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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其实,对于公婆的承诺我并不以为意,但也不愿在此时对陆临清落井下石。不论我们未来的走向如何,能帮到他我都义不容辞,相信他对我也会如此。因而送别了他们后,我当即就电话约见了陆临清。
在咖啡馆见到陆临清的第一眼,我觉得他比我更像大病初愈的人。深陷的眼眶、龟裂的唇纹、黯淡的面色,与以往浑然不同,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灰败气息。
隔着玻璃窗,我悄然无息地注视了他许久,而他困在浓重的心事里半晌不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无需言语也自惆怅。直到见我过来后,才破颜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我点了你习惯的拿铁。”
“你还是美式吧!”
“是啊!”
陆临清从服务员的餐盘中,替我取出咖啡放在面前。我接过来浅抿了一口,等到唇齿间醇厚咖啡香气缠绵殆尽,故作轻松地向他问道,“几天没睡了?”
“记不清了。”
我微微蹙紧眉间,执着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陆临清才终于妥协似的补充道,“真是记不清了,而且即使我想睡,也是睡不着。”
“唉……”无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我难得郑重地劝道,“就算吃药也得睡个整觉。”
“我还扛得住。再说,睡着了也怕错过什么消息。”
低下头搅弄着咖啡,半晌后,我幽幽地轻声道,“其实,找不找也差不了多少。”
无头无尾的话,陆临清却当即明晓,苦笑着点点头,“是啊,差不了多少。赵婷那样的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即便找到了,她估计也不会回头,而我也不可能强行压着她去把孩子流掉。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死局啊!”
“所以,没必要现在就把自己拖垮了。如今只是风雨欲来的前夕,如果你连这些都觉得沉重到难以负荷,怎么去面对以后的狂风骤雨?”
“是啊,这才只是开始,还有更多更坏更不可揣测的以后。”
陆临清眼中的眸光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逐渐黝黑得仿似一汪深潭,可以将世间一切吸引进去,也可以做到毫无波澜。
而我虚浮着目光于半空,感受着手中咖啡杯的温度一点点冷却。期间,听不到对面的话,也听不到自己的开口。沉默悄然无形间,将我们围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灵曼妙的音乐声响起。我们二人才好似惊醒一般,互向对方浅笑一下,默契地揭过原先的话题,转而从当下的音乐聊起。后来又聊起最近的新闻热点,再聊到窗外匆匆的路人。
说得口干舌燥间,陆临清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季朗,是个怎么样的人?”
原本谈兴正浓的我,突然就僵住了挂着笑意的脸,愣愣落下视线于留有残渍的咖啡杯口。隔了片刻,方带着回忆的底色缓缓道,“季朗啊,我记忆里的他,年轻青涩、不爱理人。常常和一帮…怎么说呢?老师口中不学无术的人吧!常和他们混在一起,但成绩却不合常理的还不错。
私底下,也总会引得女孩子偷偷看他或者给他写情书。至于原因呢,我更倾向是被他凛然一派的独特气质所吸引。当然,他的相貌也是出众的,只不过我个人觉得稍逊于他的气场。
其实想想,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算久。即便和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高中三年里我们两人之间说的话,拢共加起来可能还没我和你半年里说得多。所以在我认知里的他,总是显得很矛盾,时而冷漠偶尔热心罕见幼稚。不能否认,这也是由于当初我们缺乏足够的沟通所导致。
再后来,我们的相处也不算愉快。及至上了大学时,他的音信更是渺茫。往往都是通过别人的只言片语,我才能了解他的些许情况。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没想到他在我不了解的世界里,成为一个人人称颂的缉毒英雄,将自己的生命燃烧得那样璀璨和炙热。
最后一次见他,还是隔着照片。但也能觉察出他的确成长得坚韧果敢、令人刮目相看,我是真的很为他骄傲。”
陆临清很认真地听我说的每一句话,也细细察看着我的神色,不错露一分。而后,当我幽深地沉浸于怀念里时,他才缓缓地接道,“是吗,和我想象的到不太一样。”
恍惚中,我也惊讶于陆临清竟然还有过对季朗的想象,随口就问道,“哦?那你想的是什么样的?”
“恩~,倒也没有太具体的。不过,总体还是偏于阳光帅气的绩优生那种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是我给过你什么错觉或暗示吗?”
“没有,只是直觉吧!就觉得能让你念念不忘的人,怎么着也该是出色过人的。”
他的话,让我说不上来是好笑还是遗憾,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是那样的人,但他是我心中最特别最重要的一个人。”
关于季朗的话题,到此我自认为应当结束了。没料到,陆临清居然并不满足浅尝辄止,反而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所以,你爱的真的只是他这个人,而不是其它美好的附加条件。”
“……是的吧!毕竟最开始刚认识的时候,我很排斥,甚至想要远离他。后来对他那么念念不忘,除了爱,我也找不出其它理由。”
“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是吗?因为你生命的前半场出现过一个季朗,就完全磨灭了后半场里其他人的任何机会,无论才貌、无论家世、无论人品。”
我很纳闷今天陆临清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在感情问题上格外地看重。不过,联想到他最近的经历,也尽力去配合着满足他的种种发问。
“感情不是攀比,不是看谁比谁更优秀,谁比谁更成功。我爱季朗的本色,其他人哪怕再耀眼,在他面前都会显得黯淡。”
“尤其,他还用最轰轰烈烈的方式永恒在最好的年华。”
陆临清沉下睫毛,掩去我欲探知的情绪,轻笑道,“可笑第一次听你说爱而不得时,我单纯以为是因为某种世俗的约束,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阴阳两隔的莫大遗憾。”
陆临清沉沉的嗓音粗粝暗哑,让我有种他遗憾至深的错觉,禁不住朝他多凝视了几眼。然而只看到他面上一派平静,不带负累情绪,我也只好当作是自己无谓的多想。
“你想过就此追随他,是吗?”
“……他并不希望。”
“所以,这才是你苏醒的理由?”
在我愕然惊疑的目光中,陆临清淡笑如水,很贴心地为我细细解释。
“之前你住院昏迷的时候,我守在你的床边听到过一些话。虽然大多模糊不清,但某些话你说的时候很激动,隐约间我还是可以猜到了一些内容。
有时候,你还会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泪来。表现出的那种绝望,一度令我非常非常不安和害怕。毕竟见识过你在现实中,被关于他的事情打击到晕厥不起,才会怕你在无意识的梦中,就此就跟了他去,而丢下了这个人间的种种人……和物。”
我从不知道,原来我在另一个世界为了季朗挣扎的时候,现实里陆临清也在为我的选择而同样备受折磨,感动和亲近趁机寻到了油然而生的最佳时刻。我望着陆临清,眼里闪烁的湿润无法掩藏。
“可我还是等到你醒了过来,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是近乎于失而复得的狂喜之情,你能理解吗?蔓蔓。”
我想,我大概是理解的。魂梦间走廊转角处走回来的季朗,就曾给过我类似的感觉。只是面对陆临清,我不敢点头。眼前的他,谈话的方向逐渐偏离常轨,滋生了我心底处莫名的局促和不安,让我不得不谨慎起来。
“蔓蔓,我知道这辈子你大概都不会爱上我了。而我来之前,还在不自量力地盘算着赢过季朗的几率。现在终于知道,我之于他,压根就是毫无胜算。不过心里的巨石总算落地,又觉得释然了。
你不会爱我,所以才可能包容我全部的过去。那我更坏的以后里,你也还会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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