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也

作者: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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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失


      兰相宜急躁地赶回公寓,一开门就闻到夹着玉米香气的米饭味。

      姜贤举着筷子,从厨房冒出头来。

      “姐姐你回来啦!”

      和听到汇报的一样,姜贤没有受伤,受到违章处罚似乎也没有让她情绪低落。

      “怎么不接电话。”

      兰相宜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但姜贤还是像小猫似的凑到她身边去:“喔,在那边充电呢。姐姐给我打电话了吗?”

      “你今天去D11街那里干什么?”

      “去见中介。”

      兰相宜第一次躲开姜贤的拥抱。一瞬间,姜贤的眉眼凑出意外和受伤的神情,直接让兰相宜感到……胸腔某处拧巴了一下。

      但她还是沉着声音说:“轧断姜元叔叔腿的人,正好被你撞到。你要我相信这是巧合吗?”

      “……我承认。我是跟着押送车去了那里,看到那个人要逃跑,所以——”

      “——他的案子不是公开审理的,你怎么会知道他什么时候、被什么车送去法院?”

      姜贤无言以对。

      “你住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拿到情报?姐姐姐姐地喊着,实际只是把我当情报来源?”

      “……姐姐真的这样想?”

      这回轮到兰相宜无言以对了。

      姜贤注视着她的侧脸,很久得不到回答。她笑了一下,把筷子塞到兰相宜手中,去客厅拿上手机,回到玄关换了鞋,取下外套推开门。

      “汤还有10分钟就好,记得关火。”

      关门声截断姜贤的尾音。

      公寓顿时安静得像半夜三点的山林。厨房里,汤咕嘟咕嘟地推着盖子。

      兰相宜觉得今天糟透了。

      她缓了口气儿,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难得!小姐您会直接联系我。”

      兰相宜的声音听着就能感觉到笑意:“不好意思,圭时先生,有个私人请求,还望您惠施援手。”

      金圭时没有考虑就答:“哎哟,小姐您开口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销毁黄载贺2004年的犯罪记录,能做到吗?”

      “一整年的犯罪记录?”金圭时问。

      “是的。”

      金圭时稍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笑着说:“小姐您真是个谨慎的人啊。”

      “辛苦您费心了,无论是否做成,我都会准备一份谢礼。”

      “谢礼就不必啦!”金圭时说,“如果做成,我也有个私人请求。”

      “是什么?”

      “希望能请小姐您吃顿饭。啊,您放心,我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兰演员您的粉丝罢了。”

      兰相宜答应了。

      只要销毁黄载贺对姜元的犯罪记录,姜贤和他的联系就断了,今天的机车撞人案才能确实被看作意外,而不是蓄意报复,姜贤的人生就能少一个潜在威胁。吃一顿饭就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并不亏。

      兰相宜疲惫地走进厨房,关了汤锅的火。

      这下公寓是真的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虽然姜贤节外生枝,但事情的主线仍在兰相宜的掌控之中。

      黄载贺认定是赵钧泰假意送来一线生机,诱使自己袭警逃逸,顺理成章被击毙,带着一肚子秘密下地狱。他冲冠一怒,把多年来和赵钧泰的肮脏交易完全抖落出来,不仅如此,权镇宇的名字也连带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毕竟他能从一个普通流氓做到高级流氓,少不了和权镇宇的“互相帮助”。

      黄载贺摇身一变,成了游戏里被打爆的BOSS,疯狂掉装备。面对审问,他态度主动,知无不言,还主动提供物证搜寻线索,简直恨不能从病床跳起来和警察一起去抓人。

      赵钧泰的老上司申文和退休之后,系统内就一直暗流涌动。黄载贺的指认,像是戳破了裹着婴儿的胎膜,浑浊的羊水不管不顾地涌开了。赵钧泰被停了职,权镇宇也被警察找上门,带进局子里接受调查。

      先前权照国让权镇宇回照亚生物收拾烂摊子,并没有撤了他的代表职务。可在他被警察送进警车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开来之后,为了稳定股价,集团不得不发公告,宣布权镇宇已卸任集团代表一职。

      申文和的余热,也只能帮自己的亲外孙躲开牢狱之灾。赵钧泰犯罪事实充分,实在爱莫能助。

      但权镇宇无法接受赵钧泰落到这个结局。毕竟赵钧泰的犯罪行为中,有一部分是为了庇护权镇宇,或权镇宇拜托他照顾的人。

      权镇宇支取了照亚生物账上所有的钱,请权照国的律师朋友带自己去见法院系统的人,希望能促成轻判。

      庭审当天,权镇宇低调出席,坐在旁听席。赵钧泰穿着灰得发白的皱背心,总是一丝不苟的发型也变成了不修边幅的老男人的发型。他跟着法警,小步慢走到被告席,看到旁听席的权镇宇,很慈祥地笑了。

      权镇宇用嘴型对他说:“没事的。”

      赵钧泰只是摇了摇头。

      法官开始入席。

      赵钧泰身份特殊,需要从别的城市调派法官受理此案。权镇宇对此不以为意,钱已经朝那位空降法官打点过去了,按照他的人生的经验来看,不会有问题。

      “各位,请安静。我是本案的主审法官,洪太庆。”胖胖的法官敲了敲法槌,“现在开庭。”

      权镇宇听着控方检察官的发言,本来八分沉着两分不安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焦躁。

      那个家伙,是不是有点太卖力了?好像是要把赵钧泰打入十八层地狱啊。难道疏通关系网的时候把他漏掉了?

      权镇宇把手心的汗在大腿上蹭了又蹭,安慰自己那个法官才是一锤定音的人。

      终于,经过漫长的庭审,一锤定音的那个人,金口一张,说出了判决:

      “终生监禁。”

      “什么?!”权镇宇站了起来,“搞错了吧法官?”

      坐在高椅上的法官,面无表情地看向权镇宇。他们的对视并没能让权镇宇想起来,十八年前他们也曾对峙,虽然彼此的处境已经大不相同。

      赵钧泰让权镇宇坐下,可权镇宇罕见地没有听他的话,反而朝前面走过来。法警立即出动,把这个狂吠的小子架出了法庭。

      干爹进了监狱,公司穷途末路,还被集团除名……身边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失踪的失踪,坐牢的坐牢,剩下常一起玩的人,好像都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权镇宇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

      过去三十多年好像一场大梦,现在醒来了,真实的世界显得异常寂寥。

      他不敢回老别墅,也不想回自己空空荡荡的房子。他开着车在城市里闲逛,熟悉的街景匆忙离开视线,仿佛也急于划清界限。

      然后,他意识到,在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个想见的人。

      ……

      兰相宜遵守约定,结束工作后前往金圭时所说的礁滩会所。

      去时夕阳璀璨,车沿海而行,海天金黄一色。兰相宜拍了张照片,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分享给姜贤时,雨密密地下了起来。

      太阳雨中,礁滩会所的轮廓已然可见,就架在海边一片礁石之中,像一只巨大的海龟。

      奇怪的是,偌大的会所,竟然只在门口见到两个侍者,一个泊车,一个引路。引路人将兰相宜和毛阿黎引到朝海的扇形厅,请兰相宜一人进去,为毛阿黎拉开隔壁的门。

      兰相宜示意他客随主便,就独自进了房间。没几分钟,一个穿着精致西装的男人推门进来,还推着一米八高的送餐车。

      “呀——第一次知道上菜也不容易呢。”那人从送餐车后面歪头向兰相宜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金圭时。”

      “您好,圭时先生。”兰相宜去过无数饭局,可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出场。

      金圭时开始上菜:“请不要见怪。知道您身份敏感,我让人都避开了,您可以放松一点。”

      原来是出于隐私考虑吗……

      一切餐点摆放妥当之后,金圭时从餐车最下面一层拿起一个小桶,放在兰相宜手边。

      “这是原版档案,电子版的已经销毁了。”

      兰相宜从桶里拿出纸页翻了一下,放下心来。这时,金圭时递来一根细长的火柴。兰相宜一下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把这些装在桶里。

      她取过火柴,在金圭时捏着的火柴盒上擦燃,扔进桶里。纸页很快就变成了火苗,映入一对心照不宣的人的眼眶。

      原本,兰相宜是抱着逢场作戏的心情来的,不料这顿饭吃得异常舒心。金圭时没有一点痞气,反而很有风度,似乎真的是粉丝,对她的作品如数家珍,连带她喜欢什么好像也一清二楚。

      窗外的海,随着天一起满染墨色。雨越下越大。

      权镇宇从郑斗海手下负责跟踪兰相宜的人那里得知了她的所在,正往礁滩会所开去。却不知道,兰相宜正等着他来。而那个可怜的手下,在通风报信后,就被金圭时的人拖走了。

      等着权镇宇的,同样是两个侍者,一个泊车,一个引路。

      礁滩会所以前是黄载贺的地盘,权镇宇对这里熟悉得不行。所以,他一进来就觉得奇怪——这里一向是夜夜笙歌、灯红酒绿,从没像今天这样,满栋华丽的冷清。

      侍者敲门开门,转身离开,剩下室内室外三人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高锋的……金狗吗?”权镇宇记得黄载贺提到过这个人,是和他在集团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家伙。

      “哇——不要和黄载贺那种垃圾学说话啊,让人怪尴尬的呢。”

      “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这句是看着兰相宜问的。

      兰相宜觉得,自己的乐趣被他的愚蠢稀释了,甚至有点欺负弱小的没劲感。

      她叹了口气,说:“你觉得呢?”

      权镇宇被她寒凉的神色定在原地。他忽然想起,郑斗海说她很危险。

      原来从来不是推拉——权镇宇想——兰相宜说要毁了我的人生,原来是真实的预告。没有在绑架案后说出我的名字,不是偏袒,而是为了离间或者制造迷惑。没有拿着材料去举报,可能只是看穿了郑斗海设的套,而不是出于情分才隐瞒。让我离婚,大概只是一时兴起的逗弄。

      权镇宇想,我对她来说算什么呢?时隔十八年,她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只是为了让我消失?郑斗海他们,都是她干掉的?

      我想好好对待的重逢,只是她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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