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蓝天花开了

　　第二十五章 专一

　　营区坐落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整个春节，营区都笼罩在一场一场薄薄的春雨中。这软绵的细雨，让营区显得更秀气清透起来。

　　节日期间连队里作息依旧如往常一样，只不过许多休假的人还未收假，大部分的工作暂时暂停了下来，陆知白的空闲时间便多了一些。

　　正月初六的早晨，一天下来没什么任务的陆知白起得晚了些。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又抬着脑袋朝宿舍的窗外张望了一下，便利索地起身，整理起床褥和被子。

　　上铺发出了几声嘎吱响，吴排长从被窝钻出个脑袋，搭在床沿边，困倦地往下注视着陆知白。

　　“今天休息，没什么安排，你怎么就不睡个自然醒？”吴排长还是一副像是被突然吵醒，睡眼惺忪的模样。

　　“我这已经是自然醒了，再也躺不下去了。怎么，我这是吵醒你们了？”

　　吴排长吸了吸鼻子，又看看对铺那边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的另一个排长，掖了掖被子，慵懒地对陆知白说：“我早醒了，只是懒得起床。外边这么冷的天，又下雨，躺被窝子多舒坦。”

　　话语间，陆知白床上的军被就被叠成了豆腐块，整齐地摆放在床头。

　　“趟太久了，不习惯，再说，我跟卫生队预约了今天上午去护士站换纱布。”

　　吴排长又搭着脑袋往下瞧了瞧陆知白眉角上的纱布，像是宽慰人那样，说：“嗯，看样子也快好了。”他又看了看窗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又说：“早去早回！”

　　平日卫生队来看病的战士都是零零散散的，春节期间，休假休了一部分的人，这卫生队的大门前，几乎就是门可罗雀了。

　　按时来上班的沈凋，在护士站填写自己的签到时间，察看着交接班时的记录。忽然，陆知白的预约记录明晃晃落入了她的视线里。她有些惊讶，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高兴，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闪现。

　　沈凋去换了身工作服，然后给另一个不当值的护士打了个电话，话语间尽是请求的语气。

　　“你就行行好，就跟我换今天的值班吧？我明天替你值，再请你吃顿饭，怎么样？”

　　电话那头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才勉强回道：“那行吧。”

　　计获事足的沈凋，难掩激动，高兴地在电话里头感谢了一番。她以为一顿饭的事情，能让她有这样的机会，是件相当划算的事。

　　她拿着陆知白的预约单，在处置室的门外停了下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呼出来，像就要上跑道，准备要进行一场激烈的比赛那样，去缓和她些许紧张感。

　　纷纷落下的牛毛般雨丝，轻飘飘地洒落在巡逻的纠察的身上，也落在一些行走在营区道路上的战士的肩上。

　　同样落在了正往卫生队走去的陆知白冰凉的脸上。

　　他没有打伞。这样的雨丝，对他们隔三岔五就训练的男人来说，打伞就像是一种无形中会被人笑话的行为。从空降连走去卫生队的十分钟，雨丝如同露水般打湿了陆知白的脸颊，针织帽。

　　他在进卫生队大门前，拍了拍身上的大衣，用袖子拭去脸上的水痕，径直走到护士站值班岗，对值班的护士说：“你好，我预约了今天换纱布。”

　　“噢，是空降连的陆排长吧？”

　　“是。”

　　“你直接去处置室，那里有当班的护士，她会为你处理的。”

　　敲了敲门，陆知白便推开了半掩着的奶白色房门。

　　他逡巡了一圈房内，在一角的透明的隔间操作室里看见了一个护士的身影，知道她在忙，陆知白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将脱掉的迷彩大衣放在腿上。

　　“过去这么多天了还疼吗？”护士沈凋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类似透明的急救药箱的盒子。

　　陆知白站了起来，礼貌性地回以浅浅的笑，但眼里却带着些许疑惑。

　　他把她看成了陌生人，这让沈凋心里有些失意。她花了心思去调班，没想到眼前的人似乎已经记不起她是谁。她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去提醒他，她是那个之前给他拿过药的护士。

　　陆知白将那刚刚没过眉角的针织帽轻轻地往上脱下来，没什么话，很安静地等着眼前的护士给他换上新的纱布。

　　沈凋的思绪还在刚刚那一阵失落中，但手脚也不耽搁，敏捷地处理起陆知白额头上的伤口。

　　处置室很安静，外边的雨天，使得房内只剩下了分针在滴答行走的声音，和沈凋在处理过程中发出的一些零碎的响声。

　　陆知白身材修长且精硕，坐在高脚凳上的他，刚好和站着的沈凋面对面地齐平。

　　面对眼前不露声色，看似高冷的陆知白，沈凋心里却心动起来。他的那一份清冷，疏离，让她更是有一种想要征服他的愿望。她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她此刻只想和他建立起联系，至少让他知道她的存在，知道有她这么一个人也好。

　　沈凋看似在认真地给陆知白处理着眉角上的伤，但她一边检查，一边偷偷打量起他那张棱角分明、俊俏的脸庞。她总感觉到他的身上，淡淡地透着一种气息，一种让她觉得很有吸引力的气息。

　　她处理地很慢，明显地在拖延时间，以至于陆知白开始有些疑惑地想要知道她在他的眉角上都在做些什么。

　　陆知白直了直腰板，不经意间视线刚好与沈凋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短短的瞬间，沈凋觉得机会来了，她想要给自己制造一个机会，忽然，说：“你真不记得我了呀？”

　　沈凋在给他处理伤口的手，一直在陆知白的眼前晃来晃去，越过手肘间的缝隙，陆知白确认性地瞥了她一眼，但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她。

　　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近距离，虽然，这种距离，让陆知白觉得不适，但却也成为了此刻陆知白保持沉默的最好的布幔。

　　沈凋却继续回忆着，说：“你那天来处理伤口，我还替你到药房拿药了。”

　　陆知白微微闭起了双眼，因为他觉得眼前的护士，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紧了紧牙关，平静的面容下，是不适的哑忍。

　　陆知白不想忖度沈凋行为背后的意思，理智和修养让他做出了最后的忍耐，在她还没有做出别的有失分寸感的事情前。

　　沈凋偷看到陆知白的神色依旧泰然自若，冰冷地对她所说的话置若罔闻，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最后，她在他的眉骨的伤口上涂了些膏药，一边凑近他的眉骨处，轻轻地吹了起来。

　　陆知白顿时睁开了双眸，直板的身子顷刻间往后一靠，直接避开了沈凋几近凑到他额上的脸颊。

　　他英气的眉宇拢在一起，犀利的眼神直接诧异地瞪着眼前的沈凋。

　　沈凋顿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被排斥的那种跌入冰冷湖底的刺痛感。她很清楚地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他的抗拒。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疼……”

　　陆知白淡漠地站起身来，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拿起迷彩大衣和针织帽，一句话也没留下，转身便往处置室外走去。

　　他离开了。

　　沈凋冲着他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喊道：“你还没贴纱布……”

　　沈凋的心里凌乱无序。即便陆知白没有清清楚楚地告诉她，但敏感的她，已经能感受到陆知白对她的话不予理睬，对她的想要拉近两个人的关系的企图如此的抵触。

　　因为他的疏离，他的漠然，全都透过了那个锐利、反感、充满戒备的眼神说明了这一切。

　　沈凋黯然神伤起来，心里却开始怨恨起无形中让她受辱的那个人——池雨。

　　护士长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陆排长怎么看着气冲冲地就走了？他眉骨上的伤怎么也包一下？”

　　沈凋默不作声，收拾着药盒，心里憋着一股气，仿佛现在谁要和她说上一两句话，她都能挤兑回去。

　　护士长打量了沈凋一会儿，似乎已经对陆知白气冲冲离去的原因，有了一个大致的画面还原。她看得出来沈凋一定是在和陆知白交谈中碰壁了。知晓沈凋心思的她，觉得她这是自找的麻烦，并没有去安慰她，而是一边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一面冷不丁地说：“别怪我之前没跟你提过，这会儿知道自讨苦吃了吧？”

　　沈凋把陆知白没用上的纱布用力甩进了废弃医疗垃圾桶，愤懑地转过身来：“那说明他专一！”

　　“是，但专一也不是对你专一。人家有多好，也和你没关系啊。”

　　“我喜欢他，和他喜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啊。”

　　护士长不想在沈凋面前说教，于是缓和地说：“嗯，你们年轻人总有你们的道理。但是，没人会喜欢明知道对方有女朋友，还要放任自己去有目的接近对方的人。”

　　“我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沈凋极力地否认，她否认的不是自己喜欢陆知白这件事，而是她不想承认自己内心最深藏不露的，却被护士长一语中的晦暗面。

　　池雨小姨吴欢来连队闹了一次，池雨爸妈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对陆知白很是抱歉。

　　书房里，池言已经看了一上午的书。吴悦敲了敲房门，端了一杯咖啡进去。

　　吴悦把咖啡放到池言的桌面上。

　　“都看了一上午的书了，不闷吗？”

　　池言闭了闭双眼，放下手上厚重的书，带笑看了吴悦一眼：“你这么一说，倒是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

　　吴悦走到池言的身后，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太阳穴：“退休了，就该好好到外边走走，跟我一起到处走走，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这天底下这么多书，能看得完吗？”

　　池言微笑不语，对于在一起生活几十年的两个人，彼此再了解不过，嘴上说点什么，也就是说说。

　　他喝了口咖啡，转移了话题。

　　“给小雨那位小伙子寄过去的礼物，她收到了吗？”

　　“早上来信息说收到了。”

　　“你妹妹吴欢去人家连队闹这事，真的是过分了。我们做家长的都还没表态，她就去闹上了。她也不能替我们表态啊，我们都还没反对，她倒是急着想要去把事情搞砸？”

　　“她也是有自己的心病，或许是怕小雨吃亏。”

　　“吃亏？我听小雨可不是这样说的。吴欢从头到尾说出来的话，都是在嫌弃那小伙子。换了谁，都不会这么忍气吞声，任由吴欢这样的羞辱。她这样闹，我们一家都理亏，知道吧？”

　　“哎，到时候找个机会，当面跟那孩子赔个不是吧。至于吴欢，我会多开导她，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老样子。”

　　池言让吴悦停下，自己喝起咖啡来，显然他对吴欢做出的事也很是气愤，但也不想多提，于是转而问道：“小雨谈的那小伙子怎么样？你上次不是见过他一面吗？”

　　“见过，本人看上去挺阳光帅气的，个儿也高，给人气质是那种文气中又带着点刚毅的大男孩。”

　　“人怎么样？”

　　吴悦笑了笑：“你女儿说挺好的。”

　　池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女儿啊，能看上的人，应该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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