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作者:宋无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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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林命殒


      暮色苍茫,客栈小憩。
      箫挞凛却几近暴起。
      “你说什么!你将你方才说的,再说一次!”
      方尘目光淡淡的,谁也说不上,他在作何想:“兄长,我方才所言,是你理应知道的。阑儿,身中萧绰所下觞情草之毒。如今已然开始发作,五感已失其一。待到五感尽失之时,便是归期至。”
      箫挞凛腿脚一软,跌坐在地。方尘本可以扶,如此警觉之人却像是失了魂。
      箫挞凛再无方才之洒脱:“可有解救之法?”
      “无。”
      箫挞凛怔怔地望着,口中却是故作洒脱而轻松:“不可能,阑儿的医术,毒术天下无人能敌,怎会治不好区区觞情草?”
      方尘一言不发,箫挞凛便已明白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还有办法的!我要杀了她!”
      说着,举着长刀便要出门。却被方尘生生拽了回来:“你要去做什么?这里离辽国十万八千里,要是杀人有用本王早就杀了!是,你是可以杀了萧绰给阑儿报仇!但阑儿呢?她能活下来吗?”
      箫挞凛紧紧握着刀不肯放手,但脚步却不再动弹了:“你就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我好不容易与女儿团聚,却听说她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换你,只会比我更狠,你就不想杀了下毒之人泄愤吗?方尘,你又不是不敢?究竟是为何?”
      方尘叹了口气,明白箫挞凛说的这些也都是气话,但他依旧不想瞒着他:“因为我希望宋辽两国再不起争执,希望百姓再不用受战乱之苦,希望人间只有漫天烟火,再无硝烟战火。”
      箫挞凛不明所以:“你说的这些,与阑儿何干?”
      方尘接道:“要想尽快解决宋辽争执,中间便不能起偏差,更不能打草惊蛇。若是此时去将萧绰杀了,无非两种情况。第一,辽国立马举国之力反攻,第二,辽国休养生息,待到仇恨愈发发酵,势力愈发强大,待到......我已无法在战场之上时,再一举夺魁。如此这般,要么血流成河,要么人心惶惶,百姓该当如何?”
      箫挞凛听他一番话,手上的刀松了。“哐当”一声,掷地有声。
      方尘松了口气似的,听他道:“可是阑儿呢?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何要承受最痛苦的后果?”
      方尘叹道:“那是萧绰做下的错,本王定要她血债血偿。只是我也担心,阑儿会顾念一份养育之恩,教导之情,杀了她,她可能会难过。”
      箫挞凛有些神智恍惚地坐下:“那阑儿......阑儿当真没有一线生机了吗?”
      方尘正想摇头,便听一声门开响声。
      “谁说没有?”
      进门的是一位七八旬的老人,箫挞凛忙迎上:“您方才说......方才说什么?”
      那老人徐徐道:“觞情草,尚有一法,也许能解。”
      箫挞凛刚想问,便听方尘先有礼道:“方便问一下,老人家是出自哪家吗?”
      老人拄着拐杖,面容和善:“你们不知道老夫是谁也很正常,只是砚南王殿下,老夫想先同你道个谢。若非您与纾贝公主相救,小儿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方尘听明白了:“这么说来,您是高府的人?”
      箫挞凛一听便变了脸,但听那老者接着道:“是,小儿前些时日为纾贝公主所救,今日老夫虽孤陋寡闻,但也愿在两位贵人离开之前倚老卖老一回。”
      箫挞凛早已急不可耐:“有何法子,快说快说!”
      老人并未生气,只是依旧缓缓道:“要解觞情,唯有忘忧。”
      箫挞凛全然不明白,方尘却眼神一亮,自己不插话,只是听着。
      老人接着道:“老夫此处恰有一颗忘忧丸,需以极强真气注入。但想来,对殿下而言也不过小事一桩。若是无法断情绝爱,那忘记所有总是可以的。”
      方尘依旧不发一言,良久方道:“用了此丸,她失去的感官能回来吗?”
      老人道:“失去了的,总归回不来了。老夫这颗忘忧丸,不是治觞情草的对症之药,况且一旦服下,之前的所有记忆,童年,兄弟姐妹,父母恩情,还有......你,都会一概清零。”
      “为何......为何要忘记所有?”箫挞凛颤抖道。
      老人语调平和:“这是代价。要么不忘,要么全忘
      箫挞凛震惊急道:“那岂非与丫丫小儿无异?纾贝毒术如此高超,若是解了这毒该当如何?”
      老人带着三分凉薄:“我说了,全都忘了。”
      箫挞凛瞪大双眼:“连曾经学的都忘了?那不都白费了?”
      “是。”
      “那活着,岂非是一具活死人?”
      “可以这么说。”
      方尘却像是沉思良久:“不是的。只要能活着,她永远是那个生机勃勃的纾贝公主。忘记的东西,可以再教;失去的东西,可以以后拿回来。”
      箫挞凛点点头,表示同意,却又疑惑道:“只是,凭我对阑儿的了解,她不会这么做。她宁可死了,也不想这么憋屈地活。就算她能在几年里将之前忘记的东西补学完,待到嫁人,不还是她不喜欢的?毕竟就算将辽国最顶尖的男儿全部挑出来,也难找一个像你的。”
      方尘低头,也不知是无奈是轻笑:“能活着就好,说不准以后她不记得我了,也会安于别的更能与她相配的人。到时候,相敬如宾,儿女绕膝,白头到老也不失为另一种幸福。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箫挞凛何尝不作此想?这般冰雪聪慧的女儿,哪个父亲舍得看着她先走一步?越想成全,便越容易失去。有的时候,还是自私些吧。
      “可阑儿是何种性格你也知道,她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她。”箫挞凛想起了后路。
      方尘心中的梗塞几近到了喉头,可似乎在任何人看来,他在这件事上都是抱着随时全身而退的姿态毫无半点损失。
      方尘却更像在安抚他人:“你放心,我定有办法。”
      箫挞凛知道他不是说大话,女儿愿意听他的提议也是真的。
      只是谁也不知,门后也正站着一人,紧紧扣着手中攥着的热茶。
      屡屡细烟将茶涩氤氲成了甘清。何奈江山如此多娇?三千情丝难免晕散于宏途,不问归期。

      入冬前夕了,回程的路,冷得愈发分明。
      想来,代州也将要下雪了吧。
      代州的初雪一定很美,砚南王府的初雪,定然更明艳。
      车外颠簸,车内人却觉得,每一记起伏,都应万分珍视。
      她望着车外骏马上的锦衣“少年”,刻意压着速度与她并驱,却又像是愈行愈远。
      分明是回家的路,走得却沉重难当。
      寒意并不算太甚,万里晴空,本该不至一月便赶完的路,却生生多行了十余日。
      白梦阑也是乏了箫挞凛整日对她的嘘寒问暖,相比之下还是方尘近来每日得闲,少有地能与她畅谈古今。
      谈春秋战国群雄纷起,百家争鸣;谈大秦大辟前路却二世而亡;谈大唐盛世英容而丧乱难逃......
      “往事已矣,重要的是以后。我大宋既无暴戾君王,亦无暴乱臣民,定能成千古之盛景。”
      “殿下名动四方,威震武林,于大宋,更是功勋卓著,定能余生顺遂,长载青史,赢得身前身后名。”
      方尘说到此处,笑眼中如同有星河鹭起,万家灯明:“如此,甚好。”

      隔日便要进代州城了,原应喜悦的心却无论如何无法振奋,像是被这寒意浇了满身。
      他们一行,无众多随从,无銮驾玉宇,只此三人。
      照旧地,故作悠闲之态,停下休息。
      初雪,应就在几日了。
      一壶暖酒入肠,何等酣畅,驱散了七分寒凉。
      身旁树林已然突兀,碎散的树叶枯落成泥。
      云雾颇浓,日星隐曜。三人对饮,言语闭塞。空对山景,空闻兽鸣。
      越是如此地沉闷,海量如白梦阑与方尘之人,便也愈是不可阻挡地,散了几分红晕于面颊。
      箫挞凛心中奇怪,女儿不是个普通女子,她的酒量他是知道的。今日怎的这般易醉?
      他不禁关怀道:“阑儿,你醉了,赶紧回车里稍睡上片刻,酒喝多了赶路容易晕。”
      白梦阑端着酒杯抬头,她极少在与别人喝酒时听见对方说“你喝醉了”,不禁低头笑了。也不知如今占着这具躯体的,究竟还是不是她白梦阑?
      也好,她并没有拒绝。回到车里,乖乖地靠在榻子上便睡去。
      很快外面便只剩下箫挞凛与方尘两人。
      “兄长,喝吧。”方尘自顾自地在他的酒杯上敲了一下,一饮而尽。
      箫挞凛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如他一般,端起酒杯饮尽。
      车程颠簸,白梦阑感到自己张开双眼,眼前是方尘坐在她身边,一双深沉的桃花眼满含笑意,看着她的眸子里,满是疼惜。
      她未问,他便先道:“阑儿,我决定了,我想娶你。你说我的名字要长留史册,那千古功勋也好,罪名昭著也罢,我希望我的名字旁,永远有你。”
      白梦阑愣了神,看见外面驾车的箫挞凛投来满意的目光,看见眼前的方尘眸子里满是期待之色,心中欣喜不能自已。
      “好,”她没留半分犹豫的余地,“不论荣辱,不论得失,不论往后的路何去何从,并肩同行,便是正道。”
      那一刻,方尘的眼中,前所未有的缠绵缱绻,温润悱恻。
      白梦阑笑得无比明艳,无比温婉,缓缓地,试探着靠在他宽大的肩胛上合上眼,仿佛在期待着余生的岁月静好,没有万人敬仰,没有富甲天下,却每每纵享天伦。
      当她再次睁眼之时,车未动,人未行,眼前更是空荡荡的车厢。
      没有笑眼销魂,没有海誓山盟,没有未来方向......只有一片空荡荡。
      他就在车窗外最多不过半里之处,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披着层层迷雾。
      那,果然是梦......
      梦阑时,万物归原,人走茶凉。

      代州城外,出了奇地冷清。
      白梦阑心中奇怪,照往常来看,砚南王军见到主帅班师总会在城门外接应,而如今,连成林都没有来。
      是不是与纸云的新婚之乐耽误了?
      但愿如此吧。
      白梦阑这些天也并非未曾注意到方尘的神情,越发地阴沉,仿佛迈着的每个步子,都是进一步祂向深渊。
      直到骑着马到城门下,两名守城将士方才急匆匆来行礼。
      这不应该呀。代州平日里是最开放不过,怎会在这青天白日的就紧闭城门。
      更何况代州是砚南王军驻守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城门之下尽管还在宋国境内,但又怎会只有两名守城将。
      那两名守将一路小跑,见到方尘便狠狠地跪在他面前其中一人眼圈都有些泛红:“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兄弟们对不起您,没能守好代州!”
      白梦阑心中猛地一沉,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方尘想扶起那两位小将,他们却愣是不愿起。
      方尘言语温和地指着其中一人:“你慢慢说,究竟是谁。”
      那小将语声颤抖:“殿下,就在您走后不过三日,官家的兵就来攻袭了代州。一时间百姓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白梦阑脱口而出道:“那你们为何不反抗啊?凭那些御前的小兵卒,怎能和砚南王军相抗?”
      另一守将道:“我们也想如此,砚南王军亦非吃素的!只是主帅不在,自始至终灌输的军令首条便是永远效忠大宋!对方是皇帝亲兵无情,而我们砚南王军兄弟们却是有义。我们亦深知若是这场仗打赢了会给殿下带来怎样的麻烦,所以......”
      话到此处便终止了,但白梦阑和方尘自然都明白了。但他们还是明白得晚了,被他人捷足先登。又或是,早已明知如此,却抱着一丝对情意的信任,一意孤行。
      白梦阑冷“哼”一声:“中原的官家当真是薄情寡义,不分是非明里。”
      方尘只是微微带着些叹意:“他也是没办法......”
      白梦阑不禁一愣,又转念一想,其实也并非全是方尘善解人意。
      的确,也只有长期身处皇室之人才能明白这种滋味。有的时候并非真正想伤害一个人,只是出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与太多的人情利益纠葛,使得他就算想维持正义也是与他人相悖而驰,显得格格不入。
      都说天家无情,最多就是寡情吧......
      方尘似乎想起什么,却欲言又止。沉默良久,方才开口:“成林,他人呢?”
      白梦阑如梦初醒,问那兵卒:“还有纸云,怎不见他们?”
      那守卫显然不敢直接回答方尘,便先看向了白梦阑:“公主说的是成将军未过门的那位小娘子吗?”
      白梦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未过门?怎么会......”
      那兵将眼中已然垂泪:“是啊,那是他们的大婚之日,亦是成将军的......忌日。”
      方尘算是修养好的,却还是脚下踉跄了半步:“你说什么?你......将方才说的,仔细道来......”
      白梦阑亦目中湿润,有些魔怔地等待他的后话。
      那兵将哽咽着,抽泣着:“那日全城沾喜,遍街彩灯。成将军,三书六礼,红轿相迎。当着全代州城百姓之面,公开纸云娘子的真实身份,娶她成为正头娘子。
      纸云娘子亦不惧众目睽睽,许下‘以汝之名,冠吾之姓’的百年之约。”
      “他们的真挚,击垮吾等心中壁垒,抱着衷心祝愿,却再见不到他们礼成。那攻城的兵卒,显然是看准了那日,守备最为松动之时,将那万人同乐打得满目疮痍,分文不值。成将军为守百姓,弃婚而战。拼着最后一口气,为纸云娘子挡下了致命的一剑,好在乱战之中刺得不准才不致当场毙命。”
      听到此处,白梦阑已无法出声,方尘声音沙哑着:“那他如今身在何处?”
      那兵将直接一个磕头在地,泣不成声:“殿下......恕小的直言,您......您怎就不能早上一天回来?那样......那样至少可以见到成将军最后一面。”
      那兵将哭得更厉害了:“成将军......成将军说,他这一生圆满了,为护百姓,救爱人而死,很值得。只是......他最后一个愿望,便是死前再见您一面,方才算无憾。可他,终究没等到......”
      白梦阑从未听见过方尘颤抖的语气:“他......他可还说了什么?”
      那兵将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张血纸,双手递上。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五个字:
      成林,谢殿下。
      歪歪扭扭的,少了往日锋芒与刚劲。
      那兵将道:“小的不敢高攀将军,但将军争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写完的话,小的定要给殿下。在这城门边守着,没想到殿下来得这么快......”
      “将军他想亲口说的,只是没机会了。”
      方尘脑海中的画面,开始推移。
      成林刚来那会儿,长公主还在。
      那时他们无忧无虑,日日玩耍,拿着树枝当剑挥舞。
      后来,长公主死了,可成林还在,方尘至少没有起念给母亲殉葬。
      再后来,抚育他八年的皇兄也走了,众人都怀疑年仅十四岁的他会篡皇兄的位,因为这城防,没人比他更熟悉。
      那时成林并不知道他心中其实根本不在乎,还是装出个小大人的样儿安慰他,说自己相信他,他也欣然乐意接受。
      时间往后走,姝妃的事引起轩然大波。那时他在代州羽翼已然颇丰,邶麾盟也在渐渐成形,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权倾朝野,随时想反便能将这天下改姓。
      他背着所有的不公,成林还是无理由地站在他身边。他问他为什么。他捂着胸口一脸认真:“这里说的。”
      后来啊,他教他读书,教他写字,教他下棋,教他武功,让他做大将军......
      省略了太多太多,一同的成长。
      成长到方尘从白手起家到如今挥手便能翻云覆雨,成长到成林逐渐认识到方尘不是他的兄弟,是天下人敬仰的王,是当今陛下的皇叔。他们之间,是将与兵......
      可笑,可叹。
      若是他早些回来,若是他答应过会参加他的婚宴,若是他安排得再妥帖一点,若是他......
      走到这一步,他才意识到,成林是唯一会一直伴他身侧的人。
      便是白梦阑,她不属于这里,是早晚会离开的。
      如今看来,她已经要走了,也必须离开了。
      造化弄人,他明知道代州会出事,还是走了。成林用尽所有的衷心,一辈子的好,为他流血卖命三十多年,为何他就不能再善待他哪怕半分?
      最终害死成林的,不正是他吗?
      他一步步,走向为他敞开的城门。
      一直站在角落的箫挞凛一时竟有些想要拉住他的冲动。
      因为他明白,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想劝方尘别硬拼了,放弃了归隐山林。就算......就算白梦阑还是不能陪他多久,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尝尝人间烟火也未尝不可。
      但是他知道,成林对方尘有多重要,也知道徐纸云对于白梦阑有多重要,更知道,他们心中的责任与使命。
      城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方尘才注意到箫挞凛。缓缓挥一挥手,两旁拔剑守卫退开。
      箫挞凛强自笑着:“方尘,我进去不方便,这宋国数代州边防最多,我绕路回去就是了。””
      短短几个表情,方尘便明白,他都知道了,但却未作阻拦。
      方尘亦是如斯温和:“雁门关须得从此处走,你还能绕到何方?进来吧,没事。”
      箫挞凛看了眼两旁兵将像是要喷火的目光。
      砚南王军向来恩怨分明,纾贝公主不涉朝政,又是女儿身,他们自然愿意以礼相待。而他,是辽国的首席将军,也的确屠戮过他们的手足,又怎能强求他们不恨?
      箫挞凛一言不发地跟在方尘身后,旁人虽恨,但嘴上也不敢说什么。
      走了不多时,到得一处分叉,方尘转身对箫挞凛道:“从此处起砚南王府与雁门关便不属一道,你只管自己走便是。”
      箫挞凛不发一言,只是看向白梦阑,方尘明白他的用意,他也明白方尘的,阑儿如今的确还不能走。
      方尘递上一块符令,又接道:“守城将士人数众多,你别伤人。若有人拦你就将这令牌给他看,此令牌如本王亲临,他们不会不放人。”
      箫挞凛犹豫了片刻,缓缓接过。
      他看着方尘转身,看他的最后一眼,一双桃花眼中是无怨无悔,又难掩那淡淡的伤怀。
      他倒没有多注意他的亲身女儿,因为他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
      方尘眉眼柔和地对白梦阑道:“我们走吧。”
      白梦阑多少猜到几分他的用意,但她一直停留在原地,只是在等,等他认真的一个告别。
      但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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