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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秘谱
露寒霜冻,霭云暮浥。微禾在高岑县官邸的庭院中,看着碧裳红妆的阿念眼中光彩流转更盛过手中长剑锋芒,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凌空跃起,挥剑朝院中大树削去,一枝银杏落下,阿念亦轻盈着地。
微禾欢喜地去捡起那银杏枝,口中不住夸赞,“阿念身手果然了得!”
阿念毫不在意,“娘子,往后这种摘花撷叶之事,可否勿再大材小用,我这把剑一旦出鞘便要饮血……”
微禾摇头叹息,“莽夫!勿成日只知打打杀杀可好。”她又带着讨好扯了扯阿念的衣袖,“其实,我是想让阿念来教我几招防身之术,至少懂得如何出剑。”
阿念听了后,将剑柄递到微禾手中,行至她身后,手覆着她握剑的手,指引她朝空中软绵挥动了几下。
阿念松开手,退后几步,从上至下打量微禾一眼,“凭娘子的资质,这不是在为难婢子么……”
“我来教你!”话音落下的同时,赵靖临走入庭院。
微禾见他今日回来得这般早,出言问他,“郎君,何家村的村民安置妥当了?”
他又为她摘下一枝凝着霜露的银杏,递给她,“州刺史已接手这里的一切事宜,今日不用出去,我可以教你使剑。”他是真的空闲了下来,只等长安来人将刘峤押送回去。
阿念一听,又较上了劲,“娘子原是让我来指点,看不出郎君如此好为人师。正好,我亦想与郎君较量一番,胜出的人就教娘子习剑如何?”
赵靖临不想应她较量,推却道,“我只是不怕为难。并不打算与你分出个胜负。”
天寒地冻,阿念正想活络一下筋骨,用话来激他,“难道郎君是怕败在我一女子手中遭人取笑?”
赵靖临一贯坦然,“败于女子手中又有何惧?皆是败给强者,不分男女。可你又何来的自信,我必定会败?”
阿念一句话都不多说了,直接朝他出剑,赵靖临也迅速抽了长剑,两剑相击声锵锵作响。
狭小的庭院中两人身手不好施展,只是你来我往了几招,正当微禾看得应接不暇之时。钱司直听到打斗声,以为来刺客来袭,急忙冲了进来,提剑介入较量当中。
赵靖临看清了钱司直的身影,怕误伤到他,连忙收剑,阿念出手狠准,却是收不及了,剑直冲钱司直身上去。赵靖临情急之下又转过手中之剑,御挡了下来,手腕处却因冲击之力过强闪过一阵钝痛,剑随之落地。
阿念在看清来人后亦怕他遭剑锋波及猛然后退,背撞到大树上,惊呼出声。
微禾以为阿念受伤慌忙上前察看,她只担心男女力量悬殊,未想起阿念是何等高手,“哪里受了伤?”
赵靖临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对别人殷切关怀,手腕消失的钝痛似乎又席卷重来了,下意识去按着握剑的手。
微禾终于注意到了他,朝他的手看去,“郎君怎样?”
“无事。”传来他沉闷回答,然后见他侧过身,避开她视线,将手别到身后去。
微禾明白了过来,只觉得他此刻这般作派很好笑,走近他的身边,当着阿念与钱司直的面拉起他的手掀起衣袖查看。
钱司直自知碍事了,知趣地绕开这两人,走到了阿念跟着,“你这小女娘,怎和赵少卿动起手来了?”
阿念揉了揉撞痛的肩膀,“比划比划而已……”
钱司直对阿念很是好奇,一个婢女武艺超群就算了,还如此神通广大,“小女娘你可不一般呀,那日的援兵是从何处请来的?”
阿念阴恻恻看了他一眼,“钱司直勿多言多问,援兵之事若然外泄,必招灭口!”
钱司直吓得捂住了嘴,又逃回了赵靖临跟前,“少卿,请来的马车到了。”
“好”赵靖临轻轻拉开微禾的手,“我先去安排时生与容娘阿母返回长安的行程。”说完与钱司直一同走了出去。
微禾拾起地上的剑,阿念走到跟前来,“你家赵郎君是个会卖弄可怜的!”
“阿念你怎么总是跟郎君较劲?”微禾对此疑惑不解。
“娘子难道没发现赵家郎君是个遇到案件就忘了自己有没有娶妻之人。新婚就这般冷落你,想到要娘子相助时,亦不懂顾惜半分,路途遥远,以身涉险,照样让娘子行事。娘子还对郎君这般柔情顺意……”
微禾笑了,“我觉得郎君这般待我,并无不妥之处。”
阿念脸上是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无不妥,是娘子不妥,你为人实在耿直,无一点迂回心肠,可曾听过,制人而不制于人这话。若想让男子臣服,须懂得如何去掌控住他,懂得去利用那短暂的爱意。公主说了,男女之间,如同对弈,要不动声色去试探他的心思,要若即若离对待他,万万不可剖明心迹,话只需说一半,让他揣测去……”
微禾对阿念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着,“可我的性情从来就是这般,不愿遮掩。”
“阿念,世上最不可依仗的就是容貌与爱意,最不能够去利用亦为这两样。我想要的不是臣服亦不是掌控,男女之间,若如对弈,我唯求相等。不会去计算在哪一步谁占了上风,谁又落了下乘。他待我坦诚,我亦只想回报真意。若哪天我全盘皆输,那算我的。”
她很是笃定,“我输得起。”
***
风尘仆仆回到赵府,赵靖临换了一身官服又往司刑寺赶去。
微禾离开这些时日,心中挂念李潜,向秋意问道,“谨安郡王近日可安好?”
秋意一边替微禾梳妆,一边回答,“娘子去高岑县时郡王便已病愈。后来我亦有托人去问过珠儿,郡王安好。”
微禾放下心来,“珠儿与郑阿姆……”秋意不重不轻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再往下说,因着阿念走了进来。
“娘子,你们去高岑县这段时日,长安城中发生了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秋意忙将话转移,“亦是跟成王府有关,还与谨安郡王相关……”
“何事?”微禾心急追问,转过头去看向秋意。
秋意大笑了一番,放下手中木梳,神神秘秘道,“谨安郡王身边的一名宦官竟死在了平康坊采玉楼中……”
“是如何的死法称得上匪夷所思?”微禾不解问道。
“娘子可知平康坊为甚么地方?”
微禾点头,虽未去过,但谁人不知平康坊里是风月地温柔乡。
“娘子可知宦官……”秋意亦有了些难以启齿,“是阉人……”
阿念提点了一句,“阉人上平康坊找民伎?他能作甚?”
微禾这才恍然大悟,“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秋意接着说,“那死法亦令人啼笑皆非,听闻那宦官的死因是服食过量的烈性助兴药……”
微禾虽成了亲,但还未经人事,听闻此事却是有一些好奇,加上那宦官与成王府相关,还是李潜的近侍,这让她更想去探听。“这真是奇了……”
阿念不以为然,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阉人玩的兴许另有花样……”
微禾与秋意同时转头瞪大眼睛看着她,“阿念你如何得知?”
“平康坊,我又不是没去过!我还曾潜入里边执行过任务的!”
微禾、秋意倒吸一口气,表示对阿念的见多识广很是惊叹。
阿念一脸坏笑,“你们想不想去平康坊瞧一瞧,今日我领你们去见识见识漂亮的小女娘……”
秋意一脸难色看着微禾,“这不太好吧?”微禾也面带苦恼,“若叫人发现怎办?”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人表面上光明正大,心中鬼鬼祟祟地走出赵府大门。阿念极有经验领着她们去换了男子行装,又为她们易了容。
看着镜子里的截然不同的面貌,微禾在想为何别的女子作男子装扮,都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而她们三人在阿念的捣鼓下,摇身一变成了那些獐头鼠目声色犬马之徒。
阿念看出她们的不满,解释道,“忍耐些,这才像逛平康坊的恩客。”
入了平康坊,方知何为乱花渐欲迷人眼。温柔似水,面容姣好的伎人,青丝曳地,腰肢细软,纷繁的宽袖挥舞来馥郁兰麝的香风。
让微禾与秋意从沉醉中醒来的是,那迎面而来的两张熟悉的面孔,赵靖临与钱司直。
秋意沉不住气,出声问道“郎君怎会在这?!”
赵靖临望着眼前这三位长相可称得上偏僻的男子,发出的声音却如女子轻柔,并那样熟悉,细看了一会,才辩认是出来,是自家娘子与两名婢女。
“这话我问才是,你们怎会在这?”赵靖临亦发出同样的疑问。
阿念不甘示弱,“律法不让女子来平康坊么?郎君能来我们亦能来……”
赵靖临哑然失笑,对着微禾小声解释道,“司刑寺查到惊霞出身平康坊,我们是来查案的……”
微禾点头表示明白,也轻声回道,“那我们先回去了,等你晚上回来,我再与你细说缘由。”
阿念却是恋恋不舍,最后还去买了一坛石冻春才肯回府。
***
赵靖临走入寝房,见梳洗过的微禾已恢复了平常的娇俏模样,他努力将脑海中今日她所装扮的怪状抹去。
两人的相处已日渐亲昵起来,自从在高岑县得知微禾对他亦为有意之后,在周围无人时,他们都心照不宣凑近。今日回到长安家中,他一下变得大胆起来,更了衣后上榻将她轻轻搂住。
动作那么轻柔,却抱得密不透风。她挣开了一下,却还是倚在他身旁,借说话来抵消她的羞涩之意,将今日秋意所说的宦官死在平康坊一事转述给他听。
赵靖临皱起剑眉,“然后你们就因此好奇去的平康坊。”
“其实我是觉得事有蹊跷,为何成王府近些年来都有人陆陆续续死于非命?宦官死于风月之地实是让人难以置信之事。”
“的确”赵靖临亦抱有疑惑,“查成王府的事须谨慎行事。”
她应是,不再说话,静静倚在他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在他以为她已经睡去的时候,正想抽出手来,为她盖上锦被,却发现那鸳鸯枕下藏起一卷书,露出一角书封十分眼熟。
他抽出藏书一看,正是他书房里那本《春闺秘谱》,他低头看她,正好对上她那双水润的杏眼。
微禾磕磕绊绊解释,“我还未看,郎君就回来了……我不过……不过是好奇宦官怎能……”她再也说不下去。
“里面没有!”赵靖临不假思索说出。
“郎君不是说没有看过吗,怎会得知有没有……”今晚她的双眼为何比平日还要荡漾。
赵靖临彻底语塞。微禾从他手中夺回书,打开一看,又迅速合上,还……还挺直白,惹得她心跳急促,面上灼热似烧。
他更不自在了,从榻上起身,“我去喝茶……”趁着他落荒而逃,她又受好奇心的驱使打开那本秘谱翻了几页。见他折返,她又装作若无其事将书合上。
他吹熄了房中烛火,又重新在床沿坐了下来,她此刻不知他将光亮灭去,其实是为了不让她见着他脸上尽是羞赧神色。
他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中,第一次吻了她。是那么准确无误落在她的唇上,生涩却那么坚定的吻。
她脑中轰的一声,顿时空白一片。等缓过神时,他们的唇已分离开,但他的眼睛还流连她的唇上。
她觉得慌张,因这前所未有的酥麻失控的感觉令她无措,但她又似在期待,他这令她心跳脱缰的举动,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比她想象中的还快到来,他抱紧了她,这一次是带着势在必得的占有之吻,唇齿相依之间,急切炽热得完全不同于他平日对待她的和风细雨。
他本来只想借一盏茶消下喉间渴意,却不知为何妄念一发不可收拾,只想着她为他的妻,早已两情相悦,更是难以自持。
可渐渐他亦发觉,沉醉的人不止是他,她也轻启唇瓣,将他的唇含住。
而她发觉的是,他竟也有如此笨拙行事的一面,解开她衣裳的动作是不得章法的窘迫。她此时如坠云雾,不知为何,却感觉到心安,于是她将双手揽上他的肩膀,与他更加贴近。
幽微的渴望在两人之间滋生,他的吻开始不知轻重,她一边承受一边甘心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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