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野

作者:烟火无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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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5 章


      见苏启明这副模样,年承旭脑子里还没生出想法,手已经伸了出去。

      指尖触摸到发丝,他评价道:“头发真硬。”

      被摸头的苏启明看上去像是被定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陈争鉴定文物般来回瞅着两人,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请问,你俩有完没完?”

      他语调古怪,年承旭手一顿,眼角余光朝他斜了过去。

      年承旭瞳仁只转动了一下,却准确地对上了镜片后的目光;他眼里依旧毫无情绪,陈争却感受到满满的锐利。

      忽地,一旁传来一声低笑。
      光听笑声,陈争已经能想象出苏启明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一一
      肯定很憨批!

      不出意料,苏启明抿着唇,眉眼唇角皆是笑意。这副模样看到陈争眼里那真是憨得不行,简直没眼看!

      陈争忍不住地咂舌。果真叫他发现老古董了。
      他转过身扶了下眼镜,走上讲台边擦黑板边说:“不容易啊,在你屁股后边跟了这么多年,终于能摸一摸人家的脑瓜子了……”

      他说得意味不明,苏启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下意识抬手去挠脸上的痒痒,顿时被自个儿的脸烫得大吼了一声:“我操!”

      年承旭看了看他,转身拎起书包,说:“我先走了,李莉让我下课去美术室。”

      话音落下,人已经出了教室,苏启明还没来得及追就被陈争一把拽住,顿时着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爱拽我,你该不会也要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吧?”

      陈争听得愣了下,好笑道:“蛤?”

      苏启明更急了,甩开他的手:“你拉着我干嘛?!”

      陈争连忙挥舞双手稳住底盘,又一把拽住苏启明,还顺势往后拉,可是拉不动,只能直接开口:“我问你,许星然真转来你们班了?”

      这次轮到苏启明听得一愣:“是啊,你也认识他吗?他是谁啊?”

      陈争整个人难得正儿八经起来,思忖片刻,对他说:“我现在跟你说一些事情。”

      听他用这种熟悉的语气说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苏启明顿时变得严肃不已:“恩,你说。”

      陈争蹙眉环视一圈,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开始在黑板上写字,一边说:“关于许星然这个人,你得知道三点一一

      “一,许星然为了年承旭收过保护费。这点的原因我猜应该是为了给年承旭凑钱,不确定哈。
      “二,年承旭他妈现在是许星然他爸的老婆。关于这点,我无感。
      “三,当时许星然不知道年承旭受欺负的事情。这点我虽然不知道后来许星然知没知道……但是你知道这三点代表什么吗?”

      黑板上被大大小小的繁体字占满,其中许多字还被横线和圆圈加以标记,苏启明愕然地转动着眼珠子看这些他从没听说过的事情。

      陈争捡起扫把指黑板:“一,年承旭为什么会被欺负?因为那些被许星然收过保护费的人,有次不知道从哪看到许星然给了年承旭钱,然后就传开了。但我觉得,就他俩那关系和年承旭当时的情况,就算没看到,是个人都能猜出来。
      “二,年承旭为什么住在许星然家?啊,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当时我们那一片的人都说他妈不要他了。确定的事实就是他家房子是租的,他妈走了,然后年承旭没地方住了。
      “三,年承旭为什么没告诉许星然自己被欺负?因为被许星然收保护费的那些人后来全都在欺负年承旭。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是‘一个人’和‘所有人’的区别,一帮人还怕许星然一个?他们敢欺负年承旭的理由就是这个。”

      陈争扔掉扫把拍了拍手,双手支在讲桌上:“不过他俩早就闹掰了。他俩的关系怎么说呢……我觉得是许星然单方面闹掰,毕竟年承旭这人对什么事都不痛不痒的,而且他不痛不痒还是在什么都知道的前提下,但是许星然不一样,许星然从小就跟他奶奶住,他爸和年承旭他妈结婚之后他才被接回去。这事你想想啊,跟奶奶住了那么多年,一回家,好家伙,自己的阿妈不见了,连什么时候离婚的都不知道。所以我感觉吧,许星然是认为他爸他妈离婚是年承旭他妈的错。”

      他说了这么多,那边的苏启明根本缓不过神:“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俩不是高一同学吗?年承旭以前一直住在许星然家?!”

      听他这么颠三倒四地问,陈争叹了口气,解开额头上的领带放在脖子上系,一边说:“小时候我和年承旭的家挨着,年承旭认识我比认识许星然早多了,但是你也没问过我啊。”

      陈争摆了摆领带,走到苏启明面前又开始扶着眼镜观赏老古董:“话说你以前也不这样啊,现在怎么跟个傻大个一样,说真的,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能弄死我,现在看年承旭跟我说话就连忙凑上来跟我打招呼,真像大傻子。”

      陈争忍不住地咂舌,苏启明一把扳住他的肩膀:“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

      现在的陈争在苏启明手里犹如一只虾米,被摇得金丝眼镜都滑到了鼻头,只能拼尽全力扶了扶眼镜:“你不是说照顾年承旭的事包在你身上吗?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好好照顾他啊,不然告诉你干嘛。”

      本就神色凝重的苏启明闻言极为认真地开始思忖。

      下课铃忽地打响,陈争用力掰开肩上的两只犹如铁钳般的大手,扶好眼镜,走到窗边摸出根烟点着开始吸:“我跟你讲啊,年承旭这个人奇怪得很,其实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才不会管什么一个人和一群人一一事实是被欺负,年承旭会直接写在纸上告诉许星然,我觉得他没说可能是真的把许星然当朋友吧,害怕许星然一个人干不过那么多人,也被欺负。”

      听到“朋友”两个字,苏启明艰难地回神,脸色却很难看。
      陈争叹了口气:“那时候我在厕所听他们对年承旭说什么‘敢告诉许星然就把你头发剪了’,结果第二天年承旭来学校的时候,本来都长到腰后边的头发变成披肩的了,而且发尾长的长短的短,跟狗啃的一样。我当时还觉得稀奇,以为年承旭终于告诉许星然自己被欺负了,结果许星然还是不知道,他们还抓着年承旭问到底怎么回事。”
      陈争说完笑了一会儿,对苏启明问道:“这说明什么?”
      苏启明恍惚地转头看他:“说明什么?”

      看他这副缓不过神的模样,陈争没忍住咂舌道:“他自己剪的啊,理发店能剪成那样?”

      苏启明心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关于年承旭剪短发时的事情。

      也是年承旭亲手剪的,但不同的是,那么柔顺黑亮的长发被年承旭剪下来之后,却让他攥在手里,让他一厘米一厘米地剪,直到看着他剪完,头发变成一地的碎渣,年承旭才出门去了理发店,还不准他跟着。现在想起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苏启明莫名有一种负罪感,莫名觉得年承旭当初那样做是在责怪他。而且年承旭剪短发那年正是他国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一一
      自从那个暑假过后年承旭毫无征兆地变了很多。

      陈争长叹一口气,又说:“所以他很奇怪啊,为什么要剪头发。而且你说他无动于衷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但他的确又满不在乎。毕竟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年承旭的时候,他就在留头发了,因为脑袋后边扎个小揪揪,我还以为他是女孩,所以我印象特深刻。你说说,他就那么随随便便把那么长的头发剪了……哦还有啊,放学发现鞋柜里鞋不见了,他也不穿室内鞋,大冬天的啊,就穿着双袜子走了,还不回家站在路口,我碰见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他扭头望过去,见苏启明站都站不稳了。

      陈争使劲咂一声舌,拽着苏启明坐在椅子上:“他说走到路口才想起来,那样回家的话许星然会知道。”
      他笑着叹了口气:“怕许星然知道我能理解,搞完值日太迟了急着走这我也能理解,但这和脚被冻着了是两码事啊,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不穿室内鞋光脚走啊?没办法啊,我就回家把我的鞋拿给他了。这种事还有很多,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帮他,他才跟我说话的吧,反正……其实他们就是想拿鞋捉弄年承旭,没想到人家找都不找就走了,他们第二天还跑去问年承旭怎么不找鞋,害他们等了那么久。”
      他还没笑完,突然感受到骇人的目光一一

      苏启明沉声道:“别笑了。”

      陈争识相地闭嘴,挠了挠额头,又说:“不过年承旭那会儿被欺负得没高一那么严重,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毕竟国中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概念。”

      手指关节“嘎吱”几声,苏启明捏着拳头起身:“我走了。”

      陈争也站起身,从地上捞起书包甩在身后,提起琴盒,说:“我也得走了,我今年要再考不上国立大我就要被我妈扫地出门了。”

      美术部位于这栋楼的一层,此时正值广播操时间,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一道道暖色的光束透过教室打在过道上,苏启明一步步走在其中。

      画室方向传来的谈话声逐渐清晰。
      多为单一的女声,偶尔会有冷冰冰的回应声传出,毫无语调,“恩”字居多,其余均为三四字的短句。

      一个“恩”字微微拖出长调,苏启明刚走到画室的窗边就感受到一道目光,他猛然定住脚步,扭头望过去。

      画室不同于音乐室的单一,一块块涂着颜料的画板被阳光折射出五彩缤纷的璀璨光晕,细微的浮尘似有似无地漂浮着。
      年承旭就站在光里看着他。

      少年的发梢,少年的脸侧,少年的脖颈,少年的手臂,少年的纯白制服。
      少年的一切此刻还是一样浅浅的,淡淡的,纯粹到闪耀般的。

      但即使没有血迹,没有淤青,没有浮肿,没有纱布绷带,不知为什么,苏启明还是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为什么要剪自己的头发?为什么要在冬天光着脚?
      这个人确实满不在乎,但他本身充满棱角,就像玫瑰花的刺,像刀刃,无所谓被修剪,甚至会自行修剪,但同时他又会变得更加凛冽。

      所以此刻,看着这个人发光,那种仿佛风再大一点就会坠落的感觉就会变得无比强烈。

      这是一种破碎感,越是美好闪亮,越是苍白无力,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包括他是否真的想跳下去。

      苏启明被强制回过神的一瞬间,才发现年承旭不知何时已经走到窗边望着他。

      “干嘛哭。”

      三个字连在一起直击耳底,仿佛一个开关,苏启明的泪腺瞬时被开到底。
      年承旭伸出一只手抹了抹他的眼泪,又说:“不要哭了。”

      那边站在画架前的李莉频率错落地眨着眼睛,嘴巴张开,闭上,抿住,又张开,突然感觉到一丝想要原地消失的尴尬。她迟钝地抬了抬手,终于摸到自己的额头,然后挠了挠,试着开口道:“那个?苏启明你怎么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哭……”

      还没说完,她就看见苏启明从窗外探进身,一把抱住了还在给自己抹眼泪的年承旭。

      年承旭头被埋在厚实温暖的怀里,眨了眨眼:“干嘛抱我。我看不见了。”

      苏启明将他抱得更紧,半晌低低地说:“就是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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