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劲草

作者:十二时辰小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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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定


      在把昏迷的陆羽就近送回欧阳家府邸并且通知淮惊星之后,周舒瑾暂且空闲下来。
      他心情郁闷,就近找了个餐厅调节自己近来很随意的胃口,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他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坐在不远处用餐。少年穿着米白色西装外套和黑蓝色西装长裤,外套之下是一层黑色的v领夹克,再底下一层是纯白色的衬衫,鼻梁高挺,嘴唇薄薄一片,眉毛秀长浓黑,眼睛深邃目光清澈,总体上五官白净清秀,面部棱角分明。
      少年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身边站着一位管家。
      周舒瑾前去打了一声招呼:“先生您好,请问我可以跟您一块用餐吗?”
      少年彬彬有礼地朝他微笑了一下:“这是我的荣幸。”
      周舒瑾看了一会儿菜单,故意问:“这儿我不常来,先生有什么菜式可以推荐吗?”
      “我们一般先吃带有些许咸味的三明治,其次是这种带着奶油和果酱的奶酪面包——我们称它为sikang,最后来一道甜点。”少年接过管家倒好的葡萄酒,递给周舒瑾,“我记得你们有句俗话好像是说——地主之谊。先生优先吧。”
      周舒瑾微微一笑:“多谢。”
      “如何称呼您?”少年的目光定在周舒瑾的脸上。
      “在下周舒瑾。”
      “在下?”少年的脸上出现些许惘然。
      “一种自谦的用词,你叫我周舒瑾就好。请问先生贵姓?”
      “Owen。按照中原的习俗您可以称呼我欧文。”欧文说。
      “中原风光如何?”周舒瑾问。
      “棒极了。”欧文略带羞赫但不失大方地看着周舒瑾。
      “这儿的甜点会不会太甜了,我今天不能吃得太甜。”周舒瑾风趣道。
      “为什么呢?”
      “我感觉你在身边就已经甜度太高。”周舒瑾开玩笑。
      欧文便笑,白皙的脸很快浮现出温带海洋性气候地区人士那种程度的脸红,是自然地浅透出粉红粉笔的色彩,与中原地区的满脸通红不一样。
      欧文是个经过家族系统教育的西方绅士,而周舒瑾是典型的东方美男子。
      欧文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周舒瑾的身上,在此之前他遇到过很多本地人,各有各的俊朗帅气,各有各的娇俏美丽,但没有一位能像这位先生一样既英气又柔美,给人以无限遐想。
      这时饭菜都上来了。
      “少爷,您的时间紧迫。”管家提醒他。
      “Please。”欧文抬起手掌,手心向外停住,制止了管家的提醒,“Give me some private time.”
      周舒瑾:“发生什么事了?”
      “上课时间快到了,但我决定翘课。”欧文说,“这是我第一次翘课。”
      周舒瑾的脸上出现探究的表情:“啊,为何呢?”
      “我希望能与先生尽情享受这顿晚饭。”欧文又笑。
      两人谈笑风生,欧文对于周舒瑾的精彩遭遇很感兴趣。
      半个时辰后周舒瑾将他送到楼下。
      欧文的兄长听说他翘课,就开车来找他。
      “这位是我的兄长Miracle,一位勇敢的叛逆者。”欧文简洁地介绍了他的哥哥。
      Miracle坐在驾驶座上,只是脱了下帽子朝周舒瑾点点头:“欧文,虽然我对你今晚的做法没有任何看法,但回去之后父亲母亲会责备你,如果你不想凌晨才能休息,也不愿跟我在外逗留直到明天上课之前,我还是建议你尽快回去。”
      绅士的教育几乎没在Miracle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I don't want to go.”
      这句异国语言,欧文重复了三次。
      Miracle:“欧文。”
      “好吧。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欧文问周舒瑾,“与您谈话如饮美酒。”
      “先生,这是我的名片。”周舒瑾与他轻轻拥抱,能感受到这位年轻人对自由空气的不舍,“会再见面的,大多数与我交流过的人都会跟我再次见面的。只要缘分到时。”
      欧文颇为不解地重复了一下这句充满东方神秘色彩的话:“缘分到时?”
      周舒瑾送他上车:“再见,先生。”
      “再见。”
      因为有人陪他消遣烦闷的时间,吃完饭之后周舒瑾的心情好了些,启程前往白马园林。
      白马园林里都是管家开好的灯。
      因为贺昭并没有过来。
      “写信告知贺先生,明日是我的生辰。”周舒瑾说。
      其实明日并不是他的生辰,但他要找个理由让贺昭自发地过来一趟。
      “公子,这里有您的信件。”竹白走上前把一封档案袋递到他面前。
      他一边往客厅走,一边拆开。
      里面是一盒从金三角寄来的录像带。
      录像的日期在两年前。
      他屏蔽左右,将录像带播放出来。
      刺耳的嘈杂声、戏谑声在晃动的镜头里涌出来,像汹涌的波涛一样把人吞没。
      周舒瑾皱起眉头,正想着到底是谁把毒窝被端了的画面给自己寄了过来。可一张熟悉的脸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有人趁贺昭不注意时就将他的鞋子都绑在桌腿上,看他从书桌前起身差点摔倒的样子反而哈哈大笑。
      镜头一转。
      他的先生蜷缩在地上被人乱棍加身,一桶接着一桶的冰水浇在贺昭身上,而沸腾的热水浇在手上。
      贺昭的脸因为过于痛苦而变得扭曲,显得如此陌生。
      他冷得发抖,同时手掌的皮肤开始发红肿痛,然后被人用刀子一块块削下来。
      皮肤肌肉被削下来又长回去,露出瓷白的骨头。
      人们轮流跳在他白骨嶙峋的手背上踩踏着,叫嚷着要看看贺昭的自愈能力,又揶揄着他那份强忍在心头的爱意。
      他们觉得冰水来之不易,就用蜡烛去灼烧刚刚还淌着冰水的皮肤。
      客厅充斥着贺昭隐忍不住的哀嚎声。
      与此同时,起哄的人用周舒瑾的名字来刺激贺昭。
      周舒瑾终于承受不住拔了电源,背后已经是冷汗淋漓。
      文件夹里有个陌生字迹写的恐吓信:这位主角的味道好极了,不是吗?
      到底是谁动了他先生!
      周舒瑾气得要发疯。
      次日,不知情的贺昭照例提着蛋糕和其他礼品前来给他贺寿。
      周舒瑾让他把东西都放下,心惊胆战地把他拉到卧室将他检查了一遍。
      贺昭身上还是一如从前那样并无伤痕,只是很抗拒地推开了周舒瑾的手。
      “生日快乐。”贺昭不自在地说。
      周舒瑾试图靠近他。
      可自己一坐到他身边,他就立即站起身掉头往卧室的出口走去。
      贺昭掩饰着自己对他的失望,也掩饰着自己一靠近他就心痛难忍的感觉,只字不提上次的吵架,艰难开口:“我们吃蛋糕吧。”
      贺昭体贴地为他切好了蛋糕。
      “你能像从前那样回这里跟我作伴吗?”周舒瑾说。
      贺昭勉强地笑了笑,神情尴尬:“再晚些时候吧,等江南的形势稍微好转些。可你也知道的,陆羽出了乱葬岗。我更走不开了,希望能得到你的体谅。”
      “贺昭,你还好吗?”
      “一切安好。”面对他的关心,贺昭忌惮地退开两步,“不需要担心我。我无甚要紧。”
      “今日并非我生日,我只是借故见一见你。”
      “啊。”贺昭惊喜之外有些心悸,随即表情窘迫,“不要说这样的话了。”
      “贺昭。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贺昭茫然,又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不要再说了!”
      周舒瑾考虑到贺昭的尊严,也就缄默于口了:“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了,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过了一会儿,贺昭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对不起。你并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直包容着我的情绪,是我唐突了。”
      “先生,你不需要道歉。”
      “不,我需要道歉。我不是专指我们之间,任何人之间都还是要把握好一定的分寸,才不至于把彼此闹得面目狰狞美好尽失,对吧。”
      “你要离开我?”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好的,好的,先生。”周舒瑾安抚着他因为总是在疼痛而狂躁的内心。
      如果这时候自己说爱他,他怕是会马上就走了。
      这样的日子他们僵持了很久,周舒瑾心情郁闷就开始四处寻欢作乐。贺昭隔三差五会回一趟白马园林,有时候碰见周舒瑾带回来的同性或者异性朋友,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礼貌的或者亲密的。他看到周舒瑾脸上重新出现自己无法给予的快乐,也就一直不发表任何的意见,依旧跟那些朋友简单地打一声招呼,偶尔下厨待客,偶尔整夜闭门不出,只是竭力避免独自面对周舒瑾。
      竹白很诧异两人的相处模式,甚至捉摸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吵架。
      “贺先生,从前见你们吵得那么厉害,我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竹白道。
      “什么?”贺昭问。
      “人总得有个家的。年轻的时候感觉放肆的时光大把大把,情绪一上来,好像就不知道疲惫,好像也不知道尽头,做人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有了家,象征着风筝有了线,下面有人牵着你,束缚着你,也负责保护你。不知道你和周公子心里怎么想,但目前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竹白道。
      贺昭道:“我们这样的人结局大都是亡命天涯,何必成家,连累别人也拖累自己。更何况,你家公子像是想要成家的人吗?”
      竹白沉默了半晌:“不像吗?”
      哪里像了?
      轮到贺昭沉默了。许久,贺昭幽幽靠近驾驶座:“周舒瑾让你来试探我的意思?”
      “啊,不是不是。”竹白道,“跟周公子没有关系。”
      “我也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如果真的是周舒瑾来问,你告诉他——我不是不想和他成家,是不想成家,跟谁都不行。”
      竹白应了一声。
      贺昭:“他哪里像了?他不是在外面玩得挺高兴?不会那么想不开要成家吧?”
      竹白没想到态度更明显的是贺先生。之前他劝周公子的时候,周公子只是态度模棱两可地说:“还不是时候吧?倒不是我怎么样,只是天时地利人和,没一件凑得齐。”
      “是吗?”
      “不信?你可以单独跟贺先生谈一下,你看看他的念头。”周公子道,“我没问过他,但我看人挺准,他很可能没想过这回事。他原生家庭又那么糟糕,成家对于他来说反而像一件艰难且没有好处的苦差事。当然,如果你真碰了万分之一的幸运,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可喜的消息大可以来告诉我。就怕你碰不着啊。”
      “不会的,贺先生是那么值得你信赖的人。”
      周公子默然一笑:“小竹啊,我怕是没你们寻常人家的那种福分了。”
      结果真如周公子所言。
      竹白忽然明白周公子最后的笑容——贺先生确实是值得我信赖,但除此事之外。贺先生都给不了我的,别人怕是也做不到了。
      欧文和Miracle在初秋时节来过这片园林。
      欧文留意到周舒瑾的屋子里有一位同样好看但寡言少语的先生,他前去邀请那位先生一同出行,被先生以季节更替身体不适为由委婉拒绝了。
      欧文求助地望向周舒瑾,希望能借用他的幽默说服这位先生一起去园林里看美好风光。
      周舒瑾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说。
      欧文只能作罢。
      出了门,欧文发现这片园林之外有一片林子,宽阔,静谧,空气清新,洋溢着芬芳馥郁的果香。
      “这里适合骑马。”欧文说。
      周舒瑾将几个新摘的果子放到洗龙头下清洗干净递给他们,然后走到一边打电话。
      “怎么了?”欧文见他神色匆匆。
      周舒瑾低声交代几句,挂了电话朝他们一笑:“这是个秘密。”
      他们继续往前走,站在山坡上眺望着周舒瑾的住所和点缀在四周错落有致的园林。
      它从外面看来跟里面的风格一样,拥有西方住宅新兴的简洁风格,又不失东方传统的雅致。
      这些都来自于周舒瑾的设计。
      周舒瑾是个很有品味的商人,他的富裕时间悠久而非一时暴富。
      他们准备下山时,迎面遇到了管家牵来的马匹。
      欧文喜出望外。
      周舒瑾平日里并不那么热爱骑马和马术,但今日能从中得到一些乐趣。
      “是因为我们吗?”
      周舒瑾便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Miracle闻言微笑而已,他并不像他的弟弟那样喜欢这些闲情逸致的东西,他更喜欢刺激一点的电竞、赛车和拳击。
      后两样周舒瑾跟欧文都觉得太危险了。
      欧文的时间安排紧凑,十几岁的少年往往会被严格地管教起来学习各种知识,无论他们后来是否派上用场,长辈们都认为这样长时间高难度的学习和交流能锻炼他的意志、培养他的气质。
      哪怕这样坐牢式的监控在某些时候反而会破坏欧文身上的气质,让他态度强硬地拒绝管家的催促而在园林里多呆一会儿。
      而对于Miracle,家族的长辈们似乎已经放弃他了。
      在欧文相当于被软禁于书阁的时候,Miracle承担了传递弟弟与周舒瑾的来信任务。
      一来一往之间,周舒瑾能感受到Miracle不同于欧文的男子气概,Miracle也逐渐认识到周舒瑾义盖云天的做派。
      Miracle送信之后在周舒瑾那里滞留的时间也渐渐延长,他们攀谈起来,并尽量体会到对方的爱好里的乐趣。
      Miracle很少感性,但有些东西就像家族天生给他种下了一颗种子,适时就生根发芽。他日益感受到周舒瑾所在的地方、周舒瑾本人就像一副画一样让人赏心悦目。
      他们日益亲密,在一段时间里发展到形影不离,后来开始夜不归宿。
      两人间产生了朦胧的暧昧情愫。在一场昏暗的秋雨,他们于酒店甚至已经亲吻,坦诚相待。
      周舒瑾留意到贺昭已经不来白马园林了,所以他的心理负担大大减轻,他只是在深夜里感到愧疚。愧疚感不来则已,一旦席卷而来就会刺激到周舒瑾更加需要寻找别的途径来排遣。
      Miracle并不在意之前偶尔会在周舒瑾的屋子里出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跟周舒瑾是什么关系。
      在不去白马园林的夜晚,贺昭会留在枕风十里,如果感情难以压制,他就会逗留在江南佛寺听人诵经,去哪一家并无定数,但去得最多的是他们许过塔香的那家。
      中秋。
      白马园林的管家们并不是那么清楚自家主子又在哪里浪荡了,只记得贺先生是必请的,于是简单修了一封信提醒贺先生佳节将近,勿忘回来过节。而Miracle被长辈们勒令回家开会。
      琴洱、江末亮等一些旧友前来庆贺,贺昭和周舒瑾这才有了相处的理由和机会。人们打趣两位先生,意外发现他们接不住话茬。
      这场宴会并没有闹到通宵,他们到了晚上十一点就陆续退场了。
      两位先生才有私自相处的时间。
      招待好客人之后,贺昭开始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地做些安排生意的计划,早就心灰意懒。
      周舒瑾独自喝了很多酒,在凌晨时大醉一场,糊里糊涂去敲贺昭的房门。
      贺昭愣了一下,确定外面是有人在敲门。
      他打开门就被周舒瑾一把抱住。
      周舒瑾的情绪有些失控:“你是铁石心肠吗?如果我不来,你是要这样晾我到什么时候!先生,你一定要这样冷暴力我吗?”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贺昭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挣脱他。
      没想到周舒瑾是下了决心的,将门一关,一把就把他压制在床上。
      贺昭火大,给了他一耳光。
      无济于事。
      两人的呼吸很快乱作一团。
      周舒瑾的脸埋在他肩膀上,摸着他的脸部轮廓无声痛哭,十分自责。
      带着温度的眼泪滴在他肩膀上。
      “我对不住你,我是否配不上你?”
      他在胡说什么!
      贺昭愣住了,无措地张开手臂让他就这么抱着自己,抓起一边的账本扔到桌面上。
      因为太久没有做过情事,而周舒瑾又醉酒心急,贺昭感到非常疼痛。
      他只能恳求周舒瑾能柔和一些。
      周舒瑾这才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他终究还是心疼贺昭的。
      只是贺昭已经不屑于他的心疼了。
      有时候贺昭分不清,他到底是对谁都这样,还是他们之间还存在一点特殊感情。他想问周舒瑾,可他知道周舒瑾说出口的话可信度存疑。
      事毕,贺昭洗了个澡,看周舒瑾已经熟睡,他拖着躯体把被子换了,敷衍地眯了一会儿觉,启程返回枕风十里。
      看到点滴染在被子以外其他地方的血迹,周舒瑾才意识到自己对贺昭做了什么,贺昭又承受了什么。他懊恼不已,亲自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把自己的感情一吐为快,并且向贺昭道歉。
      贺昭回信:
      “身体无碍。能继续逗留在你身边已是上上签。”
      周舒瑾与Miracle面谈,将自己与贺昭的事情悉数告知,并且坦诚地表示了自己的看法,想要把乱七八糟的私人感情处理干净以准备与贺昭和解。
      Miracle表示理解支持。
      听说飞雲在蛮荒的军队里急需一批灵兽坐骑,贺昭在周舒瑾的帮助下送了将近三百匹资历、品性、体格都上乘的坐骑,耗费金额以亿元作为单位——封闭峡谷的坐骑商家中的镇馆之宝被一售而空,并于五天后以义捐的形式牵到前线,助他一扳胜负。
      这番慷慨大方的举止震惊了江南各州将士。
      战事告捷后,飞雲将这批坐骑送到了江南子弟兵府让将军自行封赏,并将贺昭、周舒瑾两人介绍给了陆羽。
      在路途中,周舒瑾跟贺昭说:
      在必要的情况下,不要为了眼前的利益舍弃良善、义气和正直的举止,也不要为了什么教条拒绝阴暗、狡诈和贪婪的做法。世上没有纯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你碰到了善于伪装掩饰的骗子。就算你现在被查出了贩卖毒品,但陆羽能对救他出乱葬岗又帮了他上万将士的恩人痛下杀手么?
      周舒瑾设计的钻戒也已经打造出来了。
      他拿着钻戒觉得他们的感情太过波折。
      “跟我去城南上点保香可以吗?”周舒瑾问贺昭。
      保香是保平安的。
      贺昭张了张嘴想问什么,但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在城南买了祭品,拜神上香。
      庙宇十分雄伟,顶端烟雾缭绕。山间清冷的雾霭和信徒上供的香火在它的金色顶盖形成云状物。
      缥缈,梦幻,又庄严如神祇的宫殿。
      神庙前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大桌子上有两个盘旋的塔香,中间陈列着各种祭品。红色的碗以金漆为底承载着茶、酒、红枣或面条,喷香的鸡、新鲜的水果在神像前摆了一排又一排。人们甚至拥挤得摆不下自己的祭品。门外摆着插香和烧大宝的炉。
      两人祈愿完毕之后,周舒瑾站在香烟袅袅的香炉旁看人们放鞭炮,显得心事重重。
      贺昭站他右手边松松地搂着他,追随他的目光看那“噼里啪啦”的单调且呛人的鞭炮。
      周舒瑾扭头。
      贺昭看到他的视线落到了慢慢燃烧的塔香上。
      塔香被微不可见的火星蚕食着,在桌面飘下些灰烬。
      过了一会儿,周舒瑾收回目光掏出钻戒,神色略有些欣喜和期待:“我给你带上。”
      贺昭微微一笑:“可是这样干活不方便。”
      “就在我面前戴一小会儿,你带回去,想戴就戴,不方便的时候就摘下来放好。”
      “嗯。”
      他们都知道寻常人家在这个时候应该求婚,但他们很默契地都没有提这个话题。
      “我会给你准备一件礼物。”周舒瑾说,“希望你喜欢。”
      出于补偿心理,周舒瑾已经在贺昭身上砸了一大笔钱以资助他的生意,但他觉得还不够,还有未竟的心愿。
      “什么礼物?”贺昭不是一个很喜欢惊喜的人,担忧自己招架不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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