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云诗的公司离她很远，开车也要开上个四五十分钟。

　　得知她要去法国，请了假过来看她。

　　“虽然太远了，但还是恭喜你，靳司郁怎么办？你不怕他乱来啊。”女孩一如学校里模样，
　　坏笑着调侃。

　　李烟动了动唇，“我们分手了。”

　　空气沉寂，云诗瞪大双眼，“不会吧，李烟，跨国恋而已，也有很多成功的案例，怎么就分
　　手了呢。”

　　她懒得解释什么，顺着话说，“我太悲观了，不敢，说说你吧，好久没见周锦了，你俩怎么
　　样？”

　　话题转开，云诗话多，李烟安静听着，时不时被逗笑。

　　窗外光线明媚，世界少了谁依然在不断运转。

　　她是六月的第五天坐上去法国的飞机，并没有告诉靳司郁。

　　初来总部，人生地不熟，一开始她只和国内员工交流，画根本画不完，没日没夜加班，钱没
　　赚到预期，身体说不定还会垮。

　　钟衍州会借工作之便来看她，那次他提了句市场部的基本运营。

　　说简单点，她设计部画画，那地方是卖画，需要嘴皮子，需要应酬，还要会人情世故。

　　李烟起了心思，心里那仅存的情怀终于消失殆尽。

　　她开始努力学习口语，开始跟外国人交流，跟着领导后面学习，洋酒度数高，今天饭局喝一
　　杯，下一次就能喝两杯。

　　深夜趴在水池上吐的时候，她想，那时候是最想家的吧。

　　尽管如此，看到业绩，还是开心的。

　　但也难免遇见对她有心思的男客户，利益面前，李烟学会了游刃有余的周旋。

　　她有时挺理解靳司郁的那些处境。

　　但没什么办法了，过去就是过去了。

　　圣诞节，她收到从国内的礼物，顾阮寄给她的围巾，还有手机上一条陌生短信：圣诞快乐。

　　她以为是哪个客户的祝福短信。没搭理。

　　后来这种短信依然有。

　　比如晚安，比如天冷多穿，比如新年快乐。

　　直到她的生日，在法国她从未告诉任何人。

　　那天她一个人窝在小公寓里，一一回复了国内朋友送来的祝福，而后随便看了部电影。

　　是以前看过的那部大话西游，又听到那句那个人好像条狗啊。

　　眼眶蓦的一酸，曾经她不屑应酬，瞧不上为利益与人打交道，如今收敛脾气，不再任性，为
　　生活奔波，不就是条狗吗。

　　她好像就变成了以前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手机震动，她缓慢点开，依然是那个陌生号码，他说，生日快乐，烟烟。

　　世界上，还剩一个人会叫她烟烟。

　　靳司郁。

　　原本还能忍的眼泪，无声落下。

　　投影仪幕布上滚动着片尾演员表，压抑的低泣声，伴随那首流传至今的‘一生所爱’弥漫开
　　来。

　　靳司郁，一个不缠绵的名字，念得时候，嘴唇都不相碰，那么疏离，分手半年了，她仍然感
　　觉怅然若失。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命运。

　　浮生若梦，把错过理解为命中注定。

　　真的可以释怀吗。

　　真的能释怀吗。

　　-

　　一年后的某个下午，李烟在咖啡厅和客户签合同，接到了陆临的电话。

　　他说不来法国了。

　　“姐，我留学再到工作稳定，又得几年，和女朋友在一起四五年了，最好的年纪跟了我，我
　　考虑好几天，舍不得让她等了。”

　　八千多公里，从来不是浪漫的乌托邦，每个选择都是一场豪赌。

　　你看，世界上还有人是爱里的勇士。

　　李烟当然祝福她，本想着等陆临来，她抽空回国陪陪姑姑和姑父，眼下这事也能先放一放。

　　“李烟？发什么呆，还想不想你的江总签字了？”

　　面前这个说话随意的男人叫江意礼，他们半年前认识的，在她手里定制了好几副画，关系竟处成朋友。

　　“就一天没见，怎么脸皮就厚这么多？”

　　江意礼笑的后仰，反驳几句，默默签字，“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华裔，很帅。”

　　她瞥他一眼，“这个华裔，不会是你吧。”

　　江意礼挑眉，“你怎么知道？”

　　很熟悉的话，存在脑海深处的一幕，她红着脸说你变态呀，男人也是这样散漫的，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

　　李烟一瞬愣神，目光空洞，越过面前的人，视线落在咖啡厅门口，她似乎看花了，刚刚一晃
　　而过的男人侧影。

　　太像了。

　　太像他了。

　　“喂，又发呆，难道早就暗恋我了？”

　　“...”

　　-

　　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时间总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流逝。

　　云诗和周锦订婚了，顾阮也怀孕了。

　　她远在他乡，除了祝福还是祝福。

　　那天和顾阮通电话，偶然听见顾阮和她老公说话，和印象的里不同，顾阮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说不想吃饭。

　　人生都才刚刚开始，只是将上一段故事拉下了帷幕。

　　纵使繁华万千，也不会有任何人驻足在原地。

　　多少无奈和心酸，即便是上帝视角，也无法理解其中冷暖。

　　江意礼对她的意思越发明显，先后又是找她吃饭又是送礼物。

　　“李烟，你是菩萨吗，是不是只有世界末日，你眼皮才会动一下。”公司门口，江意礼靠着
　　车身淡淡的开玩笑。

　　因为妈妈是法国人，他的五官比亚洲人更为立体，那双淡蓝色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她，认真又
　　深邃。

　　李烟发完消息，关掉手机，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句话，“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了？你站那么远干什么，那边空气很好吗，需不需要人工呼吸？”

　　她忍不住笑了下，肉麻的手臂起了些鸡皮疙瘩，“你非要这么大声吗。”

　　江意礼没反驳，“没办法啊，追女人不就是得高调点，除了不要脸，就是坚持不要脸。”

　　“...”

　　这人确实不怕事，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李烟和他说话一直都挺轻松的。

　　---“我现在想以事业为重”

　　也就是说完第二天。

　　她收到通知，要她回国。

　　说国内开设了一家分公司，缺人才，挖她过去。

　　放眼整个公司，李烟的业绩每个月都名列前茅的。

　　现在才第二年，她疑惑着用法语问，“为什么这么突然。”

　　经理是个棕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笑着坦白说，他也不明白其中情况，只传达上级的通知，可
　　能是普通的人事调动。

　　劳务合同写明了公司可以根据工期安排回国。

　　况且她没什么理由拒绝，分司的给她的薪资很可观。

　　提前一年，李烟没多大感觉，倒是江意礼黏糊糊跟着她一起坐上了飞机。

　　初次对他的印象，就是个富二代，本以为他只是玩玩，眼下她有些不知的该说什么，男人忽
　　略她的欲言又止，“我上次来中国还是三年前。”

　　“江意礼，你没必要这样的。”

　　她想过去再去尝试感情，只不过不是江意礼，她把他当朋友。

　　“还负担上了？”江意礼偏着头，语气怔然，而后又挂上没心没肺的笑，“我自己想来玩不
　　行么，过两天就走，我也忙呢放心。”

　　“...”随便他吧。

　　国内现在是冬季，一月的冷风，李烟打了个寒颤，先回了趟家，姑姑早就大门敞开来等她，
　　“我们烟烟真的长大了，司郁呢，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突然听到他的名字，李烟有些反应不过来，姑姑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悉，直接喊他司郁了，
　　“我们已经分开了。”

　　“...”李春红诧异好几秒，“这不好好的，怎么突然...算了，我侄女开心最重要。”

　　李烟点头，听这话鼻头有些发酸，大概是太想家人了。

　　又一次的新环境，忙的不可开交。

　　钟衍州升上总监位置了，晚上邀她当女伴，参加公司的年会。

　　在场还有很多有价值的客户，那天她确实用心打扮了，白色长裙，长发松松的挽起，没带任
　　何配饰，难掩风情。

　　进门前，钟衍州抬起手臂让她搭着，依然温和，“李总，请。”

　　她被调到分公司当上了个不大不小的项目总管职位，在这个年纪，算是罕见的，李烟被说的
　　有些羞，“师傅，您就别笑话我了。”

　　边说边往里走，眸光一撇。

　　没想到，会在自家公司年会上遇见他，他似乎刚好要出去。

　　男人深灰色西装，好像什么都没变，轮廓硬挺，眸子漆黑。

　　刚刚身边人说了什么，他牵起的唇角还没淡去，配上年轻的面庞，矜贵邪肆，让人把控不住。

　　区区两年，像是过了千百年。

　　四目相对，李烟搭在钟衍州手臂上的指尖轻轻收紧一瞬。

　　视线悄无声息流转，略过，朝着他身边的人点头，“唐宋，好久不见。”

　　唐宋懵了下，看眼靳司郁，尴尬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我们先进去了。”

　　“...”

　　明明周围热热闹闹的，这里却异常沉默。

　　唐宋火上浇了把油，“我刚刚是真尴尬，怎么就和我打招呼，不过李烟交男朋友了？看着还
　　不错。”

　　说完明显旁边人，目光沉了几分。

　　姑娘刚刚视而不见冷漠的样子历历在目，到底是想跟他撇清关系。

　　听到男朋友字眼，靳司郁扫了眼那俩人离开的背影，压着暗潮隐动，低声，“我去抽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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