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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逢邪名唤命无榜2
哭声诡谲,听辨时,甄怿不知何时涣散了精神,思绪好像飘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将她带到过去里。
那好像是自己最熟悉的实验室?
甄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一时见到自己的导师,那个在新闻报道里违背人类伦理道德的邪恶学者、怪脾气的糟老头子。
他骂她蠢,喊她豁不出去就滚,“你的实验就像喂一坨屎吃了一坨屎然后拉出一大堆屎!我真是受够啦!变态点好吗姑娘?你这样是在坏我的名声!”
一时缩在实验台下面,那逼仄的一块儿地方连腿都伸不开,却硬是容下了一个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却不肯哭的女孩。
她学得功利,所以疲累,却从不敢停,似乎喘息片刻都是对那个人的不尽心……
“甄怿?醒醒!别害怕,醒过来,都已经过去了,甄怿!”
是东方的声音,如一道连同现实与虚幻的口令,将她拽起。
“嘶——”
双腿一蹬似自高空跌重,甄怿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出了一头冷汗。
那绝对是她学习生涯中最痛苦的一段经历,冷不丁沉浸式回忆,受影响程度不亚于厌恶考试的孩子好不容易解放、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高考考场上。
何等的歹毒!
东方与她共感,自然也看到了方才的情形,只是自带防沉迷。
甄怿脸色微沉,“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扭脸,却发现哪里只是自己中了招,左右二人双眼发直仿佛看见了什么极恐怖的事情一样,皆被魇得不轻。
司空晟双手乱挥,大声叫唤“我不要念书!!!”,扑腾得像条砧板上的鱼;董佩佩则是面如死灰,默默流泪。
甄怿当即从盲盒面板抽出两张清心符来,一左一右贴上二人脑门,道一字“祛”!
黄纸化作清气迅速钻入二人眉心,助其破除那莫名魇障。
“啊啊啊我不念书!救命!!!”
猛地清醒过来,司空晟袍子都被冷汗给浸湿了,全黏在身上,抱住甄怿一条胳膊就是嚎。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乌压压一群没有脸的夫子压着我背书,不停地背不停地背,背到吐了也不让本太子休息!酷刑!绝对的酷刑!”
甄怿知道司空晟记性奇差,最怕背东西,每回叫他背个书都要死要活。
而另一边的董佩佩也不住发抖,整个人像是被沉重打击了似的,两边鬓发都被冷汗打湿,贴在脸上好不可怜。
关于幻象,她没说太详细,只说也和学习有关,甄怿也觉得不太好多问。
她环视一周,此时看林子不免觉出鬼气森森,怎么看怎么诡异。
东方嘱咐她速走,“方才是邪的手笔。”
“邪?”吃惊之下,甄怿不免脱口。
“什么?邪?”司空晟比她反应更大,捏着甄怿手臂打量过白桦林,“糟了,我怎么才看出来?咱们这是误踏了那个禁地,离诡界太近了!”
冷风一吹,树叶簌动,似有怨鬼哭丧。
“什么禁地?什么诡界?”
甄怿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意识到此事的不一般。
堂堂真域之中、道门之内,出现了邪?这本身就是一件惊世骇俗之事。
因为自步元之后,甄怿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满心钻研神仙书,充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对很多事都不太了解。
而司空晟就截然不同了,除了念书,他就没有不喜欢的,整日和旁人胡侃八扯,搜集了不少小道消息。
慢慢镇定下来,司空晟开口:“是我听说外山有一处禁地,封起来不许人踏足。但因为被阵法掩着又是很偏的荒地,所以一般不会有弟子误入。”
像他们现在这样,其实并没有进去,只能说是踩线了,离那地儿太近,按理来讲并不会出事,不知怎么就着了道。
至于被封禁的原因嘛,当然就是因为邪了。
甄怿没想到藏得那么严实的地方都能被他们给撞上,也不知是行大运还是倒血霉了。
“那么诡界?”
这个东西就是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了,董佩佩出言解释:“可以理解为缩小版的‘域’,同样是独立于六界的空间,邪的庇护所。”
据二人互相补充得知,诡界是人为开辟的,并非邪的手笔。
那时邪祟祸世刚不久,在六界戮力同心、共同围剿邪的局面下,一股势力横空出世,屡屡破坏绞杀,反而就地为邪开辟出它们的域,后称“诡界”。
诡界不知是如何造出的,完全呈封闭状,外边人进不去也不敢冒进,因为每个邪在自己的界中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很是棘手。
而且诡界的人还经常杀人,目标六界任选,随机到找不出任何规律。
所以被认作是极端分子、追随邪的狗腿,六界公认第二大毒瘤。
那似乎是一整个庞然的组织,又或许只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
总之来历神秘、身份神秘、行踪更神秘,年年通缉年年无果,如今已造出不少诡界。
听完后,甄怿心里一咯噔——难道她所在的,就是这个?
情况未明,不可自己吓自己!她甩甩头,就当自己对这个世界增添了一点新认知,仅此而已。
“那么咱们宗门里面,又怎么会有邪呢?”甄怿问。
此话一出,俩人齐齐露出点尴尬之色,司空晟嘟囔道:“邪头子都是从这儿飞出去的,再有弟子化邪,还能有多稀奇?”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无有归一本就名声稀烂,每有弟子化邪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此等丑闻,自然是要盖一盖的。
“喔……”甄怿心思百转。
真域学子修元守心,她过去以为修行之人道心如磐,化邪机率要比其他人要低。
可是听的、看的多了,原来都是一回事儿,各人没差别。
周围树影幢幢,司空晟是越待越不舒服,一闭眼就是刚才背书的魔鬼场面,急急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这鬼地方还不知道会再出什么乱子!”
他拿出一圆盘状法器来,搁在地上,“这能传送百里,佩佩姑娘,我们先送你回学舍。”薄薄一片的微缩传送阵,一看就造价不菲。
毕竟受惊一场,甄怿安抚她几句,嘱咐董佩佩回去好好休息,明日课堂再见。后才和司空晟收拾了收拾东西,传送回小院后洗漱躺上床。
然而虽然走了,甄怿心中还是十分在意,忍不住放下自己的睡前读物医经,问东方:“那个邪,是什么品种?”
品种?摇摇头,东方发笑,她总有些别致的形容。
“嗯……是一种名作‘命无榜’的鬼化邪,书生死后先成怨鬼、怨鬼再化邪祟。
因为求学的执念很深重,所以能把你们拉入由最痛苦的学习经历所编织的幻境之中。”
——捧卷耗得年光尽,功业不遂,金榜无名。
命无榜都是些冤死的书生,而且不论是他杀还是自戕,死因都与学习有很大干系。
化邪之后更是怨念暴涨,有梦杀之能。
那么就更可疑了,甄怿想,东方说那里面除去领头邪,还有好几只命无榜鬼做小弟,又是什么会导致好好的弟子学到变成恶鬼?
“东方老师……”她书也不看了,掀了灯,裹在被子中和他聊天儿酝酿睡意,“对于那个诡界,你了解多少?”
东方发现每次碰上与邪相关的事甄怿都很在意,“我所知的不比他们多多少,或许是这背后的东西本就很神秘吧,能被探知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他讲了几件诡界的事,大多是和那些邪有关的故事,关于它们是怎么化邪的。
东方的声音向来温润悦耳,此时刻意压低,更磨人心智。
于是听着,甄怿很容易就困得睁不开眼了,“那你觉得我的那个组织会是、哈……”哈欠连天,她话音越来越小。
笑了笑,很轻地,东方说:“睡吧,不管有什么,都等睡醒了再想。”
……
五天时间在严密的课程安排下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评测打分当天,上课铃音还没响起,郭焱就站在讲台上命令弟子们把作业都交上来。
万字论述大同小异,兵甲阵模型却是在夫子没教的情况下五花八门:
纸上作战绘小人书的、棋盘作场以子为将的、傀儡术下沙盘点兵的……总之各有各的出彩。
可郭焱左点右数这些作业,都和报上来的组别有差,分明是少一份,一时柳眉倒竖,不耐道:“谁没交?自己站出来!别等我来查!”
弟子们面面相觑,互看半天,直到一男弟子叫嚷:“是甄大饼!呸,是甄怿,夫子,甄怿组没交,而且她来都没来,分明是不把您的半期考当回事儿!”
出声的是那个最看不惯甄怿的人。
来都没来?一听这话,郭焱暗暗记住那个名字,脸色阴沉,待要发火,却被一道骂声打断蓄力。
“放你个阴险小人的臭狗屁!”
司空晟推着一带轮的木台子进来,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上课铃还没响你就说我们不来?是本太子跟你报备过行踪?还是你胆大包天胆敢暗中跟踪我?狗叫一顿显得自己很能耐?”
那人被骂得脸青了又白,但凡出声的是甄怿他都能呛上两句,可渊暝太子哪里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只能悻悻装死。
他咬牙想,没关系,他的兵甲阵模型可是唯一一个被郭夫子评了句“不错”的,绝对比甄怿做的要好!她古史课压根儿就没听过。
这丫头片子不是一贯牛逼哄哄吗?待会儿就要她丢脸!
“怎么,你什么表情?憋什么坏呢!本太子说话你不服是不是啊!”司空晟看着他就来气。
郭焱沉沉嗓子开口,“好了,司空太子,大家都到了你们却来这么晚,本来就是……”此时,恰巧上课铃音响起,就这么盖过了她的话。
于是长达一分钟的铃声结束后,再想发作什么也不合时宜了,郭焱噎了噎,只得咽下那口火气,面色不虞。
“你们组的作业呢!”
说着,她不善的目光扫过另外二人,却发现这两个女孩一个气定神闲、任她打量,一个面容半低、神态谦恭。
原来是这两个优等生,郭焱刻薄的脸始终板着,没什么多余表情。
得益于感官敏锐,甄怿察觉到,郭焱的注意似乎在董佩佩身上多停了会儿。
而她余光之中,向来举止大方的姑娘此时目光略有躲闪,像是不敢与其对视。
董佩佩怕她,这个甄怿知道,弟子里面没身份背景的几乎都怕郭焱,这女人实在刻毒严厉。
可郭焱注意她干嘛?因为对这个弟子有印象么?
也是,董佩佩课后经常向各科夫子请教问题,古史课问得最多,或许是想和这个唯一不喜欢自己的夫子搞好关系。
“早就做好了,夫子莫急。”
司空晟故意慢条斯理,交上报告后将那木台子往中间一放,得意洋洋道:“诸位请看!”
话落,施法,整个课室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只有被打开的木台流光溢彩,绽放出熠熠光辉。
台中,两方皮影小人儿各自为营,神通尽显,硝烟四起。
一方黑雾披身,面目狰狞,显然是邪。一方井然有序,变换阵型,占据上风,复刻的正是西湣战场大败邪祟的神武兵甲阵!
原来这正是三人那晚看戏的器台,只不过在研究改造下,多了投影放大的功能。
现下无数虚影浮在教室上空,冲杀声甚至就在耳边,仿佛直接将众人拉进了真实的战场之中,身临其境也不过如此!
看得众人瞬间窃窃私语,连课堂纪律也顾不上遵守了,一个比一个吃惊,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这这这,这似乎是传闻中的器台戏百折!”
“啊?就是那个用‘最精巧的工艺造最无用的东西’,书中记载的大佬的炫技玩具?”
“是的——神秘器师与众比技,不造精兵神武,以一座无需元力便能演绎人生百态的戏台夺魁,创下奇迹!”
“啊啊,我来说!那句很装逼的话谁都别跟我抢!
咳咳……愿有朝一日,器道能造物以娱,造福于民,再无兵戈之用。
天啦,大神是怎么做到又帅又中二的哈哈哈哈哈。”
“可不是说宝物早就下落不明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太子晟什么家底?戏百折肯定是渊暝皇室收藏起来了,没有丢!”
“喂喂,看来诸位的重点都被宝贝给抢跑了!可别忘了,不将兵甲阵背后的原理研究透彻,就是有这器台也无法复刻战场。”
“啊,是哦,那么甄大饼他们真的是很厉害啊!我直到现在还对西湣那场兵甲阵一知半解,模型都是比照着书本硬搬上去的,经不起推敲。”
“都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为什么他们学那么好?”
……
如此一来,任谁也能看出哪个组的模型最牛逼,半期考第一绝对毫无争议。
甄怿三人相视一笑,对结果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一连几天起早贪黑研究兵甲阵可不是在瞎玩儿。
故而一放学就跑去食堂大吃庆祝,吃完回去倒床就睡,可是睡了个昏天暗地,难得休息。
但恐怕就是因为好得太显眼了,导致被拂了面子的郭焱想给他们穿小鞋都无从下手,含血批了半期考最高分。
然后被狠狠记住的甄怿在期末考中,古史一门光荣得了三十二分,因卷面成绩低于及格线,平时成绩作废,最终成绩只有孤零零的三十二。
拿到成绩单的甄怿:“……”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毕竟卷子上所有涉及死记硬背的题,都是她大白话硬写上去的。
东方含笑:“人生第一次不及格吧?”
甄怿叹:“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
但策略是自己定的,得到这个分数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因为入门考核最终看的是综合成绩,所以甄怿一早就放弃了需要大量记背的历史事件,而将时间精力花在她认为值得的科目上。
有多余时间还不如拿去修炼!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兴趣了解什么跌宕起伏的演变史。
所以古史考试,甄怿通篇瞎编乱造,只阵术原理绝对一字不错,可惜有关阵术题实在占比太少,都拿分也不够看。
东方:“好在你其他几门成绩够优异,否则这三十二分还真有点儿险。”
甄怿不以为意,“郭焱真是小气,我那优美的文字难道不值一分两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稍微让分数好看点都不愿意。”
正说着,那个很爱找甄怿不痛快的男弟子就踱过来了,他总算逮着个甄怿出丑的机会,可不得好好开嘲讽。
卢闻远晃着自己九十分的卷子,“哟哟哟,这不是我们卷王甄大饼么,满分一百的试卷,您没考个一百零一已经够让人意外了,怎么会就考了个三十二啊?”
甄怿微笑:“哦,我符箓九十七,全考生第一。”
卢闻远:“我还以为半期考整那一出,你古史学得有多好!平时分高又怎样,没及格还不是全泡汤?”
甄怿微笑:“哦,我药理没错题,全考生第一。”
卢闻远:“听说不及格的要重修,到时候内门弟子还要每天跑下山上课,你害不害臊?”
甄怿微笑:“哦,我体能超甲等,全考生第一。”
卢闻远:“……”
“我他妈真是操了!你一个学神考不及格就半点不羞愧?脸皮就这么厚?有没有羞耻心啊!”
甄怿微笑:“哦,我……”
卢闻远抓狂:“操!!!”
被气得憋出内伤,败走。
但这一顿大吵大闹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他们三两成堆窃窃说着什么,零星飘过来几句——
“啊,真的不及格啊?”、“三十几分也太差了吧”、“如果真的学这么烂,那半期考岂不是蹭的别人的功劳”云云。
听着这些,甄怿微笑立着,毫无波澜。
此时司空晟刚好从外面走进来,正看到卢闻远气急败坏离开,不快道:“那酸鸡又来跳什么脚?”
甄怿:“欠羞辱了,来我这儿找找刺激。话说郭夫子找你什么事?”
司空晟把卷子拍在她面前,“夸本太子卷面整洁考得好,再接再厉戒骄戒躁,废话连篇唠唠叨叨。”
他那一□□爬字会整洁?甄怿伸头一看,简直吐血,连司空晟这不学无术的卷面都考了六十分整,加上平时成绩居然非常之高!
郭焱要是没捞他她名字倒着写!
甄怿拍拍他的肩,“说真的,太子爷,投胎才是你考得最好的一场试。”
“佩佩呢?咱们现在去吃饭吧。”
司空晟在班上看了一圈,“没见,她是不是最近复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那姑娘才是拼命三娘。
一晃眼,甄怿似乎看到董佩佩苍白的脸在窗边一闪而过,再细看,廊上却不见人了。
“可能吧。”她没多想,只道是自己眼花,“那我们去食堂给佩佩打包一份带回去吧。”
“没问题!老唐说今儿个有水煮肉片、糖醋里脊……”
并肩往食堂走去的二人身影长长拖在走廊上,一路都在商量着要给他们的小伙伴带什么饭,却不知道不久前稀松平常的会面就是最后一眼,再相见已是阴阳永别。
第二日刚从睡梦中醒来,甄怿就惊闻噩耗——
昨夜,董佩佩暴毙于房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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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山坳逢邪名唤命无榜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