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禁区

　　若不是那天早上，樱宝趁蔚冥在实验室里忙活的时候，火急火燎地偷跑过来，给乌渡看桥引发来的视频，乌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几日他沉溺在看书、打游戏、古董电话清脆的铃声和蔚冥睡前送来的热牛奶当中，专心致志地为自己铺好接下来的路。
　　他在努力让蔚冥爱上他，都不知道对方望向他时含情的眼睛里，其实瞒着这么大的秘密。

　　视频里桥引被军团的人反手捆绑着，脸上身上全是伤口，薄薄一层白大褂覆盖着身体，一动就渗出血来。
　　“快来，阿渡。他们抓走了阿嬷。”桥引一边说一边哭，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镜头移动了一下角度，露出了地上零落的几只针管，隐隐透出了血的颜色，乌渡都不敢去猜那药物是什么。
　　桥引身体明显撑不住了，出气比吸气长很多，每说一个字都像是短促的叹气：“他们知道逃跑的事情，逼我说在航舰那几天的情况，我…我对不起你，他们抓走了阿嬷，说要杀鸡儆猴。”
　　视频长达一分钟，措不及防的黑屏照出了乌渡眼瞳渗血的怒颜。
　　这已经是三天前传输到航舰的视频消息了。
　　他双手颤抖着握拳，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都没有痛感。
　　乌渡大跨步冲去蔚冥办公室，抬脚踹开了门，走向站在办公桌前表情诧异的男人，抬手就是一拳。
　　这一拳是实打实的全力，若不是蔚冥早有准备，悄悄后退了一步，乌渡的高压精神力可能会瞬间拧断他的脖子。
　　“你早就知道？三天前你就看到了你竟然还能这样和我说话？你他妈是不是疯子！”乌渡双手发力，青筋毕露，没收住的量子力波直接掀翻了跟来的樱宝和田青。
　　蔚冥眼角顿时青红了一片，血管破裂渗出覆盖了左眼的眼白，他若无其事地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鲜血。
　　“你听我说，我知道组织的套路，这个视频是假的。军团里面有我的人，桥引虽然是被监视住了，但没人伤害他，塞罗在守着他。”
　　乌渡一把钳住蔚冥的咽喉，“哐”地用力抵在后面的落地窗上，嘴角微微上扬，表情却没有一丝笑意。
　　“上尉，我只说一次，你给我听好了，桥引和阿嬷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既然我们是合作，我从来没和你谈过条件，我现在就告诉你，一旦他们因为你自大愚蠢的隐瞒而出了什么事情，你和你小心翼翼藏在航线上的小星球，都给我滚蛋。”
　　蔚冥后背火辣辣地疼，刚才一下肯定是把内层玻璃撞碎了，箍在咽喉上的手钢筋一样狠狠收紧，鲜血从左眼眼角处流下来，落在紧抿的唇上。
　　蔚冥垂下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睛找到乌渡再次变得极其淡漠的浅灰色瞳孔。
　　“你听我说，三天前组织把这个视频给我，让我交给你，告诉我你阿嬷的行刑日是今天下午。我没听,是因为…”
　　随着咽喉处五指的收紧，蔚冥舌根涌上一阵腥甜，他双手轻轻盖住乌渡手腕，却没有用力。
　　“…是因为他们就是想测试你，还有没有能力再逃一次。”
　　临近窒息的最后一秒，蔚冥眼前闪过白光，巨大的耳鸣声在脑海中回荡，双手无力地划过乌渡手腕的脉搏。
　　乌渡放开了手，蔚冥瞬间倒在地上，半天才恢复了神智，再抬头时，左眼已经因为血液遮盖看不清乌渡的表情了。
　　“我安排了几个人在那里，会趁着行刑的时候把你阿嬷救出来，你不出现桥引就不会有事，他们也不会知道是我救出来的。”
　　乌渡开口，声音是连自己都惊异的冷漠疏离：“带我去。我要亲眼看到阿嬷没事。”
　　蔚冥摇摇头：“我就知道你看了视频会想去，但是那样太危险了。那边布好了层层陷阱就等着你过去，单枪匹马能干什么？”
　　“我不是单枪匹马，你可以帮我。”乌渡把手伸向坐在地上的蔚冥，“我们一起。”
　　蔚冥无奈地看着眼前变脸如此之快的人，没有抬手：“你太高估我了，乌少校，我要是有那个能力在军团里和组织作对，我也不用花那么长的时间做关于你的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必须万无一失。”
　　蔚冥声音也很坚决，甚至，也带上了一丝冷意：“无论牺牲谁，都是可以接受的。”

　　乌渡后退了半步，稍远一点看着蔚冥，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是的，他们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是的，他和这个男人发生了一些事情；是的，这个男人为他准备了一个丰腴的小星球。
　　所以呢？
　　蔚冥那么擅长伪装，哪怕亲手在实验台上造出了一个又一个怪物，推到航舰外直接销毁，回头还能用最纯真的桃花眼笑着对乌渡说：“我们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真实的。”

　　乌渡声音好像被堵住了：“你知不知道阿嬷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但保你活着更重要。”蔚冥没有看他。
　　办公室里的灯被刚才乌渡没收住的量子力波爆破了，此时虽然是早晨，房间里面却昏暗得像地球上的傍晚七点。
　　蔚冥用手掌压住自己的左眼球止血，乌渡好像被刚才的巨大冲击抽干了力气，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乌渡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力过，以前，只要给他武器，他可以冲进敌方联盟把主席拽出来，拿枪抵在对方太阳穴，让他签一份美其名曰“和平条款”的不平等条约。
　　军团叫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校，叫他“圜灵最锋利的剑”，但没有了训练有素的军队配合、没有了精妙的用兵策略，他又该如何破局呢。
　　“带我一起去，我保证不会暴露自己。”乌渡抬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一颗眼泪从乌渡眼角悄然低落，趁所有人都没注意，蔚冥伸手接在了自己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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