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想靠近你

　　Ｚ中。

　　早上七点半，早读铃声刚刚响完，几个左臂上戴着红色臂章的同学便出动了。

　　“同学，你的名字。”时年初二的陈一彬把考勤本一打开，签字笔一摁，伸手拦住一个迟到的同学问道。

　　“同学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早上真的很早就起了，都快要骑到学校了才发现今天要上交的作业落在家里，我不得不骑回去拿……”迟到的那个小胖子骑着单车气喘吁吁的说道。

　　“名字。”陈一彬语调平静地说着，又用手臂戳了一下旁边在工作时偷吃小饼干的同伴。

　　“嗯嗯嗯名字！”同伴一边把饼干袋塞进口袋，一边飞快地咀嚼着嘴里的奶油饼干，含糊不清地说道。

　　迟到的男同学丝毫不死心地继续为自己辩解，“而且我回去拿作业时才发现我家的狗竟然正咬着我的作业，我拿着鸡毛掸子满院子地追……”

　　一彬“嗯”了一下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地听对方说的内容，随后仍然残酷地问道：“名字。”

　　旁边一个一直躲在后头看的同样是在登记考勤的小姑娘突然惊呼出声。

　　“喂！”

　　旁边那个小伙伴刚把饼干咽下去就立马反应过来并跑了上去……

　　原来是那小胖子见求通融无果，便径自飞快地蹬着自己的自行车跑开。

　　小胖子骑着自行车时的灵活度和他的体型简直是格格不入，所经行处竟平地起了一长条的沙尘。

　　同伴则是只能一边追一边喊：“慢点！校道限速20千米每小时！！！”

　　不过这会儿小胖子已经溜没影了，即使同伴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估计也追不上。

　　小姑娘明显是第一天干活，见此情景不由得问了一句，“你不去追吗？”

　　她的声音微弱弱得跟蚊子似地。

　　陈一彬则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习以为常地回答，“待会儿查监控就行。”

　　“好。”小姑娘暗暗在心里骂自己问了个什么傻问题。

　　陈一彬从初一下学期开始就当考勤员了，对各种迟到的反应见怪不怪，有直接顺从地记名字的，有死鸭子嘴硬不让记的，有讨价还价的，更有暗地里对陈一彬有意思而时不时故意迟到几次，温柔地念自己的名字给陈一彬听的……

　　这些他都习惯了。

　　其实每天可能会被登记迟到的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脸都已经认全了，直接把名字记下就行，盘问那些认不出的同学就好。

　　这会儿估计也没什么人了，偌大的校门口静悄悄的，小姑娘在一旁正愣神着，突然听到陈一彬的清冷的声音响起。

　　“同学，请报一下你的名字。”

　　“为什么要报？”

　　回答的声音是一个很甜的女声，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娃娃音，小姑娘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披着长卷发女孩，一手撑着自行车的车把，一手拿着牛皮纸包着的鸡蛋肉松烤吐司三明治在那咬着吃。

　　那女孩的书包像一张纸一样贴在她的后背。

　　“不扎头发还卷发烫发，不带书，一边骑车一边吃东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女生，可瞧着她长得明明很甜美乖乖女类型的呀。”

　　“你迟到了。”陈一彬才不管对方在干什么，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说道。

　　“哦不好意思啊，我刚来。”女孩眨了眨眼道，继而往后一看有个同样戴着红臂章的姑娘抓着自己的自信车后座，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女孩心说这是学校的什么特别传统吗，而后才意识到这是人家姑娘在防备着自己逃跑呢。

　　“谢欣然，可以进去了吗？”谢欣然一歪头道，柔顺飘逸的长卷发跟着散落肩头，多了一丝温婉的味道。

　　“几年级几班？”一彬低着头继续问。

　　“初一一班。”

　　她说话的时候习惯直视着对方，脸蛋很白净，皮肤也很光滑，是那种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的长相。

　　她看着别人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让你只觉着那眼里只有无畏与天真，似乎纯净得再瞧不见其他的东西了。

　　“这三个字是吗？”陈一彬把自己写下的名字给欣然看一眼，明明隔着一段距离，陈一彬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好闻的甜香，不是香水作用而是很自然的一种气味。

　　他立即刻意地和欣然保持着一段距离。

　　“对，”欣然在看考勤表时也顺便把左上角记考勤员的名单也看了，“你叫陈一彬吧，字还挺有个性的。”

　　她说话时的态度就跟她是陈一彬的上司似地，她说：“我可以走了吗？”

　　一彬：“头发记得扎起来。”

　　“谢谢。”欣然看着后头的小姑娘说：“可以放啦，小心我要骑开了。”

　　“哦。”小姑娘闻声放开。

　　这是陈一彬和谢欣然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之后几天谢欣然依旧继续迟到。

　　“同学，请报一下你的名字。”陈一彬拿着考勤本说。

　　“为什么要报？”欣然明知故问，这次更过分，她吃的是芝士蜂蜜火腿紫薯欧包。

　　“你迟到了。”

　　“哦不好意思啊，那记吧。”

　　第三次是香芋欧包。

　　他们此后连续几天唯一的见面流程就是谢欣然坐在自行车上，一手插口袋，一手拿面包在吃，吊儿郎当地让陈一彬记她迟到的名字。

　　似乎从前的许多或许以为应该能够一直记得的场景反而没那么容易记住，而这个看似很简单很平淡的场景陈一彬却可以一直记得。

　　他也做过也许欣然也像其他女孩那样对自己有某个方面的想法，不过她也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没有表现出来，即使如此，一彬也没有什么负担的感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吃面包，和谢欣然完全没有一点儿的相似之处，陈一彬却连在看心脏科方面的书籍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似乎本应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片段竟然也会突然被自己记起。

　　陈一彬自从那次从齐仁医院回来以后便每天除了正常的上班以外，便是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潜心研究各种关于心脏病的书籍，有时即使在吃饭如厕时，脑海里也是浮现着各类关于做心脏手术的知识与事例视频。

　　他也算谦逊，但也是有着一点儿作为博士毕业生的那点儿自信的底子在那的，不过在不断地接触到了更多的信息与研究之后，他也不得不感叹人还是应该要时不时给自己充电，更新自己的知识储备之类的。

　　不过这样节奏紧迫的生活对身体的消耗是很大的，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多久，似乎常常忘记了落地窗外的太阳是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落，有时候补眠也能补一整天，他就疲惫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这段日子的工作强度不亚于他在备战高考和保博的强度。

　　那天，陈一彬终于完成了这个阶段以来的实验报告，他倒头躺在沙发上，耳畔隐隐约约有烟花绽放的声音，一彬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他这才想起来他似乎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喝过水和吃东西，正想拿起手机点外卖，突然便见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一彬哥哥，吃了吗？”

　　一彬看着自己和谢欣然的聊天界面，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欣然和一彬汇报自己安全到家了的时候。

　　这条消息的时间停留在大半个月前。

　　一彬看欣然这个似乎懂事了许多的聊天频率，觉得自己要是只是敷衍地回复说“吃过了准备休息了”实在不真诚，便实话实说地打字道：“还没。”

　　“叮～”

　　欣然那边很快就回复了消息过来——

　　“我吃了！”

　　陈一彬：“……”

　　“哦。”

　　“那我们伟大的陈医生现在在干嘛呢？”

　　陈一彬这会儿便不再想真诚地对她了，回了一句，“看书呢，你呢？”

　　谢欣然：“我追剧！”

　　陈一彬：“不是说什么要改变吗，怎么在进行娱乐活动了？”

　　谢欣然：“是要改变，但也先让自己快乐再说。”

　　当陈一彬正准备把自己正在编辑着的“挺好，我点外卖了”的信息发出去时，客厅的座机声响了起来。

　　陈一彬接起了电话，“喂。”

　　“陈户主吗？”业务问，“有位谢小姐要见您，请问是否让她上来？”

　　“欣然？”

　　有的时候人的直觉就是这么准，但也或许是因为陈一彬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谢欣然一个人姓谢吧。

　　不一会而听见门铃响起，开门一看，谢欣然正拿着一个保温饭盒站在门口。

　　她一见到陈一彬就笑，“一彬哥哥！”

　　谢欣然穿着Ｔ恤阔腿裤和小圆头鞋，头发似乎是刚洗过，披散着的长卷发还带着一点儿蓬松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问许六月呀，反正你不也是跟她打听的我嘛？”

　　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抹亮丽的色彩，陈一彬自己也没察觉到他停留在谢欣然身上的目光竟然超过了一秒钟。

　　“哦，所以你在看剧？”

　　一彬问。

　　“你都不先请我进去吗？”欣然提了一下肩，微笑地看着一彬，假意淡定，心里头却在一个劲地祈祷：“拜托别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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