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舒

作者:扒蒜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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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掩耳盗铃


      周谏景在写信,给赫连祺的信,信中只写了关于宁国各地春耕的安排,以及他这几日问了江初安的建议后想出的春日防汛新措施。想起江初安,笔下一顿,思绪飞回昨日。自己坐在书桌前,院中传来动静,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是谁。
      来人一如之前,并不进门,站在院内,咳了两声,大喊道:“昼明,一百两黄金一年!”
      “不行。”
      “那我两日后再来。”
      两日后?周谏景因为时间变动一时惊讶,错过了回复的最佳时机。
      “暴雪成灾,我得去看看。”
      “王爷自便。”
      院中只站了一会儿的江初安身上已满是积雪,可能是走来的路太长。原本已经是往院外走去,却还是折回来,并未敲门,推门而入。站在书桌前,眼含笑意,一字一句认真问道:“昼明,一百五十两黄金一年。”
      “不可,王爷。”
      “二百两黄金一年。”
      “不可。”
      江初安嘴抿成一条直线,应该是下了什么决心,不住点头肯定自己。身上的雪因为屋内的温度,渐渐开始融化。江初安再未开口,揪着袖子将肩上雪掉在书桌上成水的印迹擦掉,转身离开。
      窗外的雪扑簌簌地从天上往下掉,今天已是第三日。因屋顶的雪没来得及清理,城里城外的房屋塌了不少,伤亡人数暂不可知。除了各城池必须的防守人员,一部分应北境各州府官员所求去救援百姓,其余兵员都被派去清理运输辎重的道路。
      昨日江初安和手下的亲兵营便去了山里的村庄赈灾救民,按照计划,在沿途经过的村子每村留三十人。等到了最深处的柳山村,马匹难行,只留下了三十七个人步行。深处的雪,已经漫过众人的腰,江初安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上同众人一样,背着物资和药品,手上拿着一根长木棍,试探着,缓慢前行。寒冷的冬日,一行人身上却尽是汗。路陡且不可知,没有人敢分心,山中只有赶路时的喘气声和身上工具器械的碰撞声。
      江初安回来的消息,府中众人三天前便知道,只是负伤的事是在早上才知晓。堂堂王爷,身上担着千斤重担,为了救一个亲兵,竟然让自己摔下悬崖。麾下众将对江初安不顾安危救人虽多赞赏,但给江初安的公文中都是对他的责备。
      柳山村的房屋损毁严重,修补木料不够,百姓虽然可以相□□留,但一些房屋坍塌损伤的百姓需要更大的空间,本就不大的村子现下连外乡人的容身之所都没有。而他们只带了篷布,因此江初安只好留下十九人在村中帮助村民,带着剩下的十七个亲兵去山中伐木,以做梁架。其中一个名叫贾马的,对进山救灾的任务颇为不满,在伐木时三心二意,言语干扰他人,借口斧子不够锋利,和伙伴交换斧子,然后便是挑树,这棵不够直,那棵太细,那棵又太粗,从最平坦的地方挑到了还没有人涉及的地方,挥舞着双臂向伙伴炫耀,一个踩空当即就往山崖处滚。众人赶忙去救他,可他和众人相聚过远,数江初安最快,但眼看着就要到悬崖边,这才追上。
      江初安抓住贾马的左胳膊,双脚蹬在地上,极力让二人停下。贾马出于恐惧伸出另一只手攥住江初安的胳膊,不顾一切,用尽全身力气。可两人完全是在往两个方向使劲儿,贾马的求生欲望让他产生了远超常人的力量,江初安被他扯地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倒在地上,二人纠缠着往悬崖处翻滚。
      身后一直追的亲兵慌了神,大喊着往二人处拼命追,可还是差一点。他们只来得及看见被江初安在掉下悬崖一瞬间,拼尽全力蹬上来的贾马。其中一个什夫长聂冉颤颤巍巍走到悬崖边,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呼喊,崖下无人应允,白茫茫的一片,只隐约看到一处突兀的雪地上盖着从崖上掉下的积雪,江初安应该是晕过去了。回身恨恨瞪了眼贾马,带着自己的手下往山下搜寻。其余人则是自觉伐木,他们此刻必须加紧时间获得木材,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在聂冉将江初安带回来之时,有一稳妥之处,可以让众人休息,可以给队伍中的伤员疗伤。没有人责怪贾马,也没有人想和他说一句话。
      贾马瘫坐在雪地上,感觉不到衣裤渐湿,也感觉不到冰冷。他不知该做些什么,求生的欲望让他双眼蒙蔽。那一刻,他不在乎,也没有空在乎江初安的身份,他只想活下去。江初安一直在喊着让自己卸力,他已经将自己牢牢抓住,只要自己一放松,他绝对可以让二人都停下来,都活着。这些话如同响雷在耳边炸裂,一下一下冲击着自己渐渐清晰的头脑。但当时,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啊!他只想活命啊!他记得自己如何用尽力气抓着江初安的胳膊,记得江初安担忧的双眸,记得江初安在蹬自己时的坚定。他做了些什么啊?王爷,将军,袍泽,少年,以性命相抵救自己时,自己的眼中竟然只有活命这唯一想法。无尽的懊悔将贾马掩埋,可在拿起斧子砍伐第三棵树的时候,脑海之中多了侥幸。自己并没有指名江初安来救他,那是江初安收拢人心的手段,自己没有做错什么,要怪就怪江初安的任务安排,怪老天的暴雪,怪柳山村房少人多,怪没有将自己留在村中……
      此刻,一片阴霾将这十六个人全部笼罩,空气流失,他们全部心怀恐惧和希望。但真正的有错之人,心中毫无愧疚和自责,只有活下来的庆幸。
      纯白的世界,江初安安然被雪包裹。若我此刻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管那么多事情?是不是就真的能在另一个世界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自己死后会成鬼,还是会成神?亦或是魔?还是就是死了,什么都不会变成,自己化为虚无,消失在这天地间。这样,或许最好。
      耳边呼唤自己的声音越发近,这些人就不能放过自己吗?要是真的死在这里,这些人和他们的亲人定会因为自己受到惩罚。思及到此,江初安颤抖着呼出一口气,眼角划过一滴泪。最终还是用内力打飞一团雪,如若看不到,就真的算了吧。
      “聂大哥,那里!”恰巧看到这一幕的兵丁李寿岳兴奋地大喊道。
      呵,我又活下来了。
      “嘭!”
      腊月二十八深夜,周谏景的房门被大力推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睡梦中惊醒,扯着被子往床角缩去。来人将门关上后,也不点灯,北风呼啸的声音被来人的喘气声掩盖,陌生的气息让周谏景有些恐惧。许久没有听到来人动作,周谏景伸手将床帘撩开一条缝隙,借着凛冽的月光,将来人看得清清楚楚。
      “昼明,三千两黄金一年加云州太守之位。”
      江初安穿着离开那日的衣物,狼狈极了。双颊冻的通红,右手持着一根木棍,手又红又肿。棉衣中的棉絮随着江初安的动作在月光下缓慢降落。
      周谏景盯着许久,错愕不已,竟忘了回应。
      身上的衣物冰凉,屋中的暖意稍微缓解了江初安的急躁,却还是忍不住跺了几下脚,因为就要无知觉了。这让周谏景回了神,缓缓开口道:“王爷,一马不备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忠臣?”江初安将二字重复一遍,轻笑,又念了一遍,“忠臣。”随后抬头看向周谏景,想说什么,却又忍下,他还不想将自己逼到那种境地。再次抬头,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深夜打扰是念白鲁莽,还望昼明多多包涵。”说罢便要离开。
      周谏景对江初安今夜的出现多是惊喜,只是这番表现让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江初安一瘸一拐的背影,开口道:“王爷受伤了?”
      “没有,健康无虞。”江初安说完这话,明显将腰板挺直。
      “那便好。”
      周谏景起身相送,快步跟在江初安身后。在江初安推开门后,便看到了院中站着的众人。或欣喜,或担忧,或无奈,这些望向江初安的眼神在转向自己时变成了可惜和遗憾,以及顾二少眼中毫不掩饰的疑惑。周谏景垂眸,他并不敢回应这些人。
      一行人悄声行走,江初安趴在顾挽枫的背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一件鹤氅,或是伤重,大口的喘气声让人无端生出恐惧,每一次呼吸似乎都需要用全身力气,且夹杂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叹气声。
      裴寂然处早已准备好,依靠着房门等着病人。屋中地上的三个药炉都在沸腾,里面翻滚着棉帛。林云生在廊下熬着药,眼神也不住瞟向院门口。
      众人一直忙碌,在破晓时分才全部歇下。裴寂然和杨慕予守在床前,江初安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房中人如此之多,动了动被杨慕予握住的手。杨慕予眼中的担忧霎时间转变成宠溺,在江初安手上轻轻抚摸。
      “现下念白回来,身上的伤也得了治疗,诸位还是先回去歇歇。”见顾挽枫有意反驳,杨慕予不急不慢开口道:“念白醒来若是见了几位公子的憔悴样子,想必心中又会将自己埋怨一番,再有什么事恐怕就不会让咱们知道了。”
      “知道了。但念白一醒来,你就要告诉我。”顾挽枫眉间愁绪不解,盯着杨慕予,等着回答。
      “那是自然,定会告诉诸位。”杨慕予颔首答应。
      原本已经离开的林云生,在院门口借口袖炉落下,又转身回到房间。
      短暂睡着的江初安听到敲门声再次醒来,待知道是林云生后,也不掩饰,让杨慕予扶自己起来,将林云生熬的药喝了个精光,也不见喊苦,只是呆着,可眼睛一时没有闲着,滴溜溜地转着。
      屋内四人无言。
      在江初安突然暗下来的眸中裴寂然将他的算计看了个明白,冷哼了一声。
      “咳。”江初安轻咳一声,“去后院的万物楼。”
      杨慕予和林云生并不知江初安想要做何,虽然心中已然允许了江初安的肆意妄为,却还是等着裴寂然的应允。
      “可以,但念白觉得去的路上干净吗?”裴寂然躺在榻上,显然他不想亲自解决这个问题。
      “辞舟!”江初安沉声喊道,胸口处被接好的肋骨被震的生疼。
      “王爷。”窗外传来少年的声音,清列如酒,让房内三个还没有见过辞舟样子的人,心中有了好奇。
      “去看看。”
      “是。”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窗外再次传来声音,“王爷,一路无人,楼内漆黑一片。”
      “知道了,你回房歇息吧。对了,白日城外之事,多谢了。”
      “王爷客气了。”辞舟说完,当即回房,没有片刻耽搁。
      “哈。”裴寂然心有不满,“回府到现在一面未见,念白是想将这俏护卫藏到什么时候。”
      “玄约已经知道他长的什么样了,不是吗?”
      裴寂然从袖中掏出一幅画像抛到江初安手中,“怎么样,我手下画工不错吧,将你们三人的情深意重画得活灵活现。要不然让王妃也看看,了解一下王爷回来的这一路是多么辛苦!”
      最后咬牙切齿的几个字,房中之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
      可话音刚落,江初安就催动内力将画轴粉碎成沫,“琐事而已,不必了。”
      杨慕予来了兴趣,却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质问江初安,只是温柔一笑,提起大氅披在江初安身上,“万物楼也不远,走着去吧。”
      走到万物楼门口,江初安汗如雨下。那三个狠心的人将回来时自己拿着的那根木棍抛给自己时的嘴脸,江初安想想都感到恶寒。可在推开房门,进到楼中后,江初安心中一直在想,自己究竟为何今晚非来不可。
      “夜色已深,三位回去歇息吧。”宋彧攸波澜不惊的声音在楼中响起。
      裴寂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上前一步。
      “玄约,婚约之事,裴宋两家尚在商议。”
      裴寂然从宋彧攸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幸灾乐祸,今天烦心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强忍下心中翻滚的情绪,向着说话处作揖,转身往回走。宋彧攸果真是十姓之中最恐怖的存在,从小就可以拿捏他们这些晚辈,甚至一些长辈都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某些决定。又想想这样的人都没办法光明正大站在江初安身旁,自己心中也算获得了某种平衡。
      杨慕予很少接触宋彧攸,却也知道他的处事为人,拉着愣在一边的林云生紧跟在裴寂然身后离开。即使心中再不满,他也不敢和宋彧攸抗争。何况二人毕竟有着鬼谷派的师侄名份,总不会做出违背人伦之事。但又想起江初安唇上的痕迹,那究竟是何人所为?
      楼内并未点灯,天上乌云蔽月,更是让楼中环境越发昏暗。江初安胸中如有惊雷,他担心邹沛已经被发现,自己的计划被宋彧攸全部知晓。脑海中开始构筑一系列的说辞,来回几次,终是放弃。闭上眼睛,放大听觉,希望可以捕捉到宋彧攸的位置。双脚向着门口轻挪,努力不发出动静。应对宋彧攸的质问,最好的方法就是溜走。
      腰突然被人揽住,江初安顺着方向猛地一推,转身就向门口跑去,没有丝毫犹豫。
      “嘭!”
      被打开缝隙的门瞬间被关上,江初安被再次禁锢住。
      宋彧攸居高临下,声音低沉,“念白因何想逃?”
      “北境这么冷吗?都把宋先生冻疯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些不合礼法的举动,”江初安将欺身上前的宋彧攸再次推开,熏人的酒气实难忍受。
      “念白,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我对你已经容忍了太多了,符林关、天和城、归元城、柳山村,你将自己置于险地之时,可曾想过他人感受?”宋彧攸强忍着满腔怒火,他并不想在江初安满身伤时爆发。
      可宋彧攸自认为的体贴只换来了江初安的两声轻笑,“宋先生,你比我爹都管的多。再说,这些我都事先告诉过你,你也同意了。”
      “你将事情云淡风轻的通知与我,便算告诉过我?”
      宋彧攸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的加大,但江初安并未喊疼,反而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宋沉临,你现在是疯了吗?你知道你在干些什么吗?师父······”江初安的声音冷到冰点,没有丝毫感情,“苍涂和我已经断绝了师徒关系,我也被逐出了鬼谷派。你现在不是我的师叔了,难道你要用自己的辈分来压我吗?小叔?”
      在最后两个字出来时,宋彧攸的双眼若是刀剑,定能将江初安扎出两个洞。可还是平复呼吸,小心翼翼将江初安拥入怀中,轻声道:“念白,日后不要再用自己的性命冒险了,好不好?我实在是怕了这种感觉了。”
      “宋先生知道我在忙着干什么,朝廷对我逍遥王府虎视眈眈。凡与我逍遥王沾亲带故之人皆受牵连,就连你都如此。‘十姓若除,天下太平;十姓若在,举世混浊’,‘白氏一族目无君王,藐视国法,国之大贼’,‘十姓之首,白氏一族;白氏不灭,皇位难正’······这些御史在大殿之上官宣的罪状,让那些将王府视为眼中钉的人躁动不安。”江初安深吸一口气,“我在你成为宋家家主之后问过你,你们究竟守着什么秘密,你没有告诉我。老师当年也不肯告诉我。我承了王位,父亲也不告诉我。现在,请问宋先生可以告诉我了吗!”
      “不能,这个秘密和你无关,也不会改变你想做的任何决定。”
      “和我遭受的一切都无关吗?”
      宋彧攸眼神复杂,沉默不语。
      “宋沉临,我已娶妻,烦请日后莫要如此行为,让我夫妻二人难堪。”江初安将腰间的手拿开,语气是少有的决绝。
      “怎么,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你现在连先生都不叫了?”宋彧攸猛地伸出一拳砸在门上,笑得癫狂,“江念白,江初安,你还真是狠心啊。”
      “不及宋彧攸万分之一。”
      “宋彧攸?哈,哈哈哈哈哈。”宋彧攸再也不管江初安身上的伤,今晚的江初安彻底惹怒了他。
      当撕碎的衣袍和棉帛铺满地时,一人激怒,一人毫无波澜。一人衣衫完整,一人不着寸缕。江初安一眼不语,只是承受。两人刚刚在这万物楼中打了一架,毫无悬念的结果,江初安被单方面的碾压,甚至还被点穴,武功暂失。犹如砧上之肉,任人宰割。
      楼内烛火跳跃,是宋彧攸抱着江初安一支一支点燃的红烛。
      “叫我。”宋彧攸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清冷,足以蛊惑人心,让人意乱情迷。手上的动作让未经人事的江初安颤栗不已,嘴上还一直亲吻着,没有遗落一寸地方。
      “滚!”
      江初安咬紧牙关,压下呻吟,只能吐出这么个字。可在此刻的宋彧攸听来,更像是情动后的害羞。
      “说点好听的,也许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宋彧攸不停挑逗,哄着怀中之人,“念白,唤声兰生来听听。只要你叫我兰生,我便让你愉悦快活,如入云端。”
      “宋彧攸,你疯了!你这样,这样做过后,我们是再也不见了吗?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江初安胸腔微震,望着宋彧攸漆黑如墨的眸子,一时有些词穷。太毒的话语他不想说,太狠的誓言他不敢立,只能重复着,祈求着宋彧攸停下。
      “在你一身红袍将杨慕予迎娶到王府之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宋彧攸欣赏着江初安的表情变化,将被江初安自己咬着的饱受折磨的下唇解救出来,轻抚着江初安动情的双眸,“我在想,只要你二人洞房,我便不会越过那道你我之间的界限。可是,念白还是给了我这个机会。至于这事,我早就想这样做,日思夜想。”宋彧攸不停动着握着弱点的手,总得先将一方情绪挑起,这样或许才能更好的继续。
      “当时北境战事急迫,哪有做那样事的心思。何况,我最终的下场还不知如何,怎能让他无端没了清白。”江初安轻喘,说话断断续续。
      宋彧攸专注着手上动作,江初安很不错,耐力很好,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让接下来的事情或许可以顺理成章的发展。宋彧攸极力施展各种手段,虽然事前二人的互动不算好,但是自己并不想在这种事上给他留下不好的回忆,毕竟来日方长。
      在泄了一次后,江初安依旧高昂,只不过脸上仍然倔强。表里不一,明明身体反应出了主人的莫大兴趣。
      “念白心里想着那么多人,那念白的清白呢?”
      江初安如若接了当头一棒,眸中的情色渐退,清白?他好像从未思考过这个东西,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在“生”和“死”中挣扎。似乎在“生死”面前,他的礼义廉耻都被隐入尘埃,变得微不足道。
      见江初安久久不语,宋彧攸便知他心中所想,怒极反笑,在想到杨慕予,裴寂然,林云生,形影不离陪伴了江初安十三年的苏煜,以及江初安身边日渐增多的心怀不轨之人,一时口无遮拦,亦或说是醋意爆发,“念白其实无所谓吧,无论是我们之中的谁,念白都可以。人尽可夫,人尽可妻,念白不在乎皮囊的情爱。只要这些人性命无虞,刘成皋让念白入宫,念白也会答应,是不是?”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宋彧攸的脸上。
      “宋沉临,你就是如此看我?”江初安手脚并用将宋彧攸从身上踢开,其实没有多少劲儿,软趴趴地。
      宋彧攸怔在原地,他刚刚说了些什么话?想着上前解释,可又不知如何开口。江初安双眸因为委屈通红,积聚了泪水,却没有掉落,而眼中毫不遮掩的痛苦与悲伤,深深刺痛着宋彧攸,让他再不敢有所作为。
      江初安双手护着下身,缓慢起身,面朝着宋彧攸退到走到书架边,打开一本书遮挡在□□。似觉不妥,电光火石间,将书挡在身后,自己在书架上翻找这什么,在最上层角落的木盒中,找到了最好的遮挡物。
      竹简挡鸟,古籍护腚。
      宋彧攸面色淡然坐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盯着江初安,双眼将江初安整个人描画了千万遍,又在心中刻画了千万次。
      露骨的眼神让江初安有些反感,可因担心邹沛,自己也不敢上楼去拿衣物。
      如若不是门外毫不留情地敲门声响起,二人还不知要僵持到何时。
      “念白,念白,念白你在里面吧。我看屋里灯火通明,你怎么还不睡啊,念白,念白你干什么呢?念白······”
      顾挽枫不停拍门大喊,声音之大,阖府上下的人都应该听到了。若是此刻站在万物楼的顶层,便可以看到府内各院的灯陆续点亮。
      江初安听着门口不间断的呼喊声,以及想到此刻身上连衣服都没有,回头给了宋彧攸一记眼刀,“我在,你等一下。”
      早已起身坐在椅子上的宋彧攸眉头紧皱,他原想着同江初安好好解释一番,或许两人还能继续。可这顾挽枫,呵?来的真及时啊。
      “怎么?还有别人在?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念白,屋里还有谁?”
      顾挽枫絮絮叨叨的声音让江初安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将他嘴捏住。
      听到万物楼处有人呼喊,韦泽带着护卫匆忙赶来。询问几句后,韦泽神色狐疑,却也不好多问,只能离去。就在护卫刚出了院门,院中再次响起了顾挽枫中气十足的声音。
      “念白,屋里不会是咱云炎的礼法圣人,年少有为的宋太师吧?”顾挽枫蓄力,故意冲着院门处喊道。
      此言一处,韦泽一行人立刻加快脚步,都恨不得从未来过此处。
      宋彧攸被江初安的眼神威胁,没有开口,只是笑笑。
      江初安就那么举着书和竹简,一瘸一拐在房间内绕了一圈,能遮体的也就是帷幔,可想想不知挂了多久,积攒了多少灰尘,还是放弃,顶着不情愿的脸走到宋彧攸身前。
      “站起来。”
      宋彧攸起身,将双臂展开,看着江初安的双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爱意。此爱何处来,溯源追本根。
      “闭眼。”
      “念白。”宋彧攸并未听话闭眼,反而抬手将江初安凌乱的发丝抚平,又将嘴角的水迹擦干,眼中直白的怜爱让江初安很不适应。清楚看到江初安眼中的纠结,只听得书和竹简落地的声音,宋彧攸便笃定,江初安狠不下心来。今夜之事,过去了。
      可江初安怒气未息,嘴唇紧抿,手上解腰带的动作粗鲁。将宋彧攸的外衣扒下披在自己身上,又将腰带扎紧。
      “宋先生该离开了。”江初安给自己倒了一茶凉茶,大口喝起来。余光看到宋彧攸就那么准备离开,心中不忍,“我的大氅在门口。”
      “多谢念白挂念。”如若不是时机不对,宋彧攸绝对想将江初安狠狠疼爱一番。这样好的人,若是此次不坦诚以待,恐怕日后二人就必然错过了。
      瞧着蹲在地上用大氅小心翼翼将自己破碎衣物包裹起来的宋彧攸,甚至那条满是脏污的手帕,宋彧攸也叠好放在了贴身的荷包中。江初安揉着太阳穴,嘴角抽搐,他本意不是这样。
      “念白早些休息,我将门外的那个麻烦一并带走。”宋彧攸抱着大氅,如获至宝。
      门开时,顾挽枫便看到了倚靠在书架上的江初安,面色潮红,双腿雪白修长。心中顿感不妙,眯着眼睛看向宋彧攸,按在腰间步光剑柄上的手下意识缩紧。
      宋彧攸少有的揽上顾挽枫的肩膀,将人转了个方向,“念白累了,且身上有伤,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休息的好。”
      “念白!”顾挽枫心有不甘,回头喊道。可看到江初安站在原地,神情落寞,之后的话便归于无声,反而将肩上的手抖掉,低声向一身酒气的宋彧攸怒道:“你何能担起念白口中的先生二字?”
      “先生二字,本非我愿。”宋彧攸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念白和辑适是结拜兄弟,你按辈分还是他小叔。”顾挽枫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宋彧攸,怒火中烧,按耐不住就要拔剑,却被宋彧攸轻而易举地将手按住。
      “顾二少还是莫要以卵击石,马上就是除夕夜,你要是受伤了,念白又是一番唠叨。”
      顾挽枫知道宋彧攸所言非虚,松开了握在剑柄的手,转而用左手搭在剑柄。垂头丧气之时,还是不忘怼一句,“为老不尊。”
      老?宋彧攸脸色一瞬间冷下来,深深看了烟顾挽枫,没有作声,快步离开,他只是虚长江初安几岁而已,才不老。
      靠在书架上的江初安,在所有声音从耳边消失后,脱力般地滑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上,虽然想将这一切当作是梦,可身体上的痕迹在每时每刻提醒他。深呼吸,深呼吸,最后一次深呼吸,整理心情。
      “王爷,春光乍泄啊。”邹沛不知从何处冒出,环视四周的同时嘴上还不忘揶揄,进门后贴心的把门关上,将手上的衣物放在桌上,蹲在江初安面前,“原以为王爷这般人物,无人可以压制,不曾想,不曾想啊。”见江初安不言语,邹沛伸手摸了摸江初安的头,“裴玄约已经在来的路上,王爷想做的事今夜必须做,没有时间留给王爷黯然神伤了。”
      “仲卿,看小爷给你们搏一个高枕无忧的美好未来。”
      沉寂片刻的江初安一拍大腿猛地起身,惊了邹沛,又因为腿伤,一时失控砸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王爷还是先给自己奋斗一副健康的身躯,不然王爷说的这话,我可是要质疑了。”邹沛将人扶起,“王爷可要我帮您更衣?”
      “不劳仲卿,我自己可以。”
      “那王爷快些。”邹沛走到桌前背对着江初安坐下,为自己和江初安各倒了一杯酒,“王爷身上有伤,出发时身边应该带个人,哪怕到了司平城和令升见面后再让人回来。”
      “嗯,知道了,会带人的。”
      “王爷,太师,我怎么应付?”身后悉悉索索的穿衣声不禁让邹沛想起被宋彧攸欺负的江初安,神情动作,实在罕见。隐忍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与平日不苟言笑的逍遥王形象大相径庭。
      “不用管他,你连他的面都见不上。”江初安将宋彧攸的衣服扔在屏风上,语气中带着讽刺和轻蔑,“酒醒之后,宋先生恐怕就要快马加鞭远离朝云城,短期之内不会重回此处。”
      “酒壮怂人胆。”
      “宋先生若是听得仲卿此言,怕是要将你扔回不夜城。”
      邹沛撇嘴,小声嘟囔为自己辩驳,也不管江初安听没听见。
      裴寂然匆匆赶来,只带着药箱,连大氅都没披。白启明同自己说话时,吞吞吐吐,应该是被人嘱咐过不能将实情告诉自己。所以在给江初安上药,看到各种不堪入眼的痕迹时,手不住颤抖,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就地正法。
      “不是他。”
      天知道邹沛在听到江初安开口为自己解释时有多庆幸,如若不将清白还给自己,日后假扮江初安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裴寂然冷哼一声,脸色却也没有缓和,依旧面带愠怒,他当然知道不是邹沛。可邹沛藏身此处,眼看着江初安经受这般折辱却不出手相助,必然有错。这样说来,自己同有错,他居然没有想到宋彧攸已经开始按捺不住了。
      “此事不必告诉唯安。”江初安将衣服重新穿好,坐在床上,他费了不少劲儿才登上这万物楼的顶层。
      “知道了。”裴寂然无奈答应。
      三人重回一层,端着酒,谈论着日后的各种事情,邹沛恨不得将江初安的每个小动作刻在脑海之中。江初安又将怀远城和天和城人和事交代一番,哪怕其中有人发现什么破绽,也要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不论如何,只能扛着不认。
      “子瑜日后知你今日所为,定会伤心不已。”裴寂然想想那位清风霁月的君子一心信任着江初安,难免感叹。
      “怀远城年后还有许多事,我怕他太过劳累。”
      “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邹沛想到江初安这群人,感慨而发。
      门外传来杨慕予和林云生的轻声交谈,二人性子相近,兴趣相投,又均是温吞的人,相处起来很快熟络,成为好友。
      地下密室中,人都到齐在。邹沛做好的两张人皮面具在置物架上任人观瞻。江初安早已坐在椅子上等着人皮面具上脸,可四人动作出奇的同步,转圈将面具看了数遍。终于在江初安不耐烦的催促中,在施舍给吵闹者眼神时,发现了什么。
      “这个面具细细看来,眉眼之间很像夫君!”
      “有个五六分相像。”
      “······”林云生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这可能就是我那日见到王爷分外亲切的原因。”邹沛恍然大悟。
      江初安活动着脸,极力适应外面的这层皮。“仲卿,这个人皮面具怎么感觉和以往的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我为了让面具更贴合,这次用的是人皮。”
      此言既出,地下室中只有裴寂然眼含笑意,其余众人表情错愕,江初安面露难色,脸上的人皮面具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手不想碰,脸不想挨,极力扭动试图让面具掉下。
      “念白怕不是忘了,姬鸿有命,凡其弟子都不可以人为料。”裴寂然将药箱中的各种瓷瓶往江初安的包袱中塞,期间不忘塞两锭金子。
      “我知道是知道,只是仲卿······实在让人不敢放心。”
      “王爷,你这话有些过分了。”邹沛在林云生的帮助下,正在佩戴他的人皮面具,还是嘟囔着将话说出口。
      一句抱怨惹来密室内四人的笑声。
      “王爷和救苦道人是旧识吗?怎的他看中的人与王爷都有几分相似?”邹沛穿戴好江初安的衣物,正在脸上和脖颈处画出江初安原本身上的痕迹。
      “不知道,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江初安蹙眉细想,却没有想出答案。
      “王爷遇到的惊世奇才太多,说不定相逢时的救苦道人还没如此才能,故而没有受到王爷青睐。”邹沛瞧着江初安身上的痕迹,心中有些烦躁,“王爷,需要画得东西太多了,到时候得加钱。”
      “好好好。”江初安担心杨慕予追问,急忙答应,将裴寂然装满的包袱提在手上就准备出发。
      “念白,你就这样走了?”裴寂然难以置信,这人就这么急吗?
      江初安的动作被叫停,有些费解,扫视一遍四人,“都安排好了,难道有遗漏的事吗?”
      “周谏景。”杨慕予开口,周谏景已经多次向自己求情,直言想要回家。
      “他的事在将宁国占的城池夺回来之后再谈,我没有把他直接送到怀远城,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江初安提到周谏景时,难掩不快,“楚家的所有人年后便随同唯安都回怀远城,秉谦等人也要调回云州,让荀季和尽快接手明月楼。这下真的没有了,别的事情不都早谈好了吗?”
      “那便祝念白/王爷此行如愿以偿,全身而退。”
      “念白定不负众望,平安归来。”江初安郑重回应。
      江初安的亲口承诺是众人最想要的,从小到大,只要是允诺他人的事,从未失约。此次也是,江初安说了自己回平安归来,那么必然不会让自己陷入绝境,有性命之忧。平安归来,是平安,是归来,是平安的归来。
      “诸位,除夕快乐,来年再见!”
      在踏出院门之时,江初安转身向众人挥手,笑得干净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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