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丧尸异闻录

作者:桃问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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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李驿丞自惊恐中苏醒,鬼叫了一声坐起来后,就见一屋子的人都灰头土脸地盯着他。他脑子里轰的一声,晕厥前听见的那一连串的脚步声又鬼使神差地在耳边跑了一圈。仿佛浑身血液方涌上脑袋,又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他咽了口唾沫,不敢看门口立着的祝铮,只扯了扯身旁的文程:“文程。疠所的人都……没事吧?”‘没事’这两个字含了好几层意思,没死吧?死了没尸变吧?尸变了没咬人吧?

      文程张张嘴,眼下情势未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他,好半响才道:“疠所是完了。咱县城的人完没完,倒还没个数。”
      “你这混小子啥意思?”李驿丞还有些懵,“疠所完了?”
      “死的死了,疯的疯了,还有逃跑的。”文程补了句,“祝将军正使人抓呢。”

      李驿丞闻言,一张脸白纸似的。最坏的事发生了。疠所走水没把人全烧死,倒把人都给变成白盲鬼了!心里打着哆嗦,猛地又提了起来,“你说谁……谁逃了?”
      文程道:“死人。”死人如何会逃,逃得必是白盲鬼了!

      遭了,家里的老母亲!李驿丞倏地起身,冲到门口见着祝铮,又鬼打墙似的回到了文程旁边,满脸的焦急。
      “我那家里人……”李驿丞的屋舍也在桥榭,只不过隔了两条巷子。若白盲鬼逃出去,这桥榭的百姓岂不是遭了秧。他白着脸,不敢深想。

      文程晓得他在想什么,安抚道:“祝将军的人正四处抓捕。婶子若是待在家中未出门,定是啥事儿都没有。”
      他那入夜就酣睡的婆娘有啥好担心的,他担心的是他那爱多管闲事的老母亲。左邻右舍但凡有个头疼脑热必要拄着拐子出门瞧瞧的人,能对走水之事置之不理?别说桥榭了,要被她瞧见黑烟,便是市集她也能慢吞吞挪过去。

      文程不知他心头如被蚁噬,只垂头丧气地坐着。
      屋里气氛仍旧凝滞。

      子时过后,罗京明等人回转,沈文新也带着人来了此处屋舍。
      李驿丞按捺着心焦,对着知州大人行礼。抬头一瞥,就见护卫后头站着好些满脸魂惊胆落的百姓。人群的末尾,有一个颤颤巍巍拄着拐子满脸惊惶的身影,不是他母亲是谁!

      “娘!”他冲了过去。
      老太太瞧见他,神色一松,身子就有些支不住,直往后倒去。

      “娘!”李驿丞吓得魂都飞了,叫声带着颤意,把老母亲圈在怀里,直嚷嚷,“大夫,大夫!”
      叶大夫疾步匆匆过来,就地诊治了一番,安抚道:“老人家只是累了。无碍。让她歇歇。”
      李驿丞陡然松了一口气,浑身如水里捞出来一般。

      疠所的火已全部扑灭,黑烟也被越夜越劲的秋风吹散。离开上风口,鼻尖便萦绕着时浅时浓的烟焦味。
      院子里一溜排着十五具尸首,泰半都是被火撩了半身成了白盲鬼又被弓箭手射杀的疠所伤患。

      罗京明带着人搜罗了一遍桥榭民宅区,同护卫一道射杀了十九名白盲鬼。沈文新后边派出的护卫以桥榭为中心搜了城内一部分区域,射杀了两名白盲鬼。算上被白盲鬼咬死的二十三名百姓,一夜之间通和县便死了五十九人。更遑论仅仅只是被咬伤的百姓,更不知其数。

      疠所内算上今日才进的两名伤患,统共四十一人,逃出八人。除了岑娘子母子,以及巷子内发现的包含张连富在内的两名死者,另有四人不知所踪。疠所内尸首面目难辨,那四人是谁,亦无从查起。

      常玉禾心头沉沉,便是今夜所有的白盲鬼被捕杀,危险也依旧存在,甚至更为凶险。
      死的说起来是白盲鬼,可分明也是无辜的五十九名百姓。

      疠所走水之事一起,府衙便是明日立时置办一处新的疠所,今夜无数被咬伤的百姓大半也不会入住。他们甚至会隐瞒伤势,或者逃出通和县。

      后半夜,孟知县遣了壮班差役交了班,开始搜索县城内落单的白盲鬼。
      主薄又使了文吏一道誊写了好些告示,天明前贴上了城内各处的告示栏。尤其是四处城门处的内墙,各贴了三大张。

      告示一则表示官府临时征用了知州府衙旁一处二进宅子为疠所,请被白盲鬼咬伤的百姓前去登记入住,以做治疗。
      二则写明了被白盲鬼咬伤后,会有潜在的尸变风险。依旧是邻里互相检举的法子,只做赏不做罚。又细细说了白盲鬼视力不佳,对声音与血腥味较为敏锐的特征。
      三则写明要封闭县城,只许进不许出,除了奔丧、公务和旁的紧急事务可通过验伤出城,旁的一概不许出行。

      初秋的清晨,雾气霭霭。
      离桥榭远的街巷,天未明已渐渐喧嚣。他们似乎对昨夜疠所走水之事一无所知,一如往常那般起床梳洗赶工赶集。

      倒是市集,支起摊子的商贩脸上有些惶惶之色,言谈间颇有些唏嘘。眼底虽有惧意,可见着赶集的人并无过多异样,便也只如常做买卖。有消息灵通的,打听起疠所走水之事,也只听说死了很多人,具体怎么死的,倒是一知半解。

      长街四巷白茫茫一片,县城桥榭的民宅区却死寂沉沉,仿佛还未苏醒。
      穿过雾气,遁入窄巷,墙角斑驳青苔与怵目惊心的暗红血痕仍在。

      常玉禾同祝铮他们待到了天明才起身回知州府衙歇息。
      城内的白盲鬼泰半已被处置,尸首也裹了安置在烧焦的疠所院中。能辨认身份的,送回苦主家。无法辨认的,便仍停灵着,后续再行处置。

      至于县城封城门以及城内治安巡视则仍由孟致民负责。安抚苦主、清查伤患与新置疠所之事则安置在了沈文新底下。此事并非一日便能处理完,所以常玉禾他们预备明日一早动身去洪州秋埠县寻那道清真人。

      疾疫已渐脱离掌控,所幸伤者致死才会尸变,蔓延之势不会太快。

      “为何不在告示中指明死后才会尸变?”途径桥榭外的告示栏时,常玉禾问道。
      祝铮看了一眼,回道:“疠所走水,死伤这般多,要重获百姓信任怕要费上好些时日。若叫他们晓得死后才会尸变,他们便会放松警惕,越发不愿去疠所治伤。”他神色凝重,“只有悬在头顶的刀不知何时落下,才能使人及早寻求帮助。”
      常玉禾闻言有些沉默。

      祝铮见她面色仍不好看,忖度了会又道:“不过情急之举。只消进了疠所,自需好生告知。”
      “这世道,是否都觉得百姓愚昧?”她忽的抬头问了这么一句。眼神清明,到没有嘲讽的意思。
      祝铮便道:“市井生活之人怎会愚昧。他们缺的只是‘洞悉’。”

      常玉禾微滞。确实如此。若非她自我觉醒,提前知晓暗杀之事,又如何帮家人躲过死亡。眼下她阿弟被掳,她还止步在县城,不也是因着消息不明吗……
      几人回了知州府,各做歇息。
      *
      桥榭四周的几处桥边,都有兵丁把守,不让里头的百姓出来,亦不让外边的百姓进去。沈知州的人与叶大夫正在一户一户查看情势,若有伤患,勘验伤势后登记入册,再劝伤患去新置的疠所。

      桥榭统共七十三户人家,在已盘查的五十九户人家中,只二十三户应了门,十二户请他们进了门,旁的要么不在家,要么送了他们闭门羹。

      十二户人家共四十一人,有二十六人身上有咬伤。他们的伤势或轻或重,大多在肩背与手脚。即便如此,他们也拒绝去疠所。

      及至到了第七十三户人家门前,已是未时前后,原先时有时无的日光早被厚厚的云层遮掩。初秋的寒意四笼,自脚底往四肢蔓延。

      兵丁头儿走了一日,双腿酸软,早有些不耐烦,见门敲了许久都不开,脸色不太好看:“叶大夫,大人未免过于谨慎。依我看啊,冲进去把伤患抓走不是更省事?”
      叶大夫昨个后半夜才睡,清早又起身来做这趟差事,比那兵丁头儿都累。他闻言只是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只让兵丁接着敲门。

      门里依旧什么动静都没,也不知是装不在家还是真的没有人。
      敲了又一会,隔壁邻舍开了门。

      “官爷,别敲了。李戍德一家昨个便去鱼官巷郑家借住了。”
      “鱼官巷哪个郑家?”兵丁头儿问道。
      “郑书岳家。李戍德妹夫。”邻舍那人回了句。

      叶大夫便又问道:“他家可有人伤着?”
      邻舍那人便摇了摇头:“倒是没听说被咬。不过李戍德这段日子像是病得厉害。”
      叶大夫听了,便告了声谢。

      桥榭有兵丁把守,只消管着进出,他们即使不去疠所,疾疫也有迹可循,不至于脱控。可昨夜出逃的人就有些危险,他们散于城内,又不知伤势轻重,哪怕只漏了一位,早晚也会出事,可谓隐患重重。

      昏晓将至,叶大夫等人又急匆匆去了鱼官巷郑书岳家。
      敲开郑书岳家的门一问,李戍德一家确实借住着。
      叶大夫心头一松,能查一户是一户了。

      “知州大人下令,因白盲鬼之事非同小可,便让叶某问诊一番如何?”
      郑书岳眼底有几分厌烦,可对着他们还算恭敬:“那是自然。草民妻舅并未被白盲鬼所伤,只病得有些厉害,倒要劳烦叶大夫往里屋走一趟。”

      叶大夫自是应了。他同兵丁示意了一下,自己跟着郑书岳往里头去。
      出了前厅,后院就是主屋并左右两间厢房。有妇人见着外男过来,忙躲进了主屋。

      郑书岳到了左厢房门前,将厚厚的布帘子撩开,请叶大夫进去。
      “妻舅刚睡着,叶大夫请进。”

      门帘一撩,里头的药味并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便飘了进来。叶大夫也不急,抽出怀里的面巾,遮掩了口鼻方进了屋。

      屋里光线较暗,正对床的地方有一扇窗。只昏晓已至,暮色沉沉压下,窗口透进的天光堪堪照亮了李戍德的半个身子。

      叶大夫稍稍走近几步一瞧,就见李戍德露在外头的左手手背上鼓着一处破败流脓的疙瘩,脓水外流,混着暗红的血,看着有些恶心。
      再看他面上,脸颊与颈部各有两处核桃大小的疙瘩,鼓鼓囊囊的,像充满了脓水与血液,仿佛一戳击破。

      他嘴角尚有些深红的血迹洇着,头颈下的方枕与床褥上,暗红近乎黑色的血痕斑驳,像是蹭的。
      叶大夫脑子嗡的一声,前段时日听闻的关于疙瘩瘟的消息跑马似的在他胸口踩来踩去,踩得他喘不过气。

      他一头冷汗,也顾不得查看李戍德是否有咬伤,只屏息退出厢房,大踏步径直往外走去,仿佛后头有饿狼追着似的。屋外候着的郑书岳见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头惶惶,焦急地跟了上去。

      “叶大夫,这是怎么了?”及至外头,郑书岳才在一旁开口急问道。
      叶大夫出了郑家门,扯下面巾,心里略微冷静了一些。

      上月旬,新余县周边起了疙瘩瘟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他也是在滨河县寻药材时有所耳闻。新余县离此地甚远,骑马需费时月余,疙瘩瘟便是长了脚,也不至于传得这么快。何况传言疙瘩瘟极为凶险,倘若真的来了通和县,不该一点迹象都无。
      方才天色过暗,他瞧得不太分明,李戍德亦有可能患的是寻常的恶疾。

      念及此,他斟酌了几句道:“李戍德之病,怕是会传人的恶疾。郑小爷同家人可莫要再进屋子。待叶某秉了知州大人,明日一早请旁的大夫一道来问诊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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