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蝶与她的主人

　　里边静默了会儿，沈沐净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门被苏恙从里拉开，沈沐净用一双带有水汽的朦胧眼睛看着他，“苏恙，有听见我刚才的话么？”

　　苏恙身后雾气弥漫，他看向沈沐净的眼中有情绪涌动。

　　“那算了，我回房休息了，你今晚别来。”沈沐净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可是，他也不能天天来。

　　沈沐净转过身去，黑发在纤细腰部荡漾，微尖发尾挠着苏恙的欲望之心，苏恙伸手，将她一扯，强行带她入了怀。

　　还在他怀里的时候，就被他密切的吻盖满，但他却从来不吻沈沐净的唇。

　　失了衣衫，沈沐净被丢入宽大的浴桶中，她光着身子，苏恙却衣衫整齐。

　　“为什么？”沈沐净慢慢没入水中，轻声唤，“苏恙。”

　　苏恙来到桶边，漠然双眼中布满她雪白身影，自眼底漫起翻滚暗涌，他抬手，勾住沈沐净的下巴。

　　沈沐净以为他会吻自己的唇，但他没有。

　　沈沐净以为他在水中会轻柔一点，但他没有。

　　他强势，霸道，用命令的语气，用手帮沈沐净快速转动身子。他啃咬，贪念某处，总是喜欢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沐净，无论是正面，还是背对。

　　他大手掐着沈沐净的腰，俯身在她耳边发出指令，“你来动。”

　　“什么？”沈沐净有些慌张，雾气漫过他们的脸，与苏恙那双眼相对，好似他在山的那边，沈沐净在山的这边。

　　“坐上来。”苏恙靠着浴桶，暗色眼眸中带着视她为蝼蚁的冷意。

　　沈沐净往后退，“不。”

　　苏恙很少说话，这回他也是，一手捞过沈沐净的身子，不顾她的喊叫，将她按坐了下来。

　　细密黑发传来香气，苏恙微微靠近沈沐净的背，苏恙半垂着眼，黑色湿发划过轻皱眉头，眼底现出克制的迷离。

　　*

　　第二天早上，窗外不知名的小鸟儿在叫，沈沐净在苏恙的床上醒来，空荡荡的屋子，一如既往没有苏恙的身影。

　　沈沐净起身，黑发滑过光裸的身子，她在心中气馁，这苏恙，不给她穿衣服也就算了，也不给她盖上毯子。

　　穿好衣服后沈沐净来到阁楼，打开阁楼的窗，清风拂面，将花落市的美景收入眼底，对面木屋表面，被绿色的藤蔓爬了一半，阳光浮在它们之上，化作金色圆圈，似乎能感觉到它们的呼吸。

　　“小净！”斜对面的房子，是易识意独居，他站在花朵之中，脸色明朗，“苏恙不在么？”

　　沈沐净摇了下头，易识意笑喊，“来我家解决饭的问题吧，等到晚上，我去你们那边一起烤东西吃。”

　　说完他绽开明媚的笑，有时，沈沐净觉得他可能是一个单纯的好人，不过从其他邻居那儿听来的他却是一个有不健康男女关系的人。

　　沈沐净下楼，心想一定要快些请个厨娘了，她收拾好后，在花园里摘了几朵花，迈上木桥，往易识意那儿走去。

　　“小净。”意识意为她拉开大门，“这花是送我的么？”

　　“十一，多谢你这些天让我蹭饭，以后我就不打扰你了。”沈沐净将手中粉花递给易识意，他将花接过去，面容含笑。

　　“小净，我知道是昨晚，她们说的话让你误会我了，其实像你这么美丽的姑娘，可以多看看，这幻陆，不止有苏恙一个好男人，当然，他也算不上一个好男人。”说完后易识意盯着她的脖子看，这让沈沐净有些不自在，脖上的丝带随风飘起，易识意移开目光，笑道，“既然你想好了，便听你的吧，晚上，我等苏恙回来了，再去拜访。”

　　沈沐净离开易识意的家，走到河边来，看着水中嬉戏的小鱼儿，河面印着蓝色天空与洁白浮云。

　　*

　　遥远的天边浮着好多层长云，大船悠然浮在水面，前方就是莲花山了，真正的莲花山中，有一座寺庙，据说这寺庙原是没有名字的，后来因为它在莲花山中，所以就称它为莲花寺。

　　苏恙下了船，跟随人流，踏上用巨大石块做的阶梯。

　　与往常一样，来莲花山游玩的，大都是一家人，家庭中，孩子很小，与那时年幼的苏恙年纪相仿。

　　脚下的石块大而顽固，尽管已有了些裂缝，还有些青绿色的痕迹，它依旧踏实稳当，远远的，嗅到寺庙里的香，走了一会儿后，苏恙抬头望天。
　　今日是，他们的忌日。

　　在寺庙待到正午，日光强烈，前来爬山的小孩子们头顶冒出细密的汗珠，苏恙下山时，看见一群小孩子在阶梯上做游戏，健康的身体，莲藕般的胳膊，笑起来，或多或少都缺几颗牙。

　　很快，这难得的平静心情，被从腥红果区来的人打断了。

　　小船儿上，苏恙与男子并肩而立，船下波纹悠远流长，男子说，“苏恙，那姑娘是死了没错，但那二把手，却突然跟疯了一样，非说是我们大哥杀的，他跟我们大哥，可是亲兄弟啊！若是兄弟反目，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苏恙侧目，瞧着他，“你们认为是我嫁祸的？”

　　男子连连摆手，他名唤孙离，但苏恙一般不会去记他人的名字。

　　“自然不是，那姑娘死后，二把手的精神状态便不太好，不过我们老大只是请你过去坐坐，跟他详细说下昨晚的情况。”

　　苏恙说，“我抵达时，她在房中熟睡，我挥了迷香，无痛刀刺入胸口，她当场死去。”

　　“刺杀一位女子自然是简单，但你作为刺客，为何不肯刺杀那柯信呢？”

　　苏恙眼望天边，闭唇不语。

　　片刻后，小船儿游到一条暗流之上，孙离回头望，方才的那些景致全都消失不见了，现在能看见的，只有无尽延伸的藤蔓，与点点闪耀的红光。

　　“苏恙。”孙离看着眼前那片红色毒果林，“既然来了，一会儿就带几个腥红果回去吧，这种腥红果，整个幻陆，只有我们这儿有。”

　　苏恙转眸，“我还回得去么？”

　　“啥意思？”

　　“之所以请我来，不就是信不过我。”苏恙抬脚，迈下了船。

　　身后孙离哈哈大笑，笑完后，他道，“苏恙，我知道你的事情，是从老大那儿听说的，你还在记恨我们老大？”

　　苏恙不语，继续往前走，脚下湿软土地散发枯叶腐烂的气息。

　　“我只知道，这十六区的区主，除了迷雾区的雾女之外，他们经常聚在一块开会，但三年前，那个杀你全族的结论，并非我们老大提出。”孙离走到苏恙身边来，看眼面色阴沉的他。

　　等他们穿越这片土地，再穿越那片毒果林之后，便会来到由藤蔓编织成的中心。

　　宋摩已在大厅等候苏恙多时，他漫步片刻后，招来身边的幻灵，道，“你说这孙离，能将苏恙请来么？”

　　“为何请不来？”

　　“怕是苏恙对三年前的事情。”

　　“不管三年前的事情如何，现在只需要区主您将苏恙的心打动，这样便能将苏恙收入咱们区下。”幻灵低声道，“最好是在其他区主还未行动前。”

　　“我看他们也快要像我一般，试探苏恙了。”宋摩眼底泛起寒气，“宋达那边如何？”

　　幻灵未来得及回话，从树后走出的孙离挥手喊了声，“老大，苏恙来了！”

　　嘴角扯出笑容，宋摩高声道，“恭迎贵客！”

　　接受了宋摩热情的待客方式，苏恙与宋摩，喝了整整一个下午的酒。

　　宋摩这人比较单纯，满心想的都是怎么将那另外三个区的区主打败，然后占据他们的地盘。言语之中，充满对苏恙的赞赏。

　　喝完最后一杯酒时，苏恙道，“苏家全族被灭，为何我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

　　“因为你姓苏，你还是苏家培养出来的刺客，苏家培养刺客的先行条件，便是先培养那颗不会动爱意的心。”

　　宋摩将话说完，抬起酒杯的同时，冲身边幻灵说，“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

　　幻灵低头转身，拉开沉重的大门，宋达站在门口多时，宋摩回头，“弟弟，你怎么来了？”

　　“是你杀了她！”宋达手持大刀冲向宋摩，宋摩将酒杯一丢，唤出圣器，紫藤鞭，从手腕处衍生出无数条紫色刺藤，藤条打在宋达身上，让宋达痛苦万分，瞳孔涣散。

　　宋摩眼底漫出快感，他吼叫一声，紫藤猛然收缩，将宋达缠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苏恙勾唇一笑，这就是腥红果区那独特的圣器，收缩自如的藤鞭，一旦触碰，便会身上惨痛，这藤鞭还能将一个成年壮汉包裹至死，实在是不错。

　　“好了。”宋摩唤回圣器，紫光消失，宋达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宋摩看着宋达那张扭曲的脸，笑道，“既我是你兄长，便是你一辈子的兄长，你必不能如此猜疑我，更不能如此对待我，若再有下次，你便会死。”

　　宋达慢慢地抬起头来，眼底情绪是对宋摩满满的恨意。

　　苏恙道，“兄弟之间自然是要团结友爱，无论兄长做了什么，你这个做弟弟的，都要相信兄长。”

　　宋摩惊讶地看着苏恙，心想，方才与他一起喝酒喝了那么多，他可是话都没怎么说啊。

　　宋达盯着苏恙的眼，苏恙冲他微微一笑，道，“若你是兄长，也必定无法忍受被亲弟弟猜疑的滋味。”

　　宋摩扬手，唤了人来，要将宋达送回房间去，苏恙此时行礼，说时候不晚了，要回去了。

　　“好，恭送贵客！”

　　宋摩一声令下，厅里响起吵闹的弦乐声，苏恙慢慢往外走，走出大厅，他侧目，看见躲在树后的宋达。

　　宋达遣散了宋摩派来送他回房的侍卫，为的是跟苏恙单独说几句话。

　　“你是苏家刺客？”

　　“是。”苏恙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暗处时，他转身，盯着宋达的眼。

　　“你来做什么？”

　　苏恙默然看着宋达，藏在暗处的眼含漠然笑意，“二把手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请你给宋摩一个教训。”

　　苏恙嗤笑一声，“宋摩是你的兄长，你怎能给你兄长一个教训？”

　　“如果你帮我，你的条件是什么？”

　　往前走了一步，苏恙笑时唇角的弧度很清浅，好像在笑，又好像是种冷冰冰的嘲笑。

　　看着苏恙的背影，宋达喊了声，“到底是什么？”

　　苏恙没有回话，他慢慢走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朗，是孙离来了。

　　跟上苏恙的孙离看他一眼，问，“苏恙，刚才二把手问你话，你为何不理？”

　　“那姑娘死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孙离连忙问，“他问的就是这个？所以二把手知道是你杀了那姑娘？”

　　苏恙不吭声，漫天藤条将日光遮盖，耳侧暗河涌动，苏恙踏上小船，面对孙离。

　　既然苏恙不肯开口，孙离便不过问，他伸出手，手成拳，拳心向下，“这是我们老大交代幻灵找的好东西，现在由我交给你。”

　　苏恙本不想接，孙离又说，“既然你没说你要腥红果，我也就懒得给你去摘了，毕竟你跟我们老大，还有下次一起喝酒的时候。”

　　苏恙伸出手，孙离将东西给了他，“别看它现在是这个样子，等你到了之后，松开它，会有惊喜。”

　　躺在手心里的是一颗小小的透明光球，球中浮一片绿叶，不知是何用途。

　　抵达莲花山之后，苏恙跃上大船，看着小船儿渐渐沉没，从手掌心漫出的灵力潜入河中，大船急速驶向花落市。

　　*

　　花瓣落下的时候，沈沐净抬头向上看，原来是她在阁楼种的花被风吹掉了一片。

　　夜渐渐深了，可苏恙还未回来，沈沐净独坐花园中，风大了些，片片花朵旋着落在沈沐净眼前，她俯身，去拾落花。

　　眼前出现一个男子的双腿，沈沐净抬头，问，“十一，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的么？小净，你家后院那儿，有一片湖，湖上长廊横立，咱们就在那儿烤肉吃，你看，我工具都带来了。”

　　“可苏恙还没回来。”沈沐净起身，站在他面前。

　　易识意两手拿着沈沐净从未见过的工具，他笑道，“这么晚了，苏恙应该马上就回来了，话说回来，那湖中，或许还有可以烤食的鱼呢。”

　　两人推脱半天，沈沐净还是让易识意进了门，趁易识意在后院忙碌的时候，沈沐净来到前屋，准备出门看看苏恙是否回来，方才她听见了船靠岸的声音。

　　苏恙进屋，跟沈沐净对视，从他手心滑落一颗小珠子，珠子落地，幻化成人形，是位用绿叶蔽身的娇媚少女。

　　沈沐净立马黑了脸，“苏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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