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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溪云9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分钟。
“是我丈夫。”放下手机,喻玫转过身去看着小马,小马了然,见她状态奇怪,有些担忧便问道:“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他要跟我离婚了,”喻玫从停滞般的神态转为一种小马看不明白的解脱,甚至是欣喜,“我战战兢兢两年,陈遇澈他终于同意离婚了。”
小马见她已经沉浸在当下的事情,也不欲她深思刚才的话题,赶忙接上:“我就说我是来给你转运的,这不就立马有效果了?”
喻玫笑,“真的假的?那我还得谢谢陈老板了?”看得出她此刻是真的开怀。
小马也被这种告别过去时光的幸福浸染,陪着女人一起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指着自己的肚子,“当然!是你答应好的,要请我吃饭,我巴巴地就从北京赶过来了,姐姐——你可得说到做到。”
喻玫一听这句“姐姐”,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耳根莫名染了红。又不愿意落了下风,翻个白眼望过去:“你别再占我便宜,明明你就老一岁还多。”
“你从哪知道的?”小马疑惑,可从没提过自己的出生年月。
“自己猜,”喻玫露出狡黠的笑颜,又拿起手机,“点个烧烤庆祝庆祝?就当我兑现承诺请你吃过了。”附近有一家特正宗的烧烤,小马或许没尝试过。
“庆祝什么?”小马低头看喻玫打开了美团,心想张家两姐妹这点倒一个样,总爱吃夜宵,还净是些火辣重油的东西。
“庆祝......当然是我要离婚了!祝我脱离失败的婚姻。”提及婚姻,喻玫神色黯淡下来,出于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一些原因,她原本就不愿意陈小马插入自己的婚姻问题来,甚至总是对她自己的婚姻状况闭口不谈。她总觉得一段失败的婚姻会让他人把她看低,而陈小马,是不是一个例外她也并不确定。
小马见不得她突然变得失魂落魄,从身后缓缓靠近她,喻玫感受到男人的身体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后背,又停下了,她也不敢动,感受着男人的气息,一时只剩下莫名的慌张。正当喻玫注意力放在背后之时,陈小马伸手从喻玫腋下抢过手机,见到喻玫一半尴尬一半气恼的神情,咧开嘴巴,笑脸几乎扯到耳朵眼,灯光打着牙齿闪得喻玫更生气,不就是幼稚的小把戏?喻玫也想不通自己超乎寻常的气愤来自何处。
“我要自己点,说好了你请我的,就得我说了算。”小马不再看气鼓鼓的女人,拿起手机兴味盎然地上下滑动。
喻玫调整好呼吸,决定不跟大她一岁多却依旧如此幼稚的陈小马计较,“行,陈老板想吃什么点什么,就是......”陈小马闻声也看过来,喻玫的声音恢复了寻常的冷淡,“你好歹注意点价位,小县城的工资实在经不住像在京城时那样造。”
她可一直记得在北京时陈小马花钱是怎样如同流水的,如今手机已经归他,只能尽量保住自己的钱包。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陈老板真是随和极了。
点完后他把手机交还喻玫,喻玫接过来就是付款界面,看一眼价格,这才放心地贴上指纹。正要戏谑陈小马几句,陈小马示意去阳台接个电话,她点点头,只好独自坐下翻翻教案,等待着外卖的到来。
“爸。”陈小马回头看一眼喻玫,见她没注意这边,才接起来。
“你到那里了?”陈学祎最近又住院了,年纪上来,小病不断,加上他越发害怕死亡,三天两头爱住在医院里,此时应该也要准备休息,声音有些遥远和迷糊。
“对,我到了,”小马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抬眼看着夜空,黑蒙蒙一片,“医院有人照顾吗?”
“你姐姐请了护工,挺认真的,你那边怎么样?”
“我还没想好。”陈小马少见的冷漠,像是遇到了十分困扰的问题,他纠结于选择。
“......我想你至少得去看一眼,”陈学祎已经有些不清醒,“别留下遗憾,小马。”
“嗯,知道。您好好休息。”小马挂了电话,深吸口气,眉头皱的紧巴巴,想抽烟了。
准备从阳台出来拿烟,一转身就遇上喻玫刚好对过来的眼睛。他细细打量,喻玫双手提着大大的白色购物袋,里面就是他刚才点的那些食物。卖家厚道,还送了他们两罐啤酒。
小马看着喻玫的笑脸,眉头也不知不觉放平,他大跨步跟过去,拿起一罐酒,一只手便把易拉罐拉开,给正在拆烧烤包装的喻玫递过去,“我记得在北京的时候,每回吃饭我都在给张老师讲故事,”喻玫看过来,想听他继续说,小马不说了,看着手中的酒,喻玫迟钝两秒,接到自己手中,喝了一小口,是冰镇过的,很爽快,“这回,到张老师给我讲故事了。”
“好呀,那我就给你讲讲,”喻玫也不排斥,也许是那一口冰镇过的啤酒让她心情极好,看一眼啤酒罐子,看一眼陈小马,从他眼中看出一丝虔诚,这才继续开口,“——讲讲我离婚的事。”
大概两年半以前的雨夜,陈遇澈在厨房□□了喻玫,她现在还能梦到那晚的场景,她被陈遇澈按着整个身子趴在地板上,胸口紧紧贴着地上的砖,她的丈夫整个人贴着她的身体,狠狠地从后面一次次地贯穿她,她没有任何准备,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她想要反抗,甚至一度趁着陈遇澈在咬她肩膀上的肉的时候,寻找到了地上掉落的剪刀,那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往常都是用来处理虾子的,她拿起来准备从陈遇澈的腰腹插进去,却被陈遇澈发现,当过兵的男人对周围的感知更加敏锐,察觉到她的举动后,陈遇澈更加暴躁,眼神充血,一把丢掉手里的剪刀,把地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扛起来,走出厨房,“你要害我?你也要害我?”一边走一边对着喻玫的耳朵重复,终于到了卧室,他把手里的女人砸在了窗台前,喻玫的脑子已经眩晕,来不及开口,陈遇澈红着眼睛又扑了上来......那天夜里,陈遇澈砸坏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第二天他看到家里变成那样,又看到我身上的那些......跪着跟我说是他当时的领导联合着关系户一起把他挤下来了,这些事我现在也不确信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在乎了......”
喻玫的啤酒罐已经空了,她的声音平静,表情冷漠,仿佛在讲述别人发生的事情,小马跟她一起在桌子前蹲下,沉默不语,只是拉开剩下的啤酒,递给喻玫,喻玫这才恍然,仿佛才想起来身边存在另一个人,看他一眼,“哦,谢谢你。”
陈遇澈省悟过来迅速给喻玫下跪,求着她不要离开,如果她也要离开,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当时的喻玫披着一块毛巾,躺在沙发上,已经奄奄一息,看着跪在面前的陈遇澈,还有陈遇澈紧紧握着的自己的手臂。上面青青紫紫,是陈遇澈昨夜凌晨把她绑在床脚,用皮带抽的。喻玫挨打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张少军曾说过陈遇澈当兵那几年是如何如何出色,体力又是如何如何超群,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她想要抽回手臂,陈遇澈担心一直拉扯着会伤到喻玫,只好放开,依旧跪着。
“我就想和他离婚,我必须和他离婚,可他不听我的话,他一直在抱怨自己在单位遇到的事情,他说自己太正直,没有任何朋友,那些人在背后如何如何妒忌他、算计他,他说他只有我了。”喻玫大灌了一口啤酒,淡黄色的液体溢出,从嘴边轻轻滑落,喻玫眼角早已蓄满的泪水也跟着重力作用,化作一股掉出来。
小马赶忙抽纸往喻玫脸上轻轻揩拭,动作缓慢,他轻轻开口,“哭出来,哭出来,喻玫,哭出来会好些,”他又伸出双手,搂住这个向来坚韧的女人,让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喻玫,抱歉,我真的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小马一时失语,喻玫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小马觉得该说些什么,便看过去,发现这个女人已经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肩膀边上睡了过去。
他等待女人呼吸平稳,便把她轻轻抱起来,忽然想到这是自己第二次抱她去睡觉,又觉得有种超乎朋友关系的异样,只是看到喻玫伤情的眼睛又不愿多想,只有心疼。
想到她经历过的可怕事情,陈小马的心真真切切地会疼。
他把喻玫轻轻在床上放下,正欲关灯离开房间,想起喻玫接完陈遇澈电话后一瞬间的欣喜若狂,也显出笑意,他俯身对着喻玫的额头,用自己的唇轻碰一下,口中落下他轻若鸿毛的善意,啤酒是为庆祝什么呢?
“祝你脱离所有的黑暗,祝你离婚成功,还有迎来平常的、每个人都能享受的阳光。张喻玫,晚安,明天见。”
也许是他说话的时候呼吸贴近,喻玫额头生出痒意,她转了个身,小马赶紧把自己的身体撤回来,又担心喻玫被吵醒,轻手轻脚地准备出来,喻玫仿佛有了意识,陈小马看一眼,见她的眼睛仍旧紧闭着,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还没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喻玫轻轻的呓语。
“也庆祝......你......第二次找到我。”
小马弯了嘴角,听着背后呼呼大睡的女人又转了个身才关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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