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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
李睿告别众人后,刚才还挂在脸上的醉醺醺的笑立刻就收敛了起来,看起来无比清醒。他加快脚步回自己家,因为今夜肯定有人在等他。
屋内正中间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烛火,一个人背对着房门站在窗边。
李睿进来后直接喊道:“头儿,让您等久了。”
“嗯。”
李睿将人口失踪案大致讲了一遍,这半年来常有流浪汉和一些无名小卒莫名消失,因着是无亲无故的人,所以丢了也没人管。直到一个家属寻亲寻到了南邑,遍寻不见人便告了官。南邑郡守是世族的人,一心扑在与新贵的斗争上,一看这案子对扳倒新贵无用便不予理会。那家属却不能罢休,闹腾了好一阵直闹到了廷尉府。廷尉正便把这没头没脑的活儿扔给了右监,没想到右监里的人本事也挺大,沿着那些人消失前的诸多线索,硬是抽丝剥茧地查到了曹票头上。
曹票是个任职在郎中令的武官,平时的工作就是带领手下大街小巷的巡城,如果没有什么大事,他就想来来想走走,下属都能帮他打理。右监这一查,发现这家伙简直是个毒瘤,涉及多起人口失踪案,于是果断拿下带回廷尉府候审。
“头儿,我算是看出来了,廷尉正明显防着右监。左监的都是一群攀关系进来的草包根本干不了活,什么事都得右监的人往前冲。完事了却什么都不让我们知道,审人的时候也处处避着我们。”
李睿发现自己有点情绪化了,于是闭嘴缓了缓,又将话题拉回正轨:“头儿,您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曹票?”
“我心里有个念头,但不知道对不对。”
“啊?”
窗边男子接着说道:“接下来我想办法让廷尉府那边给你们一个出城的活,到时候你多留意南邑近郊的一些踪迹。一旦发现什么先越过廷尉府,向我报告。”
“是。”
李睿又汇报:“头儿,您这段时间让我盯的那个亦鸢,他今儿发生了两件有意思的事。”
“哦?”男子人虽隐藏在黑暗里,但从语气听出来他很感兴趣。
“属下今日让一个舞女去试他,这小子表现得跟被踩了尾巴一样。他肯定是个从没碰过女人的雏儿。要想突破他,或许可以从‘色’入手。”
“未必。”
“为何?”
“据我所知,他身边女子也不少,封府里有几个就跟他举止亲密,但从未逾矩。”
“难道还真是个柳下惠,坐怀不乱?”
“不一定,也许是……”他伸出手在袖子上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坊间不是传封烜有龙阳之好吗?那影卫来廷尉府前天天跟他形影不离,呵呵。”
“……”
李睿觉得就他日常观察来看,亦鸢还是比较自强且正直的人,并不像是个断袖小白脸。若他真是,那右监的众人就有些危险了……
李睿收回自己奔腾的思绪,有些尴尬地砸砸嘴说道:“应该不是吧,他有未婚妻,那未婚妻还挺黏他的,两人关系今天看着也不错。头儿,我说的另一件有趣的事就是跟他未婚妻有关。”
“说来听听。”
“他那个未婚妻叫莞尔,一看就不是闺阁里养出来的女子,倒像是个天南地北跑江湖的,油滑的很。这姑娘是个医女,本事甚高,单看面向就断定我身体有疾,后来让她把脉,差点摸出我的来历。她说自己只是一个山野村妇,可普通村妇能有这本事?只怕王宫内的御医都未必比得上她。”
李睿思忖片刻接着说道:“把他们俩并到一起,能发现些东西。他俩都是身负高超技艺,突然出现却对来历含糊其辞。亦鸢是五年前来到靖华君身边,在那之前江湖上就没有这号人物。莞尔是这几个月来的,她的身份履历也是很模糊。”
窗边人在黑暗中笑出了声,“亦鸢,莞尔,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右监又接到一个任务,是搜寻都城近郊可能出现的细作据点。
昭国自秋收大典以来便不太平,国门大开后除了往来的外国商贾吏员变多,细作也变多了。这些细作往往会扮做普通人的模样探查都城机密和都城周边的地形情况,再将情报返还给本国。有甚者还会选择几处隐蔽的地方作为长期的据点。
于是右监便接到了这个苦差事。为什么说是苦差事呢?因为这个任务需要众人在野外至少待上四五天,其间食宿自理,说是风餐露宿也不为过。现在已是深秋月份,若再下了雨,就只能自己看着办了。接到任务时右监的院子哀嚎一片。李睿最终决定点一半的人出任务,剩下的人留守都城,变成一半欢喜一半忧。
亦鸢接了任务的当晚就收拾露宿的东西。她自小与师父在野外露宿,对她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事。她还比较庆幸的正好避开了她的小日子,要不就很麻烦。
此时众人已在城外的树林里徘徊了三天,今天他们排查到了一个湖边,众人便在这修整,顺便补给淡水。
亦鸢在湖边的空地上练习刀法。她学的很快,现在已经不用李睿指导自己就能完成所有招式。
李睿蹲在刚搭起来的临时灶台旁边,一边看着锅里的炖肉,一边分神瞄练习的亦鸢。亦鸢今日应该是加入了些许创新,原本劈砍用力转向较慢的长刀招式,经过她的改良变得更加灵动,挥舞之间转向迅速又不乏力量感。
是个武学的好苗子。
亦鸢四肢修长而富有力量,腰身纤细却不瘦弱,未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极是清俊。如果靖华君真的是跟他搞断袖,好像也稍微能理解。
“头儿你干嘛呢?”蒋正这个没眼色的,扯着大嗓子说道,“你咋老盯着亦鸢。”
李睿在“断袖”两字上脱缰奔腾的思绪被猛地拽回来,颇有些心虚尴尬:“赶紧倒你的水。”
蒋正挨了训,老老实实地将过滤后的水倒进翻腾的热锅里。
两人这一来一去惊动了亦鸢,她收了刀往这边走过来。
“李监,怎么了?”
“没事,就看你刀练得挺好的,多看了几眼。”李睿还有些心虚不自觉的多说了一些,东拉西扯的指导了一番。
亦鸢听得认真,额头脸颊上的汗珠也没顾上擦,因刚才结束剧烈运动清俊的脸蛋透着明显红晕,胸口不断地起伏,仔细听还能听到细细的喘气声。
操!越看越像一个断袖小白脸!李睿脊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监,我做了些创新,现在想给这套刀法取个名字。”
“哦!这是可是江湖做派,挺新鲜的啊。”蒋正很兴奋的接话,“亦鸢真是江湖儿女,潇洒!”
李睿死命拽回自己的思绪,试着将注意投在取名字上。
“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说实话还没想好。”
蒋正忍不住插嘴:“叫‘霹雳霸王刀’,或者叫‘英雄无敌刀’。”
“……”
“或者叫‘右监专用刀’,不行这个听起来很奇怪。”
“行了行了,你让亦鸢自己想。”
此时鲁曲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头儿,我们抓到了一条肥鱼。”鲁曲扬起手上的剑,剑尖上插着一条肥鱼。原来是方才鲁曲和其他几个同僚脱了鞋袜蹚进水里,在浅水区里搜寻了半晌。
鲁曲将剑一甩,肥鱼飞了过来落在岸上,死命的扑腾着。蒋正飞奔过去将鱼拿回。
“今儿能加餐!我给咱再弄几条。”
蒋正放下肥鱼迫不及待的奔向湖边解下鞋袜也跳进水里,扑通一声巨响,溅得鲁曲一身水。湖边传来笑骂声,李睿这边已经开始熟练的处理肥鱼了。李睿不愧是廷尉府里出了名的美食家,不仅爱吃会吃,连处理食材也是一流手法,去鳞洗净清空内脏一气呵成。
亦鸢也不会做这些,就只能帮忙盯着炖肉的铁锅。时间一长,亦鸢就想着找点话,不然太安静了。
“李监,你使的这套刀法叫什么名字啊?”
“生剁鱼头。”李睿说着,手上没停,咔咔的剁鱼头。
“不是,我是说你平时打架用的长刀。”
“嗨,我这就是边……”李睿一秃噜嘴差点自报家门,于是硬生生转了个弯,“边看边学的基础刀法,不是啥独家秘籍,没名字。”
亦鸢:“我想着这套刀法是从你那里改良来的,名字上体现传承会更好。”
李睿笑道:“兄弟讲究啊,刀法是你创新的,你随便起。”
亦鸢抬头看向远处在湖中捉鱼的同僚们。秋高气爽天高云淡,天空是清灵的浅蓝,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更是空灵净透,同僚潜于其间引得水波荡荡,亦鸢脑中蓦然出现了“秋水”这个词。再回头看向李睿,他手起刀落正在片鱼肉,鱼头鱼内脏被放置在一边。
亦鸢脱口而出:“秋水落鱼刀。”
“这……”李睿手下按着鱼哭笑不得,“把‘落鱼’改了换成数如何,你这刀法有几式?”
亦鸢想了想:“现在有八式。”
“就叫‘秋水八式’,你后期改良多加了几式把数一改就成。”
“好,那就先叫‘秋水八式’吧。”
湖中的鲁曲嚎叫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原来是蒋正泼了他一身的水,从头到脚湿透了。
鲁曲气的牙痒痒,狠劲扑上去。这下可是拿出了擂台赛的本事,蒋正避无可避便遭受了一回没顶之灾。人从水里起来后发髻也乱了,乌发糊了自己一脸,众人笑作一团。
蒋正也没生气,嗷嗷大叫着“爽”,就开始脱衣服。衣裤褪尽往岸边一扔,扑入水中激起水花。蒋正水性极好,在水中如游鱼一般穿梭。
众人见蒋正玩的畅快,便也纷纷效仿,将衣裤脱了跳入水中玩水。
亦鸢被此景震撼到。她从没有见过男人的裸体,更何况是一大堆裸男,视觉冲击之强让她差点瞎眼,被火燎了一般转过头假装专心盯锅。
“这群兔崽子。”李睿正在料理刚才扔过来的几条肥鱼。眼看众人投入水中玩耍只留自己和亦鸢在岸上干活,不由得笑骂道。
李睿看了一眼亦鸢:“兄弟,你不去耍耍?这里我一人看着。”
“……我不喜欢玩水,在岸上待着就好。”
“啧,不合群可不行。你看你,撒个尿都一个人跑老远,这咋能拉近兄弟们之间的距离呢,咱都一块出来了还这么拘谨干嘛。”
“……”
湖里的同僚大喊起来:“嚯,小鲁年级轻轻的一身腱子肉!”
李睿立时被吸引往湖里望去,就见鲁曲沾水的身体上反射着阳光,少年人精瘦的肌肉十分耀眼。
此情此景李睿大拇指竖起:“这可以!”
其他人不服气,连声喊“我也有”“咱也不差”。
于是水里的众人接二连三的从各种角度展示自己的背部、腰腹、胳臂的肌肉。
“大姑娘小媳妇谁见了我这肌肉不迷糊。”
“来!比比。”
“我媳妇就喜欢摸我这腱子肉。”
“你这不行,没我的结实。”
“头儿,你把衣服脱了也来展示一下呗!”
李睿隔空被喊,笑骂道:“滚你娘的蛋,不知道现在只剩肥肉了啊,消遣你哥呢。”
亦鸢努力保持一贯的冷漠模样,实则内心已经山崩地裂了。她现在只祈祷众人能无视她,别逼她露肌肉,也别逼她做裁判。
“兄弟你……”
李睿刚一开口,亦鸢条件反射一般大叫道:“我不习惯在人前脱衣!”
李睿被亦鸢炮仗了一般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是说锅该搅一搅了。”李睿指了指铁锅。
“……哦”
亦鸢无法正视李睿调侃的目光,心虚地拿起大勺搅起来。
湖里的蒋正又开始作妖,他大喊道:“你们比这有什么用,是男人就要比这个!”
划拉的水声过后,湖面先是死一样的沉寂,紧接着爆发出众人热烈的喧哗。
“哈哈哈!”
“大胆刁民胆敢当众遛鸟。”
“就你这还敢比划,看我的。”
“爷的比你大。”
湖里的众人纷纷开始露天比起□□,湖面上的喧哗声直接传到岸边,李睿笑得拿着鱼肉的手直打颤。
亦鸢只觉得脑袋里的一根弦绷断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表情对李睿说出了“我再去打点野味”这句话。然后始终保持背对湖面,从玄山骊的背上上卸下弓箭投入了茂密的树林中。
玄山骊察觉到主人的到来,喷着鼻息想蹭蹭,刚回头人已经无影无踪了。黑溜的大眼搜寻良久未果,低下头继续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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