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度反骨

　　簿实睡到第二天中午，他刚从被子里钻出来，家里门铃忽然响起。

　　簿实的起床气还未消散，一直到门铃安静下来才缓慢的从床上下来。
　　他换了一双拖鞋，带着刚起床的鼻音靠近门口。

　　“谁？”

　　门外沉默了一会，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实哥！我们来看你了！”

　　簿实瞬间清醒，他拉开门，还未站稳，被一个毛茸茸脑袋往里面撞。

　　索性客厅摆放着懒人沙发，簿实跌坐在里面，陷了进去。
　　“陈贵？你怎么来了？”

　　簿实推开陈贵，下意识往他身后寻找其他身影。
　　不出所料，陶榆和何适慢悠悠的爬上楼梯，出现在门口。

　　簿实匆匆扫了一眼，移开视线。
　　“又请假出来的？”

　　陈贵点头，他放下手里的水果，熟练地躺在沙发上。
　　“你不知道这个假多难请，班主任最近跟吃了枪药一样，天天就知道找茬。我，你尊敬的前桌，在小测中突破了二十名，才允许和陶榆何适探望，你珍惜我到来的机会吧。“

　　簿实在他们后面关上门，他背对着几个人，整个人陷入阴影里。

　　簿实没说话，拎着几瓶矿泉水，放在茶几上，继续倚靠在玄关，没有主动靠近一步。

　　陶榆拧开水瓶：“怎么出院不说一声，害我们白跑一趟医院。”
　　簿实：“…怕你们手机被收，看不到信息。”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又无法当着何适的面说那句，就是为了躲他，才装作失联。

　　“笑话，我什么时候被收过手机，也就陈贵这家伙才天天被罚。”陶榆喝了口水，顺带背刺陈贵，露出讥笑。

　　陈贵冷哼一声，没搭理他，抬手招呼何适。
　　“过来，坐我这里。”

　　何适看了眼簿实，低声道：“我想先去卫生间，方便吗？”
　　簿实抿着唇，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他发现，自从得知自己内心渴望的感情后，他已经无法继续面对何适本人。
　　他的视线总会不自觉注意何适说话的唇，呼吸的鼻腔，微动的锁骨和喉结。

　　何适最漂亮的还是那微启的薄唇。
　　没有任何化学成分沾染，只是水略过，就能有着被殷过的红，他平时不常勾唇，总带着一丝不耐。
　　现在何适盯着他询问，簿实看着那一张一合的唇翕动，呆滞在原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呃，可以。”

　　簿实捂着脸，随手指了下位置，便不再看何适。

　　何适奇怪的上下打量了几眼簿实，没忍住解释道：“刚刚摸了外面扶梯手，生锈的，有点脏。”

　　簿实背对着他使劲点点头，一声没吭。

　　何适觉得奇怪，但洁癖最终战胜了好奇心，他顺着簿实指着的方向，走了过去。

　　门被打开的声音极大，刺耳的撞击声瞬间拉回簿实思绪。
　　他几乎是从懒人沙发上窜出去，完全不像一个脚伤未愈的病人。

　　簿实挡在何适面前，艰难道：“你其实，可以去厨房洗。”

　　何适愣住了：“为什么？”

　　何适没有簿实高，但也堪堪齐平，他稍微侧一侧身子便能看清里面什么场景。

　　卫生间里一片狼藉。
　　洗手池被砸了下来，歪斜的躺在地上，花洒落在一旁，各种洗漱用品堆积在地上，甚至牙膏都被挤压了出来，因为很久没有清理，干枯在外面成型。

　　何适：“……”
　　一时间浑身发痒。

　　何适只好背过身去，在一脸未收回的震惊中走向厨房。

　　陈贵凑过来，盯着满地狼藉，若有所思的拿起手机。
　　他边拍照边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你这卫生间都砸了三次了，之前也没见你被误伤到啊，怎么这次还被伤到了呢？”

　　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向陶榆招招手：“上次你没见到，我给你的出院礼物，你知道吗实哥，咱班的舞狮子被老师pass了，咱们只能走方队，所以我们一致决定让你一个经常不会排练的人，走在最前面，一定要展现自己的帅气风采。”

　　他话音刚落，陶榆费力的从门外推进来一个轮椅。

　　轮椅还是崭新的，手把都能倒映出簿实无语的表情。

　　“谢了，我能走。”簿实下意识婉拒。

　　陈贵的鬼点子比谁都多，簿实向来招架不住，他转过身向陶榆请教。

　　陶榆轻笑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簿实：“……”

　　被推着坐上轮椅的感觉簿实有点形容不出来，陈贵像推小车一样，在客厅里到处乱跑，簿实干脆闭上眼睛，企图摆脱被转了几圈眩晕的感觉。

　　忽然之间，轮椅被一只手拉住，稍稍用力便从陈贵手中脱离出来。
　　簿实睁开眼睛，一抬头，便能看见何适明显的下颚线。
　　和微动的喉结。

　　“让他休息会。”

　　何适低下头，正好与簿实四目相对，俩人对视几秒后，默契的分开视线。
　　簿实一手捂着脸，企图转移话题：“我刚睡醒，很饿，要点外卖吗？”

　　陈贵第一个举手：“我要吃肉！”
　　他这几个字，很明显感受到对肉的渴望，让簿实忍不住好奇：“这几天学校食堂没有肉吗？怎么这么馋？”

　　陶榆叹口气：“怪我，不是说上周小测，他进步了二十名吗？只是因为我严禁他吃肉，所以他化悲剧为力量，才开始正视被丢失的化学，刚考及格，看来这种方法还是有效的。”

　　簿实：“……”
　　陈贵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是为了吃肉才进步的，照这么说，那学生会会长每天见到我还给我牛肉干，我不也没要吗？肤浅，我那是爱学习，你懂什么。”

　　陶榆脸色一变：“他给你带吃的？”

　　陈贵点点头：“虽然这人老盯着咱班，让人不爽，但是这点我挺喜欢。”

　　陶榆冷静了几秒，脸色恢复如常：“哦，大概是喂流浪猫流浪狗剩下的食物吧，你不知道吗，他那个人最喜欢带着小零食到处投喂小动物了，啊？他该不会把你也当成小动物了吧？”

　　陈贵：“……”
　　簿实：“……”
　　何适：“……”

　　在陈贵的噪音快要出来之前，何适飞快的上前一步，叉开话题。
　　“我可以做饭。"

　　簿实瞪大眼睛：“你会做？”

　　何适点头，他推着簿实往厨房走。

　　簿实很少使用厨房，原因只有一个。
　　他不会做饭。

　　通常情况下，他是跟着老师出去吃，或者在食堂凑合一顿。
　　其次，他对饮食没有什么太高要求，也会经常买很多泡面囤在家里，而泡面也经常会过期，他还在食用。

　　簿实刚从医院回来，实在不知道自己家冰箱能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他想制止何适这个没有意义的行为，但是已经晚了。

　　何适打开冰箱，看着里面连灯都没开，陷入了沉思。

　　簿实尴尬道：“要不，还是点外卖吧。”

　　何适思索了一会，推着他出来，在客厅慎重道：“我们需要去购物。"

　　簿实不太想出去丢人，他挣扎了下：“不了吧，我突然觉得不饿了……”

　　不靠谱的陈贵瞬间倒戈：“不行啊，就是实哥你不饿，我们也饿呀，我盯着糖醋排骨好久了。”

　　说完，陈贵期待的看着何适：“糖醋排骨，你会吗？”

　　何适点头，但否决了：“受伤的人不适合这么油腻的东西，今天多买点蔬菜。”

　　簿实撑着轮椅，想站起来：“不行，不行，我一想到一桌子绿我心里难受……”

　　何适的眼神扫了过来，簿实立马安静了不少，小声道：“那…最起码……买一块蛋糕，就买一块行不行？”

　　何适笑了一声：“你的钱，你做主。”

　　簿实：“……”
　　他怂什么，是他花钱，他支配着所有，他面对何适怂什么！

　　簿实悻悻地转过头，干脆闭上眼睛不搭理他们。

　　簿实家算不上郊区，距离周围的大型超市还是很近的，簿实为了不外出丢人，他戴上了厚厚的圆帽，墨镜和口罩。

　　甚至连手套都要戴上去，被陈贵制止了。
　　“你带手套，别人还以为我们去偷货，为了我们根红苗正的接班人的头衔，你还是消停点吧。”

　　簿实不情不愿的将外套穿上，手指缩进了袖子里。
　　走在路上的时候，簿实甚至后悔没有戴耳塞。

　　告诉他！
　　为什么大中午，人都不回去休息，在街道口转什么转？

　　甚至一个小孩跑过来，指着他露出天真烂漫的笑脸。
　　“妈妈，这个哥哥，怎么腿没有了呀？”

　　女人拉着小孩的手，边走边教育：“哥哥走路不看路，你以后过马路一定要注意两边，可不能像那个哥哥学习，小小年纪坐轮椅，也太可怜了。"

　　簿实扯墨镜的手一顿，在口罩下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知道何适是不是也听到了这段话，在簿实郁闷的时候，他伸出手在簿实乱糟糟的头发上顺了几下。

　　像摸小狗一样。
　　簿实更郁闷了。

　　买完菜回来，簿实都快在轮椅上睡着了。
　　亏在外面丢了一圈脸，簿实竟然已经习惯了，他舒展了下身体，自己推着轮椅进了厨房。

　　何适已经找出一条粉色的围裙，系在腰间，少年劲瘦的腰处，围裙松松垮垮的，簿实下意识捏住围裙带子，往后一扯。

　　何适没说话，但手里的动作停了。
　　簿实尴尬舔了舔唇，加紧了系围裙的速度。

　　围裙系好的瞬间，何适转过身，一手拉着厨房门，将外面拌嘴的陈贵和陶榆隔绝在外。

　　簿实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何适见他通红的脸，整个人向后一靠，抱着胳膊向簿实挑起眉。

　　“你今天，怎么一直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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