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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大戏
一直到残阳的余晖也彻底没了踪迹,苏临才一只脚踏进院子里,后面紧接着是蒋安的脚步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在烧火的地方,看着冒得正欢的火苗和一桶徐徐散气的水,气氛微妙得有些尴尬。
不是说没有洗过,只是没有这么恰好的撞上时间。就这么站着,直到那桶水开始冒热气。
假装干咳几声,蒋安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先?”
苏临想了想,果断抬脚去了浴房,进去之后关上门,往里面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再次仔细确认自己关好了门,这才放心的开始宽衣。
呆在外面看见一道影子走进去又走出来,无比认真的检查有没有关好门,蒋安略叹气,决定先回房间里。
横倒在床上,蒋安却老是觉得耳边有一阵一阵水流搅动的声音,嘀嗒嘀嗒溢出浴桶,顺着泼墨的发丝,晃眼的落在地上。
雾气弥漫,玉骨指节轻搁在浴桶上,因水烫略有些泛红,荡波中一道人影,皙白脖颈还润着水光......
腾一下从床上窜起来,抬手一摸嘴角,蒋安狠咬着食指指腹,咂嘴一声:“啧。”
然而此时此刻,苏临才将衣带解到一半,盯着那一桶晃晃悠悠的水,沉思了半响,思绪有些杂。
“他该不会玩什么把戏?”,“这水不会洗着洗着到处乱跑?”,“刚刚就不应该先进来。”
暗自叹了口气,苏临心下一横,飞速扯落了剩余的一半衣带,暗道一句:又不是没洗过,今天还怕了不成?
伸出指尖沾了沾水,之后又像是水里有什么吃人怪物,小心翼翼将手掌浸进去探了探,觉得好像没什么动响,这才稍微放下心,踱步跨进了浴桶里。
另一边。
暗摸着白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蒋安正极力挥去脑海里邪火四起的场景。
“咔塔”。
房间的窗户突然开了,接着一个身影稳稳落在窗沿上,借着清亮的月色,蒋安看清了来者:那是一身黄服。
“向如许?”收脚,蒋安道:“你怎么大晚上的过来?”
“给你送这个。”扬了扬手中的信件,向言言简意赅的回了一句。
隐约瞥见那上面的花纹,蒋安道:“怎么又有任务?我这才多久,都接了三个。”
“不知道为什么,任务突然变多了。”沉默了一会儿,向言抬眸继续道:“情网下达的通缉令一夜之间增加了好几十个。”
“几十个?一夜之间?”皱眉,蒋安问道:“出事了?”
“不知道。”顿了顿,向言指了指信件:“这是取丹令,所有的都是。”
蒋安皱眉:“怎么会?”
“不论妖力强弱,都是。”见蒋安蹙起眉毛,向言又补充道。
没有回话,蒋安拧着眉毛思索。
“致桉哥?”见蒋安半天不回话,向言皱起眉毛,“想什么呢?”
“你知道妖丹有什么用吗?”回过神,蒋安追问。
摇了摇头,向言回道:“不知道,但事由蹊跷。”
“你想去查?”蒋安挑眉问:“是吗?”
向言正要开口,院子里传出推门的声音,只得默默叹了口气,顺手将信件留在桌上,什么都没说,跃上房顶离开了。
稍皱了皱眉,蒋安转过视线看着桌上厚度异常的信件,伸手开始拆起来。
有些呆怔地盯着信封中的一沓银票,以及信上“路途遥远,特此发放。”的小字,蒋安万分沉重地连连叹气。
“怎么了?”苏临恰巧推门进来,听见蒋安在那儿苦着脸唉声叹气,赶紧问他。
蒋安竟是没搭话。
蹙眉,苏临正欲开口,抬眸却看着他直勾勾盯着自己。
“你做什么?”苏临不解问道。
“啊?”装模作样移走视线,蒋安道:“没什么。”
眉头更紧,苏临张口一句:“没事你盯着我?”
无辜,蒋安眨眨眼,道:“我一早就说过啊,爱美之心人人有。”
沉下眼皮,苏临挂笑应:“未曾想你竟如此爱美,整日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看得起劲。”
“哎,就是说啊,”蒋安一脸无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白无故起劲呐。”
苏临说不过,只得假笑问:“为何唉声叹气?”
蒋安盯着他,一本正经说:“因为马不美啊。”
苏临愣神,皱眉问:“什么?”
“花燃,”蒋安又没头没脑扯了一句:“你喜欢马吗?”
苏临眉头一跳,又道:“我为何要喜欢马?”
“唉。”一声叹息,蒋安无辜看了他一下,“只是劝你赶紧喜欢上。”
盯着他,苏临张口道:“为什么?”
“即将朝夕相处,不能不喜欢啊。”拖长了音调,蒋安把手中的信递给他,接着跨步烧水去了。
看着手中莫名出现信上,苏临余光瞥见门口探出个脑袋,冲着自己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睡觉不会说梦话。”然后又一溜烟消失了。
这一句话惹得苏临青筋暴跳,把信往桌上一拍,本想一个冷眼飞过去,无奈找不着人,于是低声骂了一句:“有毛病。”
把眼神移到信上,苏临立马就想开口说“我不去。”却看见飘飞的“取丹令”三个大字,默默攥了攥纸,又把话咽了回去。
几日之后。
看着院门口停的一架马车,以及四周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看稀奇的人群,苏临太阳穴一阵疼。
马车倒是普通的马车,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马生的奇怪。白马背上一溜黑,黑马背上一溜白,像是本该是自己的正好生到了对方身上。
“这花色马可真是奇特。”有人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了。
“也有人觉得不奇特,你可不能乱说。”立马旁边就有人反驳他。
“哎?还以为只有我觉得不奇特呢。”突然一个声音传出来。
“还是纯色马好看些吧。”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有人掺和进来。
“纯色马也有好多种,不能就这么说吧。”另一方也加了人,开始自说自话,讲起自以为的道理来。
“奇特又怎么样?不满意你别看啊。”突然有人扯出了别的。
“花色马奇特,纯色马就不奇特吗?”又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个声音。
“你天天看,就不觉得奇特了。”过了一会儿,有人把这话当作一个问题解决。
只过了一小会儿,两边就吵开了,人群看似分成两拨,其实是在自己说自己的道理,唯独相同的是,两边都涨红了脸,势要在这场无端的口舌之争中将对方压下去。
双方僵持不下,这时候人群中颤巍巍冒出一个细声:“请问这是谁家的马啊?”
人群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是这马的主人,却在这儿嚷嚷了大半天,好像被人说的是自家的马一样。
“这是谁家的马啊?”像是不愿意丢了面子,又像是刻意博人眼球,最先反驳别人的那个人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应声,他却不依不饶了,“到底是谁家的马?”
依旧没有人理会他,于是他开始有些怒了,感觉自己那可怜的尊严遭到了侮辱,便立刻开始叫起来:“谁这么没教养?把马放在大街上啊!有没有素质啊?”
“我家的。”一道冷冽的声音,苏临挂着一派微笑开口:“不知是何处妨碍了阁下?”
“你家的?”更加气焰嚣张,那人张口就是脏话:“你丫的听谁说这马可以放街上的?没人教过你啊!”
“是吗?”苏临不紧不慢一个假笑,道:“那便权当是我浅薄了,只是这马不在街上走,难不成放家中观赏?”
那人语塞片刻,歪理吼道:“怎么?你丫的觉得马观赏不得了?我告诉你,我家就有观赏马!怎么的吧!”说罢还摇头晃脑,等着周围给他喝彩。
挂笑依旧,苏临开口:“这么说,阁下为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了?”
那人得意洋洋,道:“那是!”
“那当真不知阁下家中,是何等稀奇的马种,”继续挂笑,苏临又道:“竟是叫这牲口贵您一等。”
“你!”那人立马提高了音量,“方才问你是谁说的?你丫的东拉西扯什么玩意儿?心虚啊?”
苏临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另一道无辜声音压了下去:“啊呀呀,这大早上的,还挺热闹嘛。”
蒋安缓缓迈步走上前,抬手在这马身上抚了两下,挂着凄凄惨惨的神情,幽幽叹气:“没想到啊,连天子赏赐的马匹,也有人觉得不比他家的好,难办啊,难办。”
一句话让旁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天子?天子赏马给他?可信吗?”
“真没见识,不知道那个吗?”
“那个?啊!我知道了。是天子赏给那个的吧。所以他是......”
“哎呀,没错没错,小声点,这可是不得了的秘密啊。”
“那刚才那个人又是谁?”
“估计也是吧。”
正巧这声音就进了耳朵,那人一下子冷汗直冒,说话都不利索了:“您,您这是,天子,赏,赏的马啊?”
片刻又赶忙道:“哪儿不好?谁说的?我可没说,没说啊。”
蒋安只是抚马,假装摇头,道:“哎,可惜啊,可惜。”
那人一脸汗,忙不迭问:“这位,兄......大人,您可惜什么?”
满脸无辜,蒋安抬起眼,道:“可惜在下,家中清贫啊。”
呆滞,那人两声欲哭尬笑,又道:“不知大人,这是何意啊?”
眨眨眼,蒋安把手搭在那人肩膀上,凑耳低声说:“兄台,不如借点银子给在下?”
感觉肩上有千斤重,重得像是皇权天子的一道令,那人脚底直发软。偏偏还不知道蒋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赶紧问:“大人,您,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呀,就是借点银子,买几匹生了翅膀,不在地上跑的马,送给天子观赏啊。”理所应当,蒋安摆无辜脸说。
“这这这,这哪买得到啊?”那人欲哭无泪,看蒋安就像是在看天底下最黑心的商家。
“哎,阁下方才不是有高见?”还装作满脸疑惑,蒋安又是无辜脸,“在下还以为,乃是叫天子开眼的新奇物种,还想着要实在买不起,叫您给个销路,直接禀上去也好。”
天子这两个字像是魔咒一般,那人晃了晃头,努力保持着站姿,但膝盖一阵一阵软,几乎是要跪下了。
“我,我那都是满口胡言!”那人看上去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慌张道:“简直没长脑子,竟然敢说这种话!大言不惭,大言不惭!”
“哎,兄台这是哪里话?”又是无辜,蒋安皱眉道:“不是方才还对着别人高见吗?”
“大人,小的,小的那是没长脑子。”赶紧道歉,那人慌张道:“没长眼,没长眼啊。”
片刻又赶紧转头,对着苏临求爹爹告奶奶,道:“大人,您高风亮节,句句在理。小的一派胡言,没长眼。还请您见谅,见谅啊。”
“哎?”又是一声,蒋安还想说话。
叹了口气,苏临在他身后开口:“蒋安。”
转头,蒋安问:“怎么了?”
瞥一眼那慌慌张张道歉的挑事者,苏临淡然道:“该走了。”
这下才放了手,蒋安往后退了半步,换上不正经的笑,“有道理,兄台说的有道理。没想到咱们如此投机,不如改日再聚聚?”
“啊,是是是,大人改日再聚,改日再聚。”那人忙不迭哈腰,扭身泥鳅似的扎进人群没了影子。
见挑事儿的人走了,人群也立马散了干净。
“你说什么有道理?”抬眸看着蒋安走过来,苏临蹙眉问道。
“自古良驹配俊郎,天子贵权马也俏。”张口就来,蒋安把马车上的帘子一撩,接着道:“难道没道理?”
苏临内心扶额,索性懒得理他,直接跨进马车里,眼神示意道:“赶紧上来。”
等蒋安一个箭步跨进车厢里,苏临便问他:“这真是天子所赐?”
“不是啊。”稍稍收起眼睑,蒋安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这你都敢骗?”莫名有些怒气,苏临不自觉加重了音调。
看着苏临严肃的表情,突然笑出了声,蒋安斜睨他一眼,慢吞吞又道:“这才是骗你的。”
苏临瞬间一个假笑,咬牙道:“蒋、安?”
一脸无辜,蒋安挑眉应:“哎。怎么了?”
看着面前人满脸无辜的神情,苏临平和瞬塌,十二分假笑骂了一句:“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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