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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花季
因为过年的缘故,宿舍没几个人,宋航带她去他的房间。环境不错,也是四人一间,冬暖下凉。还有些锅碗瓢盆,看来平时他们也会做饭。
宋航今年过年没回去的原因很简单,他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是从此以后,是生是死,没人管他。从此以后,他没有家了。
宋航没有多难过,还是喜笑颜开地跟她讲东扯西,丝毫不在意。元芮尽量避开家长里短的闲事,反倒是他自己主动谈起来,不咸不淡,没有多余的感情色彩,仿佛在谈一件小事儿,一点也不避讳。
宋航平平淡淡、漫步经心道;“芮芮,你知道不知道,我宋家的私生子。我亲身母亲算是我爸的小三吧,而除了她,我爸在外面很多女人。他和宋嘉谷母亲结婚本来就是家族联姻,双方都没有感情,他们说好对方做什么都不会过多干涉,前提是顾得住两家的面子。所以,我爸在外面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都很小心、很注意,可是,他没想到被我妈、就是我亲生母亲摆了一道。然后,出了意外有了我。我妈带我去找我爸的时候,我至今还记得我爸的眼神,恶心、鄙视……我妈一开始就打定注意用我威胁他,以此获得钱。可是宋家不吃这套,没办法,只能软硬兼施,苦苦哀求,死缠拉倒,答应永远不出现在我爸身边,宋家才可怜她,给她了一笔钱。我妈拿到钱,立马出国了。临走的时候,她还骗我说,出国是要学会外国的语言,只要我学会英语,她就来接我。我努力地学习英语,哪怕我知道她是骗我的,我也还是不死心。宋家看着我来历不明又没人管的样子把我送到了福利院。然而,没过几天,新闻爆出丑闻,股票大跌,没法子,宋家把我接了回去。做样做全套,他们趁机把我过继给宋嘉谷的母亲。宋嘉谷的母亲也是可怜,看着我恶心得要命,却还要装作一副温柔善良的母亲形象。但风头一过,她连装都懒得装一下,直接搬离宋家去了美国。”
“宋嘉谷的母亲今年回来了吗?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回来了,我这一被赶出来,她可顺心了?她是巴不得我早点儿死在外面,永远不碍她的眼睛才好。”
“芮芮,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宋家那群人。真的!我还挺佩服宋嘉谷的母亲,自己丈夫在外面跟其他人生的孩子,不说好好养着,最起码没有苛刻,已经很大度了。”
宋航顿了顿,语气近乎低落极致,喃喃自语道:“只是,我听说,他们多了个新生命。一家人都很开心。为此,特地回来庆祝。我觉得很难过,因为,好像从来没有人因为我的出生而高兴。”
又道:“我好像不该活着。”
“阿宋,”元芮定了定心神,道,“不是所有人因为孩子出生而高兴,也不是所有人因为孩子不出生而高兴。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决定别人的存在,他们可能会干涉,可能会成功几次,但不会每次都成功。就像是有些胎儿的形成,就如你,你的存在是因为你努力的想要存在于这个世间,是你努力了,这样别人高不高兴就一点也不重要了。而且,”她轻了语气,“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因为你的出生而高兴?”
“阿宋——”她又喊了声。
“我就很高兴,很多人也因为是你而高兴,你的粉丝,还有医生。”
宋航硬是弯着嘴角,努力的敛成一个微笑:“我只是稍微有一点儿、委屈……”
稍微有一点儿,看吧,有的人连委屈都不敢说出来,他还要找个修饰词来修饰一下,仿佛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委屈,这样就能少难过些。可是委屈是不能用修饰词的,委屈不会因为加了修饰词就会减少的。所以啊,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不要他;凭什么连难过、委屈都要小心翼翼的说出来;凭什么他出生了,你们人人撒手不管、在不要他的一瞬间,如释重负;凭什么有人那么努力的活着,却得不到一点儿甜头?
如果注定这样,不如你开始就不要让他见到这个世界,如果早知道是这样,那孩子也能一开始就不会形成。
所以啊,阿宋,你一定要好好长大,好好成长,好好变老。
W大开学了,元芮又恢复三点一线的生活,教室、食堂、宿舍。老三又换了“老公”,也就是明星;宿舍长在英语社鞠躬尽瘁,终于混上了助理的职位;宿舍小四,经常不在宿舍,依旧如此。
她走在校园里看着满校,将开欲开的花骨朵,忽然想到,原来三月份了!她如此坚持努力的考这所大学不就是为了校园里灿烂盛开的鲜花?为了自己坚持了一个很多年的人再重逢?还是隐隐约约中她早就换了想法?而今,正值花季。
方源源脱单的那天,元芮以为她会大肆宣传,没想到,她只给她打了个电话,带着炫耀的意思:“范俊祺最后落在我手里。”
听着欢乐自豪的炫耀声,元芮也被这股开心渲染:“恭喜恭喜啊,看出来了。”
回想起来高中时候,方源源的课本里总夹着一张相片,那张相片说不上好看,也不难看,就是相素很模糊。一个三角花坛、一群来忙忙碌碌、事不关己的人。大家看的第一眼估计会以为这是个恶作剧,说是个花坛,实际上没有花,就一片干涸的泥巴,垒成的三角形,有人横穿花坛,有人快步疾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每个人都千姿百态,又极其普通。由于相片照的极其不专业,还有人影模糊不清,混在其中。
而背面公正的楷体字,写着:万古千秋,余生所念。
当时元芮见这大字,硬是理解不了,打趣道:“源源,看不出来啊。你的愿望是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笑了笑,气势磅礴,戏精上身:“尔等凡夫俗子,自然理解不了我这万古千秋,心的是谁,念的又是谁!”
满屏中二带着沙雕的对话,她正言:“你戏过了啊!”
如今点开她的朋友圈背景,是同一个地点,拍摄手法精进了许多。大眼一扫,目光就定格在相片正中的一个瘦弱男孩的背影。
原来,她所在意的,所念的,不过是图片上一个触目皆是的人影而已。
“你呢,你找到你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小竹马了吗?”
这好朋友,自己脱单,还不忘关系元芮。
元芮装傻:“你说的哪个?源源,我的竹马可不止一个,是一堆。”
“好好好,是那个我没有见过的,你们约好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的那个。”
“似乎好像遇到了。”
“好像?芮芮,你……你加油。”
“好,”不对,这种事情怎么加油?
W大的三四月份,是人群最多的时候,除了本校学生,还有其他各个年龄层的人,各式各样的人,来赏花。
元芮捡了些掉落在地上的花瓣回宿舍,做成立体标本,快递给宋航。宋航今年赏不了花了,临近选秀结束,竞争激烈,各自都有压力。
宿舍长身兼数职,自愿报名成为志愿者。依她热心肠的性子,她顺带着又将整个宿舍的名字报了上去。大家都很无奈。
老三问:“老大,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宿舍长轻咳一声:“这次我是为你们好,咱们学校志愿者加学分。”
“真的?假的?”
“真的。”
“老大,真有你的。”
如此好事儿,小四也从特地从校外搬回来住。
于是,元芮从上学期的主持人,成为这学期的志愿者。穿着红夹克,戴着帽子,帮人指路,给人介绍。空了,还近距离赏花,也不错。
同她一样的,还有她上学期的搭档,男生被一群女孩围着,问东问西,也不觉得聒噪,笑脸盈盈的回答她们问题。后来一群男生过来帮忙,这才减轻他的负担。
元芮走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芮芮,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没事儿。”
老三眼尖,瞧见她身边有男生,立马跑过来:“老二,偷懒呢?”
“没有”,她否认,“碰见了个熟人。”
言罢,她互相介绍对方:“这是我室友,乔初。这位是……”
她停顿了一下,老三立马接话:“徐泽言,电子信息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很出名,大家都认识。”
元芮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随后抿嘴笑着说:“看出来了”,
徐泽言?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认识这么长时间,她刚才,才晓得人家叫什么名字,你们信吗?
徐泽言道:“真巧,经常在这种活动的地方碰上你。”
“是吗,确实是”,元芮微笑着,“不过,你对活动的参与性好高。”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应答:“嗯”。
老三察言观色,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留她和徐择言一块儿,可能由于她同徐泽言在一起站着,接下来的时间,很少有姑娘聚集过来,多为零零散散的问路的人。
两个人一起站在树下赏花的时候,不会觉得无聊,甚至有些浪漫的气氛。风像是一个搞怪的小孩儿,伺机添了一把火,将树上的花吹落了一大片,花瓣如雨般,稀稀唰唰地落了下来,飘到他们两人的衣服上、肩膀上、头发上。
这阵“花瓣雨”来得及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浇的满身是花,唯美、可爱。
元芮最先开怀大笑,她也不清楚在笑什么,就是心情莫名的愉快,整个人都很开心。徐泽言随即也是捧腹大笑,一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的景象。
徐泽言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一句:“我特别喜欢学校的花。”
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微风拂过心底,花瓣落在肩上。最后,传到元芮的耳朵里,她温吞道:“我也是。”
这张图片后来被某为网友传到学校的论坛上,底下配了一句话:我那天看到两个极其温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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