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间章·安陵容篇

　　任凭前朝的政治斗争再怎么轰轰烈烈，对于深藏后宫的张雅云等人来说，最近最引人瞩目的“大事”反而是荣靖公主终于满周岁了，会说话，会走路了。
　　而公主生日正巧在胤禛处置敦亲王允?的关键阶段，所以荣靖的周岁宴便也如同她母亲的册封仪式般不了了之了。
　　不过想来公主才一周岁，大抵也是不会见怪的吧？
　　而自从公主会讲话、走路，安陵容与诺敏这两个姨娘的幼教便开始变得离谱起来。
　　从小就满蒙汉三语教育还不算完，什么音乐、美术、算数、诗词，乃至骑马、打猎都赫然在列。
　　要不是张雅云实在拦着，而对荣靖又确实太早，恐怕安陵容都会失心疯地把什么医学、药学给安排上。
　　不过她们三人对外朝的这副“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做派，倒是让这两处东六宫的小小一隅，透出了些不谙世事的美。
　　但无论她们再怎么没心没肺，随着胤禛将年羹尧的职务一降再降，曹琴默在甄嬛的授意下正式对年世兰反戈一击，这把火啊终是烧到了后宫里头。

　　张雅云不由得多看了眼曹琴默那头华丽的发髻，却不想被正主逮了个正着，于是曹琴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一时间忘乎所以，倒让妹妹见笑了。”
　　张雅云端着茶杯一愣，随后抿着嘴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着姐姐地这个发髻好看。”
　　她这句直白白的夸奖，一时间让曹琴默都有些难以回话，好在张雅云倒也没让曹琴默尴尬太久：“还未恭喜姐姐晋封襄嫔。”
　　“妹妹客气，”一回到曹琴默熟悉的领域，她便立刻自如了不少，“姐姐只是侥幸罢了。”
　　张雅云一边听着，一边从窗口遥望在院子里带着两个孩子玩雪的安陵容与诺敏，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想来前些日子，姐姐曾给我讲了个故事，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今日请姐姐前来，也是有个故事想说与姐姐，博姐姐一笑。”
　　曹琴默嘴角微笑的角度一滞，随后她眨眨眼却是再度微笑开来：“愿闻其详。”
　　“不知姐姐是否听说过，”张雅云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昔日神龙政变之后，武后退位迁居上阳宫，百官送行，姚崇当众呜咽流涕，宰相张柬之不悦，对他说，今天你怎么能在这种场合下哭呢，我怕以后你要招灾啊。”
　　张雅云说着看了沉默的曹琴默一眼，接着说下去：“姚崇姚元之则对曰：元之事则天皇帝久，乍此辞违，悲不能忍，且元之前日从公诛奸逆，人臣之义也，今日别旧君，亦人臣之义也，虽获罪，实所甘心。”
　　曹琴默若有所思地喝完了杯中的茶水，终是默默地放下茶杯：“妹妹想说什么，姐姐也明白，只是妹妹也瞧见了，皇上对年答应尚有旧情，若她再度得势，还不知要怎么作践姐姐我呢……”
　　“姐姐也说了，”张雅云打断了曹琴默的话，“皇上对年答应尚有旧情，那自是不喜有人出言让年答应更为不利，而就算退一万步，假设年答应能再上枝头，她年氏一族也早已人丁凋敝，既无助力与圣上之间又有血海深仇，如何还成的了以往的华妃娘娘呢。”
　　“更何况，对于年答应复宠之事，不止姐姐担心，”张雅云顿了顿看向望过来的曹琴默，“还有人比姐姐你更忧心呢。”
　　“……”
　　“所以，不如就交由她们烦恼吧。况且，皇上终究是皇上，只有他做主子的份，绝是没有他侍奉别人的道理，因而这些上位者是体会不到姐姐你的这些苦楚的，他们只看得见姐姐‘背弃旧主’，以己度人，这才是他们最难以容忍的。”
　　“须知，这后宫到底是皇上的后宫，咱们最大的主子也只有那位皇上，所以体悟圣意最是要紧，因此，妹妹私下想着，姐姐的当务之急，除了要对年答应表现一番‘到底是旧主’的好意外，那便是要让皇上知道，她年答应固然是姐姐的贵人，但姐姐的主子却只有皇上一个啊。”
　　“妹妹金玉良言，姐姐感激不尽。”曹琴默正色着对张雅云微微欠身行礼。
　　“姐姐太客气了。”张雅云虚扶起曹琴默。
　　曹琴默抬头看着张雅云笑道：“想来，荣靖公主还能瞧得上温宜，我这个做母亲的恐怕还有叨扰妹妹的时候，还请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张雅云很不赞同地看着她，“温宜公主懂事可爱，荣靖能有她做榜样才是好事，妹妹还盼着姐姐以后多来走动呢。”

　　既然曹琴默都已经成为了襄嫔，那也就意味着那位大名鼎鼎的“祺贵人”的正式进宫。
　　说来张雅云作为现在宫里十分珍稀的满军旗宠妃，瓜尔佳·文鸳在入宫后，自然也是特意来了一趟延禧宫，殷殷勤勤地陪张雅云叙了好一阵的话儿，还给公主带了不少宫外的小礼物。
　　只不过比起枢嫔这个不温不火，孩子还是个公主的“宠妃”，瓜尔佳·文鸳的心思在皇后娘娘的指导下，当然更多是放在了甄嬛这个莞嫔身上，尤其她父亲近来还升了官，母亲甚至又进了一趟后宫。
　　因此文鸳甚至舍了自己的储秀宫，硬是要搬去碎玉轩和甄嬛同住。
　　不过思及这后宫中也就只剩下她富察·雅云、乌拉那拉·宜修、瓜尔佳·文鸳三个满军旗的，想来文鸳来找自己的次数终是不会少的。
　　提起文鸳，不免就想起了最近与她有些小冲突的年世兰，年世兰最近的日子倒是比原世界的要好过一些，因为曹琴默宫里的音袖给内务府的人来过话，让他们务必小心伺候这位年答应，否则她们襄嫔娘娘定会去回了皇上，同时娘娘这边若是有什么份例赏赐，也得匀一份给年答应。
　　曹琴默的这一番工夫，自然是不会白做的，所以没几天胤禛就在“无意”中得知了这件事，而在得知此事的当天，他还特意去了一趟襄嫔的启祥宫。
　　胤禛知道了，那后宫自然也就大多知道了，说来也是件趣事，甄嬛知道这件事后，在遇见曹琴默时竟揪着曹琴默的这份“不忘旧主”阴阳怪气了一番。
　　不过论起口舌之争，那曹琴默自是不落下风的，所以她倒几句话就把这事轻轻揭过了。
　　只是自甄嬛知晓此事后，也不知是谁竟将此事透给了原本浑不知情的年世兰，这自然是把年世兰给气坏了，在冷冷清清的翊坤宫里闹得挺大，说什么绝不要曹琴默这个贱婢的施舍。
　　这番景象说起来确实不好看，这也是曹琴默本不想让年世兰知道的原因，不过既然想瞒的人瞒不住，那曹琴默反而更是堂而皇之地出入翊坤宫，就算被年世兰劈头盖脸地骂，砸东西，下次她却也还是敢去。
　　不过襄嫔的这副可怜兮兮而又无怨无悔的样子，还倒是让胤禛多去了几趟启祥宫。

　　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腊月二十五日这天，皇后照例宴请后宫妃嫔看戏。
　　虽说这次看戏也挺重要的——要让文鸳失言见罪于宜修，但其实那与看戏同一天发生的年世兰纵火案才是天命真正关心的。
　　这看戏嘛，张雅云三人却是跟去年一模一样，主打一个路人，主打一个吃瓜。
　　而到了晚上，一场大火在碎云轩的方向燃起来的时候，被张雅云从清音阁请回来下棋的曹琴默，听着外面吵吵闹闹“走水啦”之类的声响，笑着看向张雅云说道：“妹妹当真是料事如神。”
　　“不敢当，”张雅云笑笑，事不关己般思索着落子道，“只是‘以史为鉴’罢了。”
　　“妹妹此言到是提醒我该去多看看史书了。”曹琴默笑道，也轻轻落下一子。
　　这一子却是把张雅云给难住了，只见她紧皱着眉头瞪着棋局。
　　“襄姐姐若是想看，”坐在一边的安陵容却是抱着公主出声了，“姐姐这边倒堆了不少，襄姐姐但拿便是。”
　　曹琴默看着安陵容笑道：“那我就不跟两位妹妹客气了。”
　　碎玉轩的这一场大火，甄嬛完好无损，倒是沈眉庄被烧了个好大的伤疤，血呼啦喳的，直刺着胤禛的眼睛。
　　虽说年世兰是胤禛心尖上的人，但心尖之间，亦有差距，比起那个被厌弃了的蚊子血，还是甄嬛这个期期艾艾的白月光更要紧些。
　　总之，胤禛龙颜大怒，下令将此事交由皇后、敬妃彻查，如若属实，即可将年世兰打入冷宫赐死，都不必告诉他了。
　　于是这次彻查的速度便快得出奇，没几日皇后便下了懿旨，赐年答应自尽。
　　旨意下去的那天，甄嬛妆容整齐，去好生送了送这位华妃娘娘。
　　可怜，腊月飞雪，宫墙血红。

　　新年刚一过，还未到元宵呢，胤禛便在景仁宫里说笑着下了旨意：二月初二，封莞嫔为妃，晋欣常在为贵人。
　　原本这次的晋封倒也是有安陵容的一份的，但她到底与甄嬛再无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
　　不过只怕是个看过《甄嬛传》的人都知道，这次的莞嫔封妃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对于这些身处紫禁城里的人们来说，这几天那真是大开了一次眼界，早上一位新鲜出炉的莞妃才要去景仁宫请安，下午碎玉轩就被关了禁闭，一个月后更是听说莞嫔宫里的流朱姑娘竟冒死冲出了宫门，终是得以请来太医为她们小主医治。
　　而温太医这么一进去，却是带回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莞嫔娘娘已有身孕，而且已经有近一个月了。
　　如此一来，原本看着就要堕入尘埃的莞嫔似乎又给续住了，一时之间后宫众人倒也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甄嬛默默养胎的时间里，日子一点点过去，但她的父亲甄远道却也不甘寂寞，在重阳佳节硬是进言反对胤禛扩大“文字狱”，此言正中这几日与皇后一道苦心孤诣的瓜尔佳·鄂敏的下怀，于是甄远道如愿以偿被革职收监，他的家眷也被圈禁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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