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与游鱼

　　校园里总有这样的传闻：某学渣为情所困，为了转移注意力而醉心于学习，继而成为远近闻名的学霸，最终上岸清华北大的高材生。

　　能不能成为学霸，凌卓不知道，但他确实是开始学习了——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的学。

　　他足够聪明，就像小学的时候，课文过目不忘，理科的公式难记，做几道题也就记牢了。
　　偶尔也会遇到实在理解不了的知识点，这时候他也会拿起手机，看看网课，或者问问魏浩。

　　开始的几天里，没人发现异常，直到有一天，魏浩突然问了一句：老弟，那个老师不带你了吗？怎么总来问我

　　凌卓看着这条消息，手在屏幕上方悬了许久，却迟迟不知如何回复。
　　过了一会，魏浩又发了个“？”，凌卓一阵心烦，关了手机开始整理错题。

　　又过了一会，凌卓的母亲敲响了房门，声音很轻很轻：“小卓？出来吃饭还是给你送进去？”
　　听者母亲的声音，凌卓有些恍惚。

　　半个月前，他还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看视频，耳机音量很大很大，总是听不到外界的动静，母亲每次都把他房间门拍的啪啪响，声音像打群架似的招呼凌卓出去吃饭。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凌卓把笔夹在书里，起身开门：“妈，我在房间吃吧。”
　　“好，好。”似乎早就对这回答见怪不怪，母亲忙不迭递过手里的饭，“别太累了。”
　　凌卓点点头，接过碗筷，母亲立刻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卧室重归寂静，凌卓端坐在书桌前，盯着书本习题和碗里的红烧肉看了许久，突然就泄了气。
　　父母每次进房间给他送饭，都会说一句“小卓长大懂事了”“小卓别太辛苦了”，可凌卓知道，他还是不够懂事，也没有长大。

　　他只是在逃避，逃避有关沈亦森的一切，而他好好学习的原因很简单——想证明没有沈亦森，他依然可以去更好的大学。
　　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有足够的底气和沈亦森说：看吧，你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可是还有那一天吗？凌卓看着空荡荡的申请列表，突然就觉得可笑。
　　那天从沈亦森家落荒而逃，他删了沈亦森的所有联系方式，可曾经的画面历历在目，那时候的沈亦森太温柔，太迁就他，让凌卓总抱有一丝丝期待，觉得沈亦森会在某个深夜突然想起来，想重新加回联系方式。

　　最初，凌卓总忍不住看手机，几乎是隔不了半分钟就要看一次，然后失望又难过地熄灭屏幕，看着漆黑屏幕上自己幽怨的面孔，鼻尖酸涩得透不过气。

　　后来，在认清沈亦森不会回来，而自己却还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后，凌卓开始逃避，他发现打游戏太轻松，指尖在屏幕上拖拖拽拽的同时，大脑却在想沈亦森，看小说和电影又过于共情，总能因为一个画面甚至一句台词就想起沈亦森。

　　直到他发现学习能让他抛下一切，甚至忘记时间。
　　难怪失恋了会选择学习，凌卓自嘲地这样想，可他没有失恋，他的暗恋莫名其妙就结束了，甚至连那句喜欢都没有说出口。

　　他每天学到凌晨，实在困了才去睡觉，可他睡不安稳，总做些奇奇怪怪的梦，梦见沈亦森靠在阳台边对他笑，梦见沈亦森陪他坐公交……最要命的，就是梦见沈亦森加回好友，对他说喜欢，说永远在一起。
　　每次梦到这个，梦里的凌卓都不会觉得自己做梦，他会满心欢喜地给沈亦森打电话，和他聊天，梦醒后却是晦暗不明的天光。

　　这天，凌卓再次梦到沈亦森，梦见沈亦森倒在浴室里，手腕皮开肉绽，蜿蜒的血迹一直蔓延到门外。
　　凌卓猛然惊醒，墙上的挂钟停在凌晨三点，他睡意全无，疲惫地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后下意识瞟了验证消息的界面，依然风平浪静。

　　黑暗的环境下情绪很容易泛滥，凌卓想哭。
　　他切回消息界面，才发现朋友们都发了信息关心他。

　　盖世老鼠：明天出去玩吧？总在家里不是你的风格啊
　　盖世老鼠：老弟，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但是别憋坏了啊
　　……
　　下面紧跟着各种唠叨，而且一条比一条长，凌卓没耐心看完，直接回了个“我很好”的动画表情草草了事。

　　他又点开胡沁瑶的对话框。
　　糊瑶瑶：我知道一家很棒的烧烤店，明天晚上我们去吃烧烤吧？姐请客
　　糊瑶瑶：魏浩不让我和你提沈亦森的事，为什么啊？你们两个咋了？
　　糊瑶瑶：啧啧啧，看到记得回信息

　　凌卓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不怪他答非所问，只是关于沈亦森，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回应对方，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沈亦森度过的最后一天就是在补习班，他胳膊撞在桌角，沈亦森还耐心帮他揉，只是他因为一点小事就乱发脾气，自那开始，两人的关系便急转直下。
　　就因为那一件小事吗？凌卓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情理之中，沈亦森迁就了他太多次，最后一次也许就是他不愿迁就的临界点。

　　所以他一边埋怨沈亦森，一边陷入愧疚，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做。
　　回了胡沁瑶的消息，他发了会呆，然后点开阮新宇的对话框。阮新宇这人说话始终不过脑子，凌卓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才开始看。

　　rxy：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
　　rxy：你想知道吗？
　　消息发送在五分钟前。

　　这么晚了还没睡？凌卓赶忙回了句：你怎么不睡觉
　　阮新宇答非所问：关于沈亦森的事

　　凌卓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信息已经发了过去：你说
　　对方正在输入……
　　凌卓盯着这几个字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给对方打电话。

　　两分钟后，阮新宇的信息发过来，终于平复了他焦躁的心，却也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
　　rxy：对不起，我不该在补习班问你是不是喜欢沈亦森，你撞到桌子的时候，纸条没来得及收，沈亦森他看见了，对了，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凌卓盯着这段信息，反反复复地观摩，揣测，继而豁然开朗。
　　难怪，难怪沈亦森会疏远他，原来沈亦森看见了。

　　沈亦森知道他喜欢他，所以用这种方式拒绝了他，可他不知道，还跑去沈亦森家里闹那么一出，太狼狈了，太不堪了。
　　悬了这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凌卓扔了手机，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胸口堆积着无数情绪，挤得他喘不过气来。

　　沈亦森，沈亦森……沈亦森。
　　沈亦森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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