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月亮偷给你

　　浴室。

　　白色浴缸，水面冒着泡，苏漫闭目屏息没在水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肺部的氧气被消耗殆尽。

　　桃幺……

　　苏漫拧眉，面露痛苦，是缺氧后的狰狞。

　　倏然，她猛的坐起，离开水后鼻腔涌入新鲜的空气，水珠沿着她的曲线滑落滴在水面，水波粼粼。

　　桃幺……

　　她好像听到敲门声。

　　“啪啪啪。”又是一串混乱的敲门声。

　　苏漫抿着嘴，从水中支起身，如墨长发瀑布般倾泻下来，她踏出浴缸，双腿笔直，脚趾圆润如玉，踩在白净的瓷砖上，走动间隐约露出背部白皙的肌肤。

　　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又取了浴袍裹在身上，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外的敲门声还没停止，苏漫不由感慨，幸亏自己选择了僻静的房间。

　　房门打开，屋外站着桃幺，因为房门开得触不及防，她还维持着敲门的手势，见到房门打开，她讪讪收回手，又觉得自己模样滑稽，于是板着脸质问，“敲门声你是听不到吗？”

　　苏漫闻到桃幺身上的酒味，很浓郁，心猛地一提，软糯解释道：“刚才在洗澡。”

　　桃幺瞥了一眼，不说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进来后她扫视了一眼房间，又意识到自己这样唐突，她收回目光，坐在沙发上。

　　苏漫不知道桃幺来的用意，但总算愿意和自己说话，这样也好，苏漫自我安慰完后，开口问道：“你怎么喝酒了？”

　　桃幺睨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我去给你弄蜂蜜柠檬水。”

　　桃幺又睨了她一眼，依旧不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苏漫无奈勾了勾唇，转身到吧台处。

　　房间里有小冰箱，从住进来的时候，苏漫就让赵叔备了柠檬和蜂蜜，因为苏漫喜欢柠檬味，酸酸涩涩，就像在追逐桃幺步伐，除了酸涩之外还有一股干净清爽的香，桃幺就是那抹幽香。

　　桃幺目光投向吧台边上慢条斯理洗着柠檬的人，那个人似乎很爱柠檬，就连身上都是一股干净清新的柠檬气息。

　　桃幺抿着唇，悄悄起身靠近。

　　苏漫背对着沙发正往杯子倒蜂蜜，丝毫没察觉到桃幺悄然靠近，等反应过来时，人已被钳制压在吧台上。

　　她微一偏头，长发随意滑落下来铺在吧台上，露出白皙纤细的后脖，“桃，桃子……”

　　桃幺抿紧唇，圆润的双眼在触及到那片白皙透亮的颈脖后眯了几分，她加了几分力气，压在肩膀的手掌改成手臂压制，这一动作让苏漫的腰腹贴紧吧台，而自己也顺势覆在苏漫身上。

　　“桃子，你怎么了……”苏漫想回头看看桃幺，奈何对方丝毫不肯松懈，她语气软了几分，“桃子，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有话我们好好说。”

　　桃幺一笑，笑声散在房间里，变得诡异，她偏头附耳，灼热的气息夹杂着浓浓的酒味，“我们是该，好，好，说。”

　　她一字一句吐气如兰，说完不等苏漫反应，她伸出手顺势而上挑开浴袍的带子，浴袍松垮。

　　苏漫身体一僵，脑海的神经因为松垮的浴袍而绷紧，她不会天真以为桃幺对她起了心思，她回头，努力维持平静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痕，“桃子……”

　　一声桃子被浴袍剥下的声音掩盖。

　　苏漫只觉得前后一阵冰凉，是吧台大理石的凉意，是浴袍落地后肌肤与空气接触的凉意。

　　没有浴袍，苏漫完完全全真实呈现在桃幺眼皮下，她还来不及挣扎，便听到桃幺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苏漫，你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明亮的灯光下，如墨长发水泻般铺在吧台，白皙透亮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光芒，一片旧疤痕狰狞丑陋粘附在苏漫的左侧腰背，更有一条长二十公分左右的疤痕从肩胛下方到腰背部。

　　如果没有这些疤痕，苏漫的背很美，骨架匀称，一节节脊椎依次而下，末了，腰部是两个对称的小深窝。

　　在发现苏漫竟然有腰窝，桃幺伸出手摸了一下，微凉的指尖刚碰上，便瞧见身下的人一缩，腰身也软了几分。

　　桃幺勾唇，“苏漫，回答我。”

　　苏漫咬住嘴唇，不吭声。

　　桃幺扯了笑，笑意浅薄，她俯身，滚烫的气息落下，红唇压向腰窝，舌尖舔.舐。

　　苏漫浑身一怔，怔愣过后是一股酥酥麻麻如电流般沿着脊柱流窜，她出声，断断续续不成调，“桃……桃子，你别……唔……”

　　桃幺兴起，行为恶劣，“那你告诉我，后背的疤痕怎么来的，嗯？”尾音上扬，唇齿间咬不住的暧昧四处蔓延。

　　苏漫感受到自己软得不成样，连带着身体也打颤，如果不是桃幺将自己摁在吧台上，自己一定丢脸趴在地上。

　　“苏漫！”桃幺不耐烦喝了一声，看着身下腰肢纤细，手指淌过腰腹，流连在腰窝打转。

　　后者溃不成军，她克制住体内奔腾的激流，断断续续说道：“是……是那次森林旅游。”

　　手指僵住，腰窝得到短暂的解放，苏漫喘着气，尝试支起身体，却被桃幺微一用力，茱萸贴上吧台，惹得苏漫一阵轻颤，还没缓过来时，便听头顶传来冷寂的声音，“怎么受伤的？”

　　苏漫一怔，咬住唇，她偏头看见桃幺衣角，看见她的手抚在自己腰间，看见玻璃窗里自己狼狈趴在吧台的剪影，她敛目，声音轻轻传来，“自己不小心摔的。”

　　“苏漫！”

　　苏漫舔了舔唇，“你也知道的，丛林路滑难走……”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桃幺封了口，红唇滚烫，吻在她的唇瓣，轻而易举撬开，口中弥漫着清爽的白桃香，和缠绕着浓郁的酒味，苏漫觉得自己也醉了，沉浸在桃幺的吻中，上下沉浮。

　　桃幺曾开玩笑说过，如果不是真心相爱之人，她做不到亲吻，那种唾沫在口中互融吞咽，她一个洁癖的人觉得恶心，所以即使是那一夜，苏漫也小心翼翼克制自己不去碰她。

　　唇齿分开，桃幺贴着她的唇角，声息不稳，“漫漫，我不喜欢别人对我说谎，特别是你。”

　　一字一句，苏漫猛然睁大双眼，渐渐的眼眶湿润，桃幺已经很久没叫她小名，好像是从那次森林回来之后。也是那次，她们之间爆发第一次吵架。

　　-

　　那次几人相约去丛林探险，林子绿意盎然，也有溪水，桃幺看中清澈的水，趁着夜色拉上她去溪边洗澡，鬼使神差拍下桃幺洗澡的画面。

　　那晚之后，苏漫总会时不时翻出照片，十五六岁的人还没有情欲，只是单纯想看看桃幺，肆无忌惮的目光，不必再遮遮掩掩担心桃幺发现。

　　“漫漫，你不午睡吗？你在看什么吗？”

　　拉上窗帘的房间昏暗，昏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苏漫一惊，手中的手机跌落砸在脸庞，最后滑下床，她轻喊了一声，下一秒灯光铺满房间，手机静静躺在两床之间，黑暗中不为人知的秘密好像在这一刻无处可藏，苏漫猛的站起身，弯腰捡手机，动作很快也很慌乱。

　　桃幺揉了惺忪睡眼，“漫漫，你在看什么？”

　　苏漫吱唔，“没什么。”

　　她的含糊掩饰让桃幺一下子没了睡意，“你不告诉我，我生气了。”

　　苏漫目光停顿在她微有愠色的脸上，“我……我在看喜欢的人。”

　　桃幺一下睁圆眼睛，“喜欢的人？”

　　“什么时候的事？”

　　“你为什么从没告诉我？”

　　“他是谁？”

　　一连串问题如炮弹哒哒哒蹦出来，却没有给苏漫回答的时间，话刚说完，桃幺就扑过去抢手机，却被苏漫死死护在怀里，“桃子，桃子，你听我解释。”

　　桃幺一怒，“漫漫，你今天不让我看手机，我就和你绝交。”

　　苏漫慌忙转过身想解释，却被桃幺瞅到空档一把抓过手机。

　　手指点点，屏幕却提示密码错误，想着手速太快，又重新输了一次，密码错误。

　　桃幺抬头，眼里的震惊不言而喻，“漫漫，你，你改密码了？”

　　苏漫抿着唇不吭声，以前设置的手机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自从偷.拍桃幺的照片，就改了密码。

　　桃幺神色黯然，瓮声道：“你防着我？”

　　“为什么？”

　　“他是谁，连我都不能知道吗？”

　　苏漫慌了，她想不明白，私藏一张照片为什么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揪住桃幺的衣角，“桃子，以后好不好，以后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桃幺一甩手，“苏漫，你喜欢谁都和我没关系。”

　　说完人就跑出去。

　　“桃子……”

　　傍晚时分，桃幺还没有回来，一行人按耐不住决定出门寻找。

　　由路导带着她们，森林很大，苏漫焦虑不安提议，“清规，我们分两路吧，森林太大，只有一个方向很难找到，你们和路导一起往南，我去北边。”

　　沈清规：“不行，我和你一起。”

　　苏漫一顿，点头答应。

　　入夜，五月的森林带着阴冷潮湿，苏漫摩挲着双臂增加热度。两人在森林摸索，不知道时间，不知道饥饿，一直到发现桃幺。

　　发现桃幺的时候，人跌落在谷底，陡峭的山坡形成一个大凹。

　　苏漫心里愧疚自责，一心只想把桃幺带上来，她从书包找出绳索，一端系在粗壮的树干上，一端系在自己腰上，“清规，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接应。”

　　沈清规凝眉，“啊漫，我下去吧。”

　　苏漫咬住唇，摇了摇头，“我的臂力没有你好，我不清楚桃幺现在的情况，万一需要拉人上来，你在上面接应会比较好。”

　　沈清规：“好，小心点。”

　　坡陡，石头混杂着泥土，杂草丛生，苏漫摸索着往下滑，在接近谷底两三米的时候，手电筒模糊照到人影，是桃幺出门时穿的衣服。

　　“桃子……”

　　人没有回应，苏漫心下一紧，脚步打滑，整个人顺势向谷底滑落。

　　“嘶……”苏漫只觉得跌落过程中后背一顿刺痛，似乎有什么嵌进肉里。

　　两三米的距离便到谷底，苏漫来不及查看自己后背的伤势，手忙脚乱扑到桃幺身旁，“桃子，桃子。”

　　她哽着喉咙喊了几声，桃幺都没醒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检查她身上是否有其他外伤。

　　没有破裂伤口，没有出血，只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检查到桃幺手臂的时候，她发现桃幺白皙的手臂上多了一片青紫，青紫中间是两个小孔。

　　手电筒的灯往里照了照，便发现不到一米的距离横着一条小蛇，苏漫警铃大作，快速从书包里翻出小刀，酒精棉片擦拭之后，在桃幺手臂做了小切口，黑紫色的血顺势流了出来，没流出多少便停止。

　　苏漫抿着唇，而后颤颤出声，“桃子，如果这条蛇有毒，那我陪你。”

　　说完她俯身，红唇压上手臂，一口一口吸出，直到流出的血变得鲜红，她取了纱布简单包扎。

　　包扎结束后，苏漫举起利刃快速插向一侧的小蛇，一用力，蛇分成两段，麻利将蛇装进书包。

　　苏漫将系在腰间的绳子解开后系在桃幺身上，而后抱着她来到陡坡前。

　　她从书包翻出绷带和酒精，将绷带咬在口中，拧开酒精瓶盖，深吸一口气后前倾身躯，将酒精倒向后背。

　　“嘶……唔哼。”

　　疼，很疼。

　　酒精淌过伤口带来的刺.激让她闷哼，疼痛让她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红着眼眶，咬紧绷带，手伸向背后，用力拔出嵌在肉里的东西扔在面前，是铁片。

　　苏漫大口大口喘着气，背后的疼痛让她缓不过来，目光投向怀里的人，虚弱地出声：“桃子，你知道吗？好疼，如果是你一定受不了。”

　　“你那么怕疼的一个人，我却让你跌进在谷底，一定很疼，很无助吧。”

　　“桃子，对不起。”

　　苏漫又用酒精冲了后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深吸一口气，取下口中的绷带在自己腰间缠绕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背起桃幺，大力扯了扯绳子，绳子一点一点往上走，她扯住绳往上爬。

　　桃幺和苏漫上来了，沈清规上前将绳索解开，逐步检查桃幺。

　　“被蛇咬了？”

　　“嗯，做了简单处理。”

　　沈清规又摸向它处，“右脚胫骨骨折，其他还好。”

　　沈清规找了树枝做外固定，忙完之后，偏头瞧见昏暗灯光下，苏漫的脸太过苍白，“你哪里受伤？”

　　苏漫一笑，“她没事就好。”

　　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桃幺醒来的时候，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她睁开眼睛，看到江菲冉的侧脸，耳边的碎发拂过脸颊，痒痒的。

　　桃幺又昏睡过去了，昏睡之前，她想着两件事，一件是要好好感谢江菲冉救了自己，另外一件是再也不和苏漫好了。

　　所以她不会知道，在她身后，沈清规背着一脸苍白的苏漫。

　　苏漫昏过去之前，只对沈清规说了一句，“别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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