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神经病进入无限游戏

　　副本的白光散去，熟悉的晕眩感后，顾不思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里的家。

　　电视机还开着，里面播放着无聊的电视剧。

　　“现在的电视剧没有以前好看了。”

　　一道郁闷的声音从她旁边传来，秦望衫半透明的灵体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然后合上眼皮。

　　《生死五子棋》这个副本结束了，但它的游戏机制实在是很消耗人的精神，就连秦望衫这只鬼也都觉得有点累了。

　　顾不思也回到卧室，倒头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一则电话将她吵醒。

　　一看，是她的好队友王紫玉，她尽力压住自己的起床气：“喂，什么事一大早扰人清梦？”

　　“顾不思，你这两天看新闻了吗？”

　　“没有，怎么，地球爆炸了吗？”

　　王紫玉：“……你报一个你家里的地址，我给你邮个东西，你收一下。然后这个东西呢，是副本里那位婚纱新娘的，她和她的新婚丈夫游戏里死了，我们的人当时就马上过去取走了他们的道具。那个道具的功能很有意思，我认为你会感兴趣的。”

　　顾不思笑了笑：“又给我送道具？说吧，什么事有求于我？”

　　她对王紫玉卖关子式的引导手段已经习惯，也不奢求对方能把那个道具的功能在电话里就讲明白。

　　王紫玉沉默许久，道：“上个副本我全程看了你的直播，你最后获得的道具是一套五子棋，它的作用是强迫别人下一场五子棋，谁输谁死，对吧？我目前急需要这件道具，所以想和你换换。”

　　“嗯？”对于王紫玉的请求，顾不思有些意外。

　　以她对王紫玉这人性格的了解，她实在很难想象能有谁这么招恨，让一个这么冷静理智的女人都想要用游戏道具来弄死？

　　“不是一个人，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王紫玉斟酌片刻，改口道，“不过我的任务是机密，除非你正式加入我们的团队，帮助我们一起追捕那些滥用道具的玩家，否则我不会把任务详细都告诉你。”

　　顾不思哼了哼，悻悻道：“好吧，我不问了。说回到换道具的事……”

　　她顿了顿，然后非常坦诚地告诉王紫玉，她想要借一下那件漂亮的刻符龟甲。

　　见对方不应答，她又连忙补充：“咳咳，我知道你们肯定是不允许玩家在现实中使用道具，但你放心，我真的就是——拿来欣赏欣赏！过几天就还给你！”

　　王紫玉轻笑：“可以。”

　　“你不怕我偷偷使用？”

　　“龟甲这个道具是我用兑换券换来的，它本来就是一件有点年头的占卜道具，变成道具后，作用依然是占卜，只不过和现实中占卜有区别的是，它可以问与问卜者完全不相干的事，每天三次。这个道具没有任何危险性，你要在现实中使用的话，我们是不会管的。”

　　只要使用道具不涉及人命、不闹出大事，那其实……上面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顾不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对方的话里，好像已经猜到她有偷偷使用的打算了……

　　算了，不管这个了，能换来借用一下，对双方来说自然是好事！

　　“那就这样，说定了，也用快递寄过来吧。回见。”王紫玉挂断电话。

　　通话结束后，顾不思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同时，还瞥了一眼沙发上刚醒的一团鬼。

　　“秦望杉，你以前当玩家的时候，道具也是能在现实中使用的吗？”

　　“那时候不能。”秦望杉非常果断地回答。他虽然有些记忆很模糊，但是这件事情，反而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他当初的队友就是因为没办法在现实中杀了他，才会选择在副本里动手的……

　　顾不思勾了勾唇角，轻声道：“但现在反而可以了，为什么呢？难道，这里也并不是现实？”

　　-

　　【恭喜玩家罗青锋通关《生死五子棋》，并成为失败阵营。】

　　【积分结算：基础过关积分100 】

　　【道具结算：一枚黑棋子（失败阵营的玩家本来是没有道具奖励的，但奈何巨人裁判对您非常欣赏，因此特赠与您。作用：彻底消除一次致命伤害）

　　巨人裁判留言：恭喜你领悟到人生的真谛，人总是生来就要受到各种规则的约束和摆布，这条路不能走、那条路不能走，但人终究不是棋子，棋子需落子无悔，人生可潜力无限。本裁判欣赏你的敢于放弃。】

　　“切，破游戏还整上鸡汤文学了。”

　　罗青锋在房间里整理衣物的间隙，将手机上之前的通关消息反复读了几遍。

　　“其实就算我们不放弃……也肯定赢不过对面的。”小男孩突然从房门后面冒出头来，眨眨眼，稚嫩的声音顿了顿，“毕竟对面有能让人强制睡眠的道具，我看见了，那样的话，所有黑棋都是任人摆布的。”

　　罗青锋：“其实判断出来输赢都算通关这不难，难就难在大家都会多想，是不是输了就是会死之类的。”

　　小男孩：“我们有“鬼屋online游戏币”，倒是不怕离开不了。当然，主要是我觉得你打不过他们……”

　　“……找打！”罗青锋抡起枕头扔过去。

　　枕头飞过去，又被小男孩接住，在他手里飞回去。

　　就这样，这一只枕头飞来飞去，原本一本正经的讨论，瞬间就变成了鸡飞狗跳的闹腾。

　　小男孩名叫陈小栗，是罗青锋家家政阿姨的小孩，他们本来在现实中交集不深，但后来在游戏里遇到了，就彼此有了个照应，特别是陈阿姨在副本里出事后……

　　罗青锋就把陈小栗接到自己家暂住，她答应过陈阿姨，要保护好陈小栗，送他去他舅舅身边。

　　她在现实中工作很忙，最近好不容易休假，就想着趁这个时间赶快把陈小栗送过去。

　　“别耽搁时间了，赶紧收拾东西，否则要赶不上船了！”

　　陈小栗的舅舅是个渔民，住在岛上，交通的不便，也是事情耽误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我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你那屋里的玩具都不要了？”

　　……

　　几天后，顾不思收到王紫玉寄来的快递。

　　除了那件龟甲以外，就是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腕表，想到王紫玉说这块表功能有趣，她就先拿起表。

　　【获得道具：测谎表（戴上它，它是一款正确率百分百的测谎仪，但缺点是每个副本只能使用3次。如果它的上上个主人有随时用它的习惯该多好）】

　　测谎，这项功能至少在副本里，确实会很好用。

　　顾不思想了想，将这块表放进背包里收好。

　　然后，她带着刻符龟甲，去了宛平南路600号。

　　到封闭病区，她直接向病区主任申请，要见那位因为丢了孩子而精神失常的母亲。

　　在病区护士的带领下，顾不思走进了那间病房。

　　女人抱着一个枕头，坐在病床上发呆，她穿着宽松短蓝白条纹病号服，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眼神空洞。

　　下一瞬，她好似从影子里察觉到什么不对，突然扑向地面，疯狂大叫着：“我的孩子呢！谁把我的孩子抢走了！”

　　护士很有经验地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这女人身形消瘦，力气并不大。

　　趁这个时间，顾不思把龟甲拿了出来，她在龟甲背面写下了那个孩子的生辰，“王女士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下一秒，龟甲之下，有了一条细小的裂纹……

　　因为这是道具，所以她完全不用做任何仪式，就可以让道具给出结果。

　　护士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根本完全无视了护士的眼神。

　　顾不思凝视着龟甲上的裂纹，立刻解读道：“龟甲显象，是‘屯’卦。坎水在上，震雷在下，孩子被困在一种‘水生木’的环境里。”

　　小护士听完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算过多少次了，上次还说什么在很远的地方，这次又说什么有木和水，你是骗子吧！也就我们病区主任比较相信你。”

　　“之前因为王女士的精神问题，她一直没有办法和我产生连接，占出的结果确实不一定正确，这次……”顾不思并不理会对方的嘲讽，她摸了摸龟甲，笑道，“虽然占卜不可能百分百正确，但这次，一定会百分百正确。”

　　护士：“你在说什么自相矛盾的事情？”

　　顾不思继续解读：“坎卦为谁，主北方。震卦为雷，主动，也为东方。所以卦象指引的方向是东北方。”

　　她指尖划过龟甲上那道最深的裂纹，这是代表震卦的裂纹，它在水纹的包围中显得孤立无援，“看这里，群水困孤木，孩子不在陆地，很可能是在一座岛屿上。”

　　护士：“什么岛？你瞎说的吧，难道你说的是日本？”

　　“看这裂纹的走向，曲折如水路，最终聚于一个点……肯定不会是一个开阔的大岛，我觉得应该是那种没什么名气的私人小岛。”

　　“我去告诉你们主任结果，至于后面的事——那我可管不着了。”顾不思抱着龟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秦望杉那水鬼又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也可能一直跟着），好奇地询问她：“我刚才都听见了，不过按你说的结果，这样的小岛恐怕很难找，没有几百座，也有几十座……”

　　顾不思懒洋洋地活动活动手臂：“我已经缩小范围了，难道还要让我亲自去找不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望杉垂眸看她的走路速度，“说是没关系，但你现在走得比我飘得还快……”

　　“闭嘴。我要是想揍鬼可是连精神病院的证明都不用开。”

　　顾不思来到病区主任的办公室，将刚才的结果告诉给她。

　　病区主任听后，认可了这一答案，她讲起那位病人的过去：

　　“当初那孩子丢得很莫名其妙，母亲带孩子去公园玩，突然之间怀里的孩子就变成一只布娃娃，但是她说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孩子，查监控当时也没有。唉，她身边所有都以为她故意推卸责任说了谎，再加上找不到孩子的阴影，多层压力之下，把她脑子里的那根弦崩断了。这样的经历，换其他人，谁能不得心理疾病呢？”

　　“现在不管怎么说，总算有个方向了，就是不知道病人的家属，还愿不愿意去花时间和精力找回那个孩子了。”主任叹息道。

　　“从卦象上看，这件事不能拖。”顾不思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屯’化为‘既济’，水火相济，却火在水下，这说明这座岛上的信息与外界隔绝，掩盖了下面的真相，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那那伙人会很快有变动，到时候是什么情况，那就不得而知了。”

　　病区主任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十年前的事情了，病人的前夫已经组建新的家庭，最有可能愿意找孩子的，可能也就是病人和她的父母了，但她的父母，今年已经满六十岁了。如果是找警方，那恐怕还要先查证一番‘孩子在岛上’这个结果是怎么来的，又会耽误时间。”

　　顾不思抱起双臂，嘴角勾起，眼神却是冷的：“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吧？”

　　主任抬眸，眼神中透着祈求：“不思，我想……”

　　“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之内。”顾不思举起手掌，摆了摆。

　　“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很危险，你还是先告诉家属，让他们找警察吧。”她嘱咐完，就很干脆地离开了，在过道上刚好与刚才那个小护士擦肩而过。

　　小护士的眼神里还是透着一丝鄙视。

　　顾不思仍然没搭理对方，不过秦望衫却在小护士的后脖子处吹了一道阴气。

　　虽然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普通人沾到鬼魂的阴气，多少会遇到一些倒霉的事情，比如说临时加班、感个冒什么的。

　　秦望衫对顾不思平和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你今天怎么来？为什么不反驳她？”

　　顾不思笑了笑，想起自己以前也对师父问过类似的问题。

　　她解释道：“如果她只是单纯地不相信我，那我一定反击，但她只是不相信玄学而已，没什么问题。”

　　人们都有不相信玄学的自由。她性格再古怪，作为真正的玄学人，这点包容心还是有的。

　　秦望衫默了默，也觉得顾不思说的有道理，但依然眉头紧蹙，憋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那也不该这么没礼貌！”

　　这时，病区主任办公室。

　　杨静敲了敲门，抱着一本检查报告进门，语气里带着探究：“主任，她真的那么有把握？我就没听说小孩会被卖到岛上的啊！”

　　“可能这种事情在你们看来匪夷所思，但是小杨，你照顾的这位47号床的病人，她跟她的父母试过了各种方法去找小孩，报警、上网、贴寻人启事等等，他们这十年里已经都做过了。她现在疯掉了，找到小孩已经是她一辈子的执念，就剩算命卜卦这一条路，没有其他办法了……”

　　主任接过杨静送来的报告，一边翻看，一边补充道：“你是47号床的责任护士，她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药物只能让她冷静，不可能让她找到自己的孩子。你可能会觉得主任我相信这种东西是在搞封建迷信，但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帮到病人。”

　　杨静坐下来，低下头，闷声道：“她的身体也很差，刚刚那就是她上次的体检报告，因为睡眠不足，除了焦虑症和抑郁症以外，她还得了冠心病……她才35岁。”

　　“是啊。”病区主任又叹了口气，顿了顿，“你是不是有其他事找我？”

　　杨静抿了抿唇，四胡扯是做了很长的心理建设，才开口道：“那个……顾问说孩子有可能在一座小岛上，我想去试着找找看。”

　　她说完，还捂住脸，声音有点哽咽：“主任，所以我要请一次长假……或者不行的话，您直接撤回我的转正协议吧。”

　　“瞎胡闹，你怎么去找？”主任语气严厉起来，“而且你这突然一下子请长假，其他同事根本忙不过来，转正合同我也已经交上去了，不行！”

　　“可是……”杨静还想继续劝。

　　主任被她纠缠得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这个事情根本不是我们医护人员能处理的，顾小姐也对我提过醒了，说那个岛上是有危险的，让我报警处理。”

　　杨静不再说话，她红着眼睛，脑海里想起47号病人发疯时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没有丢掉我的女儿！”

　　“我怎么会丢到自己的孩子呢？”

　　“她怎么会突然变成一个玩偶呢？”

　　“天呐，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

　　……

　　她知道自己作为医护人员，有时候不能有太强的共情能力，可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母亲受那么大的痛苦，她很难不共情对方。

　　杨静深呼吸一口气，抹着眼泪道：“主任，那我先去忙了。”

　　主任起身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好了好了，还有其他病人也需要护理的，快去吧！”

　　然而杨静一出办公室的门，就立刻往病区外面跑：“顾小姐！顾小姐！请等一下！”

　　既然她自己没法帮到47号病人，那她总要想办法找别人寻求帮助，她刚才就想到，那位在病房内做占卜的特殊顾问，或许会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

　　“真是太阳打地上出来了，”当顾不思在打车离开医院之前，她听到身后有人既尊敬又急切地喊住她，“你们主任还不打算放过我吗？”

　　杨静抓了抓头发，脸色窘迫：“之前我一直都对你态度很差，不好意思，我现在对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她鞠了一躬。

　　顾不思面不改色，“我说过，我不去。”

　　杨静：“我知道你说那个岛上可能非常危险，但你们玄学人士，有真材实料的，应该……”

　　一个黑衣少年从顾不思身后突然“走”出来，走路无声无息的，冷白色的脸颊上，一双眼神明显带着点警惕：“哪有什么应该啊，因为她有实力，你就理所当然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吗？那如果她没有成功呢？”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杨静凝视着顾不思，语气诚恳，“我想帮我的病人，我希望她能好转。”

　　顾不思唇角轻勾：“我可以答应，但你要达成我提出的苛刻条件。”

　　杨静愣了一下：“什么条件，你说说看？”

　　顾不思思绪飞快，立马提出条件：“我需要你接下来一年里，帮我办一些事情，要求是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当然，这些事情绝对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也绝对不是杀人放火那种事情。”

　　杨静：“具体是什么事情？”

　　顾不思笑眯眯道：“租借物品，就类似于我今天带的龟甲。以后就是我出东西，你替我出面租给别人，想借用的人不会太多的，你不会很忙。”

　　杨静考虑了一下，想到病区主任对顾不思的认可，便答应了：“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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