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微芒

　　阿德里安的死亡让小队陷入了短暂的消沉，然而她们还要继续振作起来。纳粹的势力正在马不停蹄地推进。二月，噩耗从远方传来，抵抗组织的最坚实力量马努尚抵抗组织的二十三名成员受审并全部遭到处决。巴黎的大街小巷上贴满了象征“罪恶部队”的红色海报，抵抗组织成员的形象宛如穷凶极恶的猛兽。
　　玛蒂尔德感到一阵刻骨的痛心。
　　难道这就是必然的结局吗？我们所做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无功吗？
　　不……我不相信，她默默想着。抵抗是有意义的，总有一日，巴黎的硝烟会尽数散去，人们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只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看到那天的到来……

　　玛蒂尔德紧攥着汉娜给她的通行证，手心微微出汗。此刻，她正站在酒店的大厅中央，混迹在一群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之间。
　　据她们刚刚截获的情报，今晚莫尔恩酒店的大厅会举办一场舞会，几名位列抵抗组织通缉名单上的纳粹军官也会出席。而她们的任务就是混入舞会，伺机下手。
　　天花板正上方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夺目璀璨的光芒，将黑夜照耀得宛如白昼。空气里有新鲜的百合与香槟酒的气味，在被深红色丝绸装饰的石柱与圆桌之间萦绕。
　　玛蒂尔德换上了一条镶着水钻的藕粉色的长裙，华丽的大裙摆长得拖地。她有些不太习惯地捏起裙摆的两角，努力地寻找着平衡。她浅棕色的长发一反常态地挽成了高高的发髻，衬得她仿佛成了年轻的公主。
　　少女的面庞被掩盖在纯白色的羽毛和钻石装饰的哥伦比娜面具之下，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灰蓝色眼睛和一张花瓣一般的唇。
　　她装作不经意似的环顾四周，在戴着各色面具的人群中找到了同样穿着华丽的克洛伊和丽雅，彼此默契地交换了眼神。
　　优美的钢琴声响起，是肖邦的《降E大调华丽圆舞曲》。
　　舞会开始了。
　　男男女女们找好各自的舞伴，随着乐声开始翩翩起舞。
　　玛蒂尔德向来不擅长跳舞，已经拒绝了好几个西装革履的军官的邀请。他们绅士而友好地向她伸出手，然而只收获了她礼貌而拒绝的微笑。
　　她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看着眼花缭乱的人群，沉寂许久的紧张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突然，她的手被一个人牵起，玛蒂尔德惊讶而慌乱地转过头，却看见了银色的面具之下，那双熟悉而迷人的海蓝色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慢慢地俯下身，轻轻地吻在了玛蒂尔德包裹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背上。她缓缓起身，盛满了笑意的双眼始终地注视着女孩的眼睛。
　　她说：
　　“美丽的小姐，我能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舒缓的旋律逐渐变得欢快，少女们旋转飞舞的裙摆在空中划出圆形的波浪，大厅一瞬间变成了金色的海洋。轻盈的身体随着乐声荡漾，犹如穿梭在鲜花与美酒的梦境之中。
　　汉娜的手搂住玛蒂尔德的腰肢，另一只手与她紧紧相握。她似乎注意到了玛蒂尔德有些窘迫的神情，唇边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怎么？你不会跳？”
　　玛蒂尔德低着头，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来，跟着我，不要着急。”汉娜放缓了动作，一边小心翼翼地瞥着怀中的少女，“我先出左脚，你退右脚。”
　　玛蒂尔德认真地学着，不一会儿竟然能跟上音乐的节奏自如地旋转了。
　　“你真聪明。”汉娜轻笑着，不经意地将玛蒂尔德往怀中带了带。
　　“你小心一些，”玛蒂尔德谨慎地瞪了她一眼，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她说，“被别人看到不好吧......”
　　“你怕什么！”汉娜稍稍放大音量，无视了玛蒂尔德在她腰间掐了一把的手。
　　矢车菊蓝色裙摆与藕粉色裙摆相互碰撞，紧密贴合的纱料仿佛摩擦出细小的火苗，在光影浮动的大厅里如烟花般绽开。
　　乐声到达高潮，汉娜却停下脚步，双手捧起了玛蒂尔德的脸颊。
　　细腻的布料与柔软的皮肤贴合，玛蒂尔德感到自己的呼吸滚烫而灼热。
　　她们在衣香鬓影之间，吻上了彼此的唇。

　　这一吻太过绵长，久到玛蒂尔德几乎忘了如何呼吸。她飞快地将汉娜推开，目光寻找着人群中的同伴。
　　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入了座，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而优雅的女孩。玛蒂尔德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长相，与情报中描述的模样一一对应。
　　窄长的脸，宽阔的额头，眼窝深陷。
　　埃尔文·威廉中校。
　　玛蒂尔德隐藏在人群的缝隙里，悄悄地冲克洛伊和丽雅摆出了“V”字手势。克洛伊飞快地掏出藏在裙摆下面的手枪，朝威廉中校射去。
　　“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钢琴曲的旋律，大厅一下子炸开了锅。
　　子弹精准地没入男人的胸口，鲜血如溪流一般涌了出来。
　　“站住！别让他们跑了！”
　　旁边守卫的士兵迅速要关上大门，汉娜牵着玛蒂尔德的手从隐藏在深红色帷幔的通道口向外跑去，丽雅与克洛伊紧随其后。
　　“快跟上！”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子弹划过空气，锲而不舍地追逐着她们奔跑的方向。
　　玛蒂尔德不敢停下，闪身躲避着飞来的子弹，耳畔传来汉娜急促而温热的呼吸，掠过她张开又闭合的眼睑。她听见汉娜的左侧胸膛里传来的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同频，仿佛天作之合。
　　汉娜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扯过她的手臂，拼命向前拽去。
　　“这边！”汉娜对酒店的构造早已烂熟于心，沿着狭窄的洞口钻入下水道。
　　宽阔的下水道泛着微弱的冷气，玛蒂尔德紧紧拉住汉娜，几个人停了下来，听见脚步声终于平息，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玛蒂尔德平复了一下过速的心跳，小声地说道。
　　“这有什么的，”汉娜摆了摆手，“快走吧！一会他们又要追过来了！”
　　于是女孩们沿着下水道的路线，重新回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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