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感度100%，但攻略失败

　　源氏遥是在半夜清醒过来的。
　　彼时小宫理奈正趴在他的床前，似乎是睡着了。
　　大概是吃了退烧药的原因，源氏遥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不少，看见小宫理奈趴在他床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她这样会不会对脊椎不好。
　　后知后觉他这样想似乎也不太好的源氏遥忍不住挠了挠头，有点艰难地呼吸了一声。
　　偏偏就是这个小动作，扯到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连带着趴在杯子上的小宫理奈都满满地直起身。
　　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的源氏遥：“······”
　　他觉得他好造孽，把一个因为照顾他几乎没怎么睡觉的女孩吵醒。
　　思绪在脑中千变万化，源氏遥实在没法在清醒状态下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他人的照顾，所以最后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着要出去给他换毛巾的小宫理奈说道：“小宫，我没事了。”
　　小宫理奈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一颤，回过头去看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源氏遥。
　　“没事。你既然生病了就多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换个毛巾。对了，饿吗？喝点粥？”
　　源氏遥不用还没说出口就看着面前的少女转身直接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源氏遥：“······”
　　给源氏遥换好毛巾，并且指令他不许再说什么“自己不用照顾”的话的小宫理奈端着空水杯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时候会把15岁的源氏遥和18岁的源氏遥重合起来。
　　【但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啊。】
　　“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宫理奈摇了摇头，“嗯——怎么说呢。”
　　“他们的内核是一样的，但是外在的呈现不同。比如未来的源氏遥，是更加理智冷静的，而且有点隐忍的痛苦？”想起分别时候源氏遥那个几乎是无法再压抑下去的心碎眼神，小宫理奈抿了抿唇，竟然有一瞬感觉到同频的难过。
　　“但是现在的源氏遥就更平常？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善良阳光自信又骄傲的少年。可能是因为没经历过什么事吧。哦，当然也可能是我还不了解他。”
　　小宫理奈站在厨房前系上围裙，和系统聊天道。
　　“不过偶尔我还是会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源氏遥变成以后那样的呢？”
　　系统没有回答她。
　　小宫理奈笑了笑，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她从米缸中取出1合米，因为是无洗米，所以可以直接倒进锅里煮开。
　　看着国内咕嘟咕嘟冒起的白色小泡泡，小宫理奈又开始发呆。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系统是绝对知道源氏遥改变的原因的。
　　因为系统没有给她回答——
　　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
　　只不过是不能让她知道的答案罢了。
　　小宫理奈眨着长长的睫毛，面色平淡地看着这锅已经开始煮至浓稠的米粥。
　　她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近来发生的事情，从开头到现在进行了复盘——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攻略源氏遥，再到两人分别，最后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小宫理奈恍然惊觉：系统所谓的修正世界线的发言，让这个世界就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而她就是给程序纠错的程序员······
　　埋下心底的重重疑惑，小宫理奈头一次觉得，她好像离她原本平凡而普通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你在想什么吗？”源氏遥看着端着粥一言不发的小宫理奈，忍不住开口问道。
　　“嗯？······嗯。”小宫理奈回神，冲源氏遥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游戏。”
　　对上源氏遥求知的眼神，小宫理奈勾了勾唇角，慢慢解答道：“你玩过那种RPG游戏吗？就像是那个一样。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带着原罪降生，只不过有些人的罪更重，有些人的罪更轻。”
　　“不同的罪责给了人们不同的命运，而人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扮演好属于自己的角色，走完自己名为赎罪的一生。”
　　“但很可惜的是，绝大多数的人类都无法在这一生完全不犯下属于自己的原罪。因此他们的下一生也要继续赎罪，由此形成循环。”
　　源氏遥微倾着眼，点头：“很有意思的想法。”
　　“但如果，人能脱离这个循环呢？”
　　小宫理奈端着自己水杯的手指滞了片刻，带着点好奇问道：“脱离循环？”
　　“是的。”源氏遥点头，“不是常有什么发生了一些重大的世界，随后导致蝴蝶效应之类的？或者说，如果人能够看透自己的命运，做出相应的改变，那么人的赎罪是否真的能够被打破，真的能够脱离循环呢？”
　　小宫理奈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来，“还真是奇妙的问题啊······”
　　“不过，源氏，你现在似乎不该思考呢。”
　　小宫理奈放下自己手中的水杯，帮源氏遥又掖了掖被角，坐在一旁静默地看着他，“病人就该好好休息呢。”
　　源氏遥慢吞吞打了个哈欠，思考着病因：“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降温衣服穿少了······小宫，你在东京过过冬天吗？”
　　“没有哦。”小宫理奈摇头。她家之前不住东京。
　　诶，她家之前住哪里来着······
　　“东京的冬天几乎不会下雪。”
　　“这样啊······”小宫理奈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我还挺期待看到雪的呢。”
　　源氏遥若有所思。
　　灯光下，小宫理奈被发丝笼罩着侧脸影影绰绰的，皮肤白到几乎透亮，望向他的眼眸中带着室内暖光一般的星星点点的星芒，宛如一块上好的美玉，看上去有一种令人琢磨不透的温柔。
　　与她平时总是清纯而勾人的模样截然相反。
　　他的表情顿了顿，最后像是不经意一般轻声道：“小宫变了很多。”
　　“嗯？是吗？”小宫理奈眨着眼眸，两人不仅不远的距离能让她清楚看见源氏遥眼中那点认真。
　　“以前偶尔会觉得小宫做事情有一种被逼上岗的感觉，现在会觉得你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嗯，用现在人常说的话就是与自己和解了。”
　　“啊，是这样的没错。”小宫理奈点头表示同意。
　　以前的她尚且年轻，对任何事情都有一种反叛感，哪怕是被绑架来完成攻略任务，她也总是心存对立，给自己的心上了层层防御。
　　但经过这么多事情，小宫理奈恍然觉得自己看开了。
　　对很多事情、很多人都看开了。
　　她开始能够接受失败，也能够接受满盘皆输，而不只能接受赢了。
　　“不过偶尔还是会感慨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动力。”小宫理奈皱了皱眉，“做事情的时候太咸鱼了。”
　　“那你呢？”她轻声说。
　　“我？”
　　源氏遥扬了扬眉稍，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慢慢思考着。
　　“我倒不会。”
　　“毕竟，人生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为它付出一切。下棋如是。”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清亮，如同天边最洁白柔软的那抹白云，有一种温润却坚强的力量，透着属于源氏遥的坚韧力量。
　　少年人的意气与骄傲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这样啊······”
　　小宫理奈慢慢垂下眼，笑而不语。
　　*
　　源氏遥病好以后逐渐迎来冬季。
　　冷风顺着脖颈处的衣口灌进他的身体里，但少年人血气方刚，似乎完全不怕冷一样，连围巾也没有围，只有他身边的小宫理奈冻的瑟瑟发抖，用围巾把自己裹了里三层外三层。
　　她和源氏遥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刚刚去超市采购一通，现在源氏遥充当小宫理奈的拎包工具人，手中提着两大袋购物袋与她漫步前行。
　　吃过饭后，小宫理奈写流水账一样把这件事情记录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然后放下笔收拾了桌子，转头开始准备织围巾。
　　在另一边复盘国际象棋赛局的源氏遥目睹了全程。
　　“突然开始记日记了？”
　　小宫理奈冲着源氏遥摇摇手指，“可不是突然哦。最近开始写的。”
　　“大概是觉得生活中还是有一点美好的事情，所以打算记录下来，哪怕以后不记得了也有个回忆的途径嘛。”
　　“喔。”
　　源氏遥喔了一声，看着小宫理奈像模像样地开始织起围巾，有点好奇她居然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玩意。
　　被质疑了审美的小宫理奈迟疑了片刻，随后犹豫着问他：“不好看吗？”
　　源氏遥沉默地看着她把小绵羊织成白云的织围巾功底，又看了看面前少女眼中满满的求夸夸，最后背着自己的良心赞叹：“非常好看。”
　　“好耶！”
　　小宫理奈格外开心地笑起来。
　　她最近开始找回生活的希望，于是决定做点以前不会做的事情——
　　然后手指就光荣地牺牲了。
　　被针扎破的瞬间，她还没感觉到疼痛，血就流了下来。
　　鲜红的、流淌的血液在这一刻变成了并木健吾的样子，小宫理奈几乎是本能地尖叫出声，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但最后都停留在并木健吾的尸体上——
　　那样的红，那样刺眼的红，如同是涨潮时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恐惧、害怕，还有一丝怨念——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她明明想要好好生活了——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指尖被人含住。
　　猝不及防的。
　　温热的触感，小宫理奈愣神了片刻，看见面前的少年的脸瞬间红爆，连带着耳朵脖颈都红成一片，有点局促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中摇摆着：“我、我只是处理一下······”
　　“我现在就去拿药箱处理······”
　　像是被她的反应也怔愣住，少年的手攥着衣角，有点局促道：“小宫，我不是吸血鬼。”
　　“你别怕。”
　　“······”
　　小宫理奈沉默片刻。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
　　如果以后再想起并木健吾的尸体，她大概也会想起有个少年曾经脸红着对她说，他不是吸血鬼。
　　虽然不能完全消除恐惧，但好歹给了她一丝慰藉。
　　“没关系。”
　　小宫理奈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要谢谢你的。”
　　让她有了重新开始生活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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