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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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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乎是堪称同步的不约而同他朝着问心阶踏了上去。
只不过除了习以为常的严正青之外，陆霜和千寻都是同时被卷入了幻境之中。
眼见二人脚步一顿后突然变成目光无神的状态，陆言殊便知晓他们此刻正在经历问心环节。
因为经历过，所以并不担心，这份来自祖师爷的庇荫，是用来帮助后人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有益无害，他当初也是受益匪浅。
“陆小公子，你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
严正青忽然似是不经意间的感叹，瞬间吸引了少年的注意，他并不惊讶于男人的警觉，只不过还是不由得为此而感到些许紧张。
这么一想，他确实是有些过于放松警惕了，因为带着前世的视角而理所当然的对待今生的人和事，被察觉出来也不奇怪。
看来今后也许需要收敛一点？
“哦？是吗？”
陆言殊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谈论，他将视线转向男人幽深的双眸，随口敷衍道：“说不定我只是在梦里见过。”
严正青信以为真，若有所思道。
“莫非……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陆小公子你合该是我缥缈宗弟子。”
男人说着说着也像是自己就被这个逻辑给说服了，眼中似有流光浮现，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翘起了一瞬。
虽然不知少年具体修行资质如何，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只要他多游说几句，以师尊的性格应该都会同意的。
等到他们成了同门师兄弟，同吃同住，培养感情不在话下。
“……”
男人此言一出，少年方才的那些紧张情绪顿时溃散败退。
好的，原来只是他多想了。
陆言殊有些无言以对，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了一会后，陆霜和千寻也相继从幻境中挣脱而出。
两人俱是神情恍惚，冷汗涔涔，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有些狼狈。
问心阶能根据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模拟出一个极其真实的幻境，只要当事人作出足够坚定的选择，那么就能从迷雾中破出，反之若是沉浸其中。
少年已经见怪不怪，陆霜所遇到幻境他大概有所猜测，只不过他有些奇怪的是千寻到底看到了什么。
“恭喜你们，通过了问心阶的考验。”
严正青的声音将他们从慌神中唤醒。
“少爷……”
陆霜两行清泪落下，他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惊慌，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少年面前，目光上下焦急的打量他，在确认之后又颤抖着将手探向了少年的肩。
直到摸到如有实质的感觉后才松了口气，他有点哽咽着说道：“太好了，少爷，你没事！”
陆言殊心中微暖，他点了点头，抬起手，本想摸摸青年的头，但是中途忽然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两人，于是干脆转变为了拍肩。
“嗯，我没事，霜儿。”
前世因为一场意外，陆霜和他在前往缥缈宗的路上失散，后来再见面时也已是人非。
没有完成当初与陆霜一直在一起的承诺，这也是陆言殊的遗憾之一。
今生他将陆霜一起带在身边，这样青年应该就不会再遭遇那样的事情了吧？
二人主仆情深之际，严正青抱臂旁观，心里也有几分艳羡，愈发期待之后的上山之行。
千寻则是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虽然和陆霜一样也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少年并目光专注，但是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像是有某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
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黑衣男人，眉间微蹙，像是在思考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千寻，你没事吧？”
“我没事，哥哥，我们赶快上山吧。”
千寻提议道，他也跟着走到了少年的身侧，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只不过这一回他稍稍克制了一些，一路上都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
陆言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严正青。
让这二人重归于好大抵是不可能的了，那么只能曲线救国，让姚宗主发挥作用。
破除幻境之后，上山之路就只剩下考验体力了。
陆言殊今生有修为护体，还时常不忘在玉佩空间中锻炼，一路脸不红气不喘，十分轻松。
反倒是陆霜和千寻，都只是普通凡人，走到三分之一就已经力不从心。
只不过他们都很倔强，不愿意在此刻露怯，纷纷咬牙跟了上去。
最终全凭意志到达山顶的二人，已经满脸都是汗水了。
考虑到他们的体力问题，严正青又拿出了那小型飞舟，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来到了主殿。
进去之后，上首的男人正是千寻的父亲，同时也是缥缈宗宗主——姚天盛。
他的长相与画像一模一样，只不过眉宇间的褶皱也令他看起来气质颇有几分冷硬，一身雪白的长袍穿在身上，愈发衬得此人仙气飘飘高不可攀。
早已通过飞讯传书得知来龙去脉的姚天盛目光落向进来的三人时，却是第一时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宛如被众星捧月的少年。
他眉眼精致漂亮，一双黑瞳点漆明亮澄澈，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不知为何，他瞧着这少年就颇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那股从心底下意识蔓延开来的怜爱之意，真的是很难控制得住。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血脉相连的感应？
姚天盛心头的紧张顿时消去不少，他的神情微微柔和，隐隐带着几分慈爱。
“孩子，你上前来。”
“……我？”
察觉到这位前世宗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陆言殊也是不由得惊讶了几分。
严正青与姚天盛多年师徒，可以说是在场最为了解他师父的人，因此在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后，也大约猜到对方应该是误会了。
或者说，认错了儿子。
“……”
虽然对于师尊这疑似看脸的行为感到了几分幻灭，但是哪怕是严正青也不得不承认，少年确实长相出众到了极致，无论是谁，看到他之后恐怕都会被第一时间吸引。
“师尊，与您血脉相连之人，是这位名叫千寻的少年。”
他指了指跟门神一样站在陆言殊左侧的少年。
被亲生父亲认错，千寻也毫不意外，
“……”
被徒弟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问题，姚天盛到底是活了多年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片刻之后便扬起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对，对，就是你，上来吧。”
千寻看了一眼陆言殊后，才抬步走向姚天盛。
自从走过问心梯之后，他的身上就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没有之前那么黏人了，但是看着少年的眼神却依然没有变化。
姚天盛划破千寻指尖，轻轻低喃一阵意义不明的话后，将他滴落的血液滴入一碗掺杂着血液的水中，不消片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
“……没错，你确实是我的儿子。”
“难道还能有假？”
千寻冷冷道。
确认身份之后的姚天盛面露愧疚，却是十分之尴尬，不知道如何亲近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儿子。
他没有那一段和凡人女子相恋的记忆，但是画像就算有伪造的可能，这血脉相连的感应却是实打实的。
“你叫……千寻，是吧。”
和姚天盛所表现出来的尴尬一样，千寻也表现的十分冷淡，他神情平淡的看着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语气生疏极了。
“嗯。”
二人与其说是父子，其实连陌生人还不如。
哪怕只从严正青那里获知只言片语，也依然能深受到千寻他娘的痴情，作为她的儿子，心生怨恨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么多年来，确实是我亏欠了你们母子。”
他在失忆期间有妻有子，却不知为何将另一对母子认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无所不应的照顾着他们……
这种阴差阳错，让人心梗，特别是斯人已逝，只留下一个孩子在外吃苦。
暂且不提一切到底是怎样发生的，姚天盛的第一反应是试图补偿千寻。
男人面露愧意：“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随时可以向我提出。”
“好。”
千寻不假思索的同意了，随后道：“我要成为修仙者！”
姚天盛当即点头同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哪怕他不知晓千寻资质如何，但就算这孩子只是个修行废柴，身为一宗之主的他也可以轻易将其堆成筑基修士。
“我还要和言殊哥哥一起……”
上首的姚天盛还没做出反应，严正青便已第一时间反驳。
“他不能和你一起住。”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带来的，所以只能和我一起住，因为我有责任照顾他。”
“我也是你带来的，为什么我不可以一起？”
“你是师尊的儿子，当然要与师尊住在一起。”
“我连自己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这是规矩。”严正青淡淡道，“哪怕你是师尊之子，也一样，在宗门，人人都要守规矩。”
严正青回到宗门之后，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的主场，之前还能占据主导地位的千寻立刻气场便弱了下来。
上首的姚天盛目睹了一切，他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看三人，思忖了片刻后，却是出声赞同了严正青的话。
“正青说的没错。”
“千寻，你是我的孩子，自然也就更不能任性了。”
男人语重心长道：“虽然你们不能住在一起，但是你可以随时找他……”
千寻：“……呵。”
少年似乎也已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会倒戈的这么快。
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了三人私下相处模式的陆言殊：“……”
怪不得姚千寻前世会说严正青是个惯会伪装的虚伪之人，原来一切的万恶之源是宗主姚天盛。
他们的矛盾并不是因为那段捆绑的婚约，而是因为上一辈人狗血纠缠的感情。
宗主姚天盛辜负了一个凡人女子，却又将另一个凡人女子捧上了天，还将那女人的孩子收为亲传弟子，如同亲生孩子一样灌注了所有心血。
在发现一切都是误会之后，他也没有让一切各归各位，而是将这两个命运错误的孩子捆绑在一起。
甚至也许在两人发生矛盾之时，也总是偏向于严正青，怪不得前世姚千寻总是有诉不完的苦。
陆言殊不禁皱起眉头，前世的某些疑惑被解开的同时，又忍不住为此而感到叹息。
他决心帮助姚千寻解除父子间的隔阂。
伤害已经造成，那么弥补也是应该的，最好还得像严正青告知自己的一样，让宗主也一样端水才行，这样届时有了父爱关怀的千寻想必也不会如同抱着溺水浮木一样粘着自己了。
这其中或许有些困难，但陆言殊觉得还是有必要努力一下的。
前世姚千寻为了陆言殊以身祭剑而死，他到现在还记得宗主一夜之间白头的模样。
宗主……
他或许并不是不想去爱姚千寻，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于是干脆选择了逃避。
这个一向将宗内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男人，却唯独处理不好自己的家务事……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陆言殊今生已经决定改变所有亏欠之人的命运，霜儿是其一，千寻自然便是其二了。
他不打算反驳住所的安排，因为千寻过于黏人这一点少年也已经有所察觉，能暂时分开一下也好。
“姚宗主，我想与你谈一谈。”
姚天盛的目光迅速落到这一开始便让他格外亲近的少年，他谈吐清晰，言谈落落大方，也难怪正青对这个人大赞特赞。
这让男人不禁有些感慨，从来没见过爱徒对一个人如此欣赏过，还特地求到了他这里，真的是让人好奇的不行，看来是不留下来不行了。
“好，我记得你姓陆吧？陆小友，你想说什么？”
相比起和亲生儿子相处时的疏离尴尬，他面对陆言殊时态度要更自然一些，甚至还因为严正青而对他爱屋及乌多了几分友善。
“这件事，我只想与你一人说。”
姚天盛亦有些好奇，于是满足了他的要求。
陆霜对于少爷的要求基本都是无条件顺从的，不会过多去思考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是第一个出去的，严正青其次，千寻最后。
待其他三人退出大殿后，陆言殊方才开口。
“姚宗主，我虽不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你对待千寻的方式有些不妥。”
久居高位，暂时还从未被人如此说过的男人挑了挑眉，面露惊讶的看着底下不卑不亢的少年。
此人实力低微，年龄也很稚嫩，却敢如此仗义执言，也难怪会被那孩子所喜爱，希望自己将他收为弟子。
“你若是真心愧疚想要补偿他的话，应该用真心去感受和关爱他，而不是用这种过于客套的有些敷衍的方式。”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因为你才诞生在这个世上。”
前世种种仿佛昨日幻影般在脑海中闪过，今生因为提前与千寻结识而意外得知的这些信息，已经让他明白这件事的问题根结所在。
只可惜那知晓一切的罪魁祸首，严正青的娘亲在十几年前也早已因病去世，就算过多深入探究，应该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唯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就是宗主姚天盛。
“你们是父子，他却要向你提出要求，你才愿为他实现，甚至都不一定能满足他的要求，这样只会让他一次次对你失望。”
“……积累的失望过多的话，你们两个只会渐行渐远。”
姚天盛一怔。
“千寻半生悲苦，相依为命的娘亲去世，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你，你是他唯一可以信任与依靠的存在。”
“作为父亲，你在他的生命中缺失了那么多年，如果连引导他的作用都起不到，那也许这个亲从一开始就不该认，因为有和没有也无甚区别。”
“……”
长久的沉默过后，姚天盛露出自惭形秽之色。
“你说得对，小友，这件事确实是我太理所当然了，我会好好思考今后如何善待千寻的。”
姚天盛一向是个接受建议而改变的人，不然他也不至于成为缥缈宗宗主。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人的话都听，但奇妙的是，看到这个自称陆言殊的少年时，姚天成却是第一眼就感觉到了亲昵和信任。
修仙之人最看重感觉，更别说到了姚天盛这种级别，他知晓这是说明他们之间有因果。
至于是何因果，还需慢慢探究。
男人眉宇间淡淡的愁绪舒展开来，盯着陆言殊看了许久，忽然话锋一转。
“陆小友，依我之见，你与我缥缈宗有缘。”
“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弟子？”
这个念头来的突然，不仅仅是因为爱徒的力荐，同时也是因为欣赏少年的性格。
话题转变的有些猝不及防。
陆言殊：“……”
今生他确实想重新拜入缥缈宗，只不过怎么这宗主也来凑热闹？
虽然有心想调节他们之间混乱的纠葛，但是想也知道如果他加入的话很有可能会让矛盾更加升级。
一开始可能只是如影随形的黏着他，后来八成会升级成一定要少年在二人之中选择一方。
在暂时放下对大师兄前世的隔阂之后，陆言殊已经没办法在两人之中坚定的选择谁了。
少年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想拜玉濯仙尊为师。”
姚天盛也不惊讶，因为凡是有梦想的少年，都会憧憬这在修仙界留下过无数传说的最强剑修。
只不过，考虑到前不久弟子拜托自己的事情，还有自己心底那隐隐的遗憾，男人并未放弃，而是继续道。
“玉濯师兄他依旧许久未曾收过弟子了，据他所说，他命中只会有两个弟子，大弟子之位已有人选，这关门小弟子……非有缘人不择。”
“无数天之骄子都被拒之门外，哪怕他们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却也依然入不得玉濯师兄的眼。”
“谁也不知道他想要的有缘人是什么样的，就算是我们缥缈宗之人也一无所知。”
“你真的确定要放弃成为我的弟子，去赌这个虚无缥缈的机会吗？”
男人语气深沉，听上去很像那么回事，换做旁人可能真的会被劝退，但偏偏少年前世就是他口中那个被收下的关门小弟子。
“……”
陆言殊沉默，却不是因为被对方的话打击，而是单纯的疑惑在世人眼中这居然是一个虚无缥缈到要靠赌的机会？
明明师尊收徒的理由是那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他只是单纯的……看脸而已。
有时候，事实就是如此的荒诞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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