用工、多加把劲，再把心思放到别的地方，我就不信你到时候能考上什么好大学。”
　　“我告诉你，什么年龄，该干什么事情，你最好弄清楚了。”
　　挂电话之前，妈妈还说，“不是说参加什么英语演讲比赛嘛，有问题就去问你表姐，她之前参加过各种比赛，可能能帮得上你。竟然参加了，就拿个像样的名次，别丢我人。”

　　上一次两人撕开面具地争吵，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在妈妈的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做不好的，比不上表姐任何一点的笨蛋。
　　她早就清楚，早已习惯。
　　所以从不奢望妈妈能说些好听的话来鼓励她。

　　“我怕我讲得不好。”她说。

　　段斯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叹了口气，抬手按在她的头上：“李同学，你怎么老是妄自菲薄呢。你要自信一点呀。这次只是我们学校的选拔，不用紧张。而且你很厉害的啊，你一点也不比别人差的。”他目光诚恳地看着她，“真的。你要相信英语老师选择你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要相信你自己。”

　　李蓁抿唇，垂下眼睫：“我怕拿不到好的名次。”

　　“不会的。只要你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去参加比赛了，就已经获得一个很好的名次了。”他说，“不要慌，拿出你做物理题的时候自信的样子。”

　　“我做物理题的时候很自信吗？”李蓁完全想象不出自己自信的时候的样子。

　　段斯成点头：“是啊。你不知道你在做题的时候有多认真多有魅力吗？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些复杂的题却依然充满自信相信自己能做出来。每次看到这样的你，我……”

　　李蓁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段斯成说：“总之，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看你用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英语成绩提了上来了，所以，你并不是学不好，你能学好的。不要怕它，越害怕它就越不可能打败它。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选拔演讲，你也一样能拿下。”
　　顿了顿，他继续认真又清晰的说：“我相信你。”

　　夜晚的校园寂静无声，教学楼还有几间教室亮着灯。有风从窗边吹来，发丝糊到了她的脸上。段斯成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声音真诚又诱人。
　　四目相对着，李蓁仿佛听到了心脏怦怦响。

　　-

　　到家时已经将近十一点，李蓁洗完澡后和李雨晴瞎聊了一会儿就在学习桌前坐下。

　　李雨晴见她又在桌前坐下，忍不住说：“你还不打算睡觉啊？”
　　李蓁说：“你要睡了吗？我小点声。”
　　李雨晴：“没，我玩把游戏还不睡。就是你这一天一直在学习，身体吃得消吗？”

　　李蓁：“没事，我该休息的时候都有休息的。”

　　这段时间她过得特别充实。

　　她有一张时间安排表，把每一天需要完成的任务都写出来。
　　早上5点50起床背英语单词，然后吃早饭去学校。早操的时候就拿着语文古诗词到操场背，课间时间偶尔是闭目养神，偶尔是做题背书，中午回家吃饭完练半个小时的口语，再休息半个小时。下午放学后在学校多待一个小时的时间刷题，晚自习如果老师不讲，也是刷题。下了晚自习，就和段斯成一起练习口语。

　　一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虽然只是学校的选拔比赛，但她还是想认真对待。如果能有幸被选上，那当然好。如果不能，那最起码，也不会辜负了这些日子段斯成对她的帮助和对她的信任。
　　要是随便糊弄了事，就太对不起他了。

　　完成一天的任务，夜也已经深了。

　　身后响起李雨晴熟睡的酣声，屋里只剩她学习桌边的灯光。只有这时，她才敢拿出抽屉中的日记本，记录下关于段斯成的事情。

　　2019年5月15日
　　距离学校选拔演讲比赛的时间更加近了，我很紧张。
　　但他说他相信我。
　　我不想让他失望。

　　写完最后一个字，李蓁伸手拿过旁边的手机。

　　这个手机很安静，平时只有打电话的时候才会用到。

　　打开看到有一条新进来的短信李蓁愣了下。

　　是段斯成在十一点半的时候给她发的。

　　短信的内容是一句英文：
　　【Believe in yourself and persist in yourself】

　　相信自己，坚持自己。

　　李蓁眼眶一下子就变得湿润了。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大伯父家的院子里有一棵紫檀树，如今是它的花季，枝桠上挂满了黄色鲜花，有风出来，小黄花便落了满地，并且带来了淡淡的香气。
　　视线稍移，就看到了月亮。

　　这样的情景陪伴了她无数个夜晚。

　　段斯成的话反复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她想，她可能永远都没办法不喜欢段斯成了。
　　哪怕他不喜欢她，他有喜欢的人。
　　她都没有任何的理由去说服自己，不去喜欢他，放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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