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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桃心系统:“说吧,你这个失忆的桥段对后续剧情发展能起到什么决定性作用么?我亲爱的狗屁作者?”
燕苏时:“作用当然有,而且非常重要。请相信我,这是一个金牌虐文作者的专业判断。”
桃心系统:“确定不是你情急之下乱凑出来的吗?”
燕苏时:“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请问是谁强行改变我接下来的剧情安排的?请系统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桃心系统:“咻~~~嘭~~~~啊咦咦~~啊啊~~~啊咦咦~~啊~~~”【烟花升空声+音容笑貌幻灯片专用配乐模拟中】
燕苏时:“好的系统大人,我现在要开始继续我的剧情线了,请不要打扰我的创作热情,再见。”
******
那夜,楚慕宫中上下通不曾睡。
太医院上下近百名太医排着队给燕苏时切脉。
黎明前,所有人一致得出了一个结论。
燕苏时,他失忆了。
失忆的原因,很有可能是禁药“逢春”所带来的副作用。
只要找到了“逢春”的解药,那燕苏时的失忆症就会迎刃而解。
至于现在,并没有什么能让燕苏时恢复记忆的好方法。
在宫中讨生活的太医,医术虽然高明,可说起话来永远带着能在君王面前活命的技巧。病能不能治,治病用什么药,用药几时能好,太医们给出的答案永远是模棱两可,没有一次痛痛快快的。
楚慕撑着燕苏时的身子坐在床畔,终于被那些太医们翻来覆去文邹邹的回话惹烦了。大袖一挥,冷声道:“算了,都先退下吧。回去好生翻寻医书,能解逢春之毒者,赏万金,封一等公爵。”
众太医领旨谢恩,呼呼啦啦的退了下去。
太医们走后,偌大的寝宫空寂下来。楚慕拧眉揉了揉自己胀痛的额角,忽而觉得有东西在拉扯他的衣领。
他低眉看去,只见怀中的燕苏时正仰着头朝他竖着一根指头,蒙昧的眼神中透露着疲倦:“他们走了,我可以睡一会儿么?”燕苏时小心翼翼的强调:“就睡一会儿。”
楚慕陡然被怀中人的眼神刺痛了。
是啊,他们两个都一夜没睡了。
太医也说,燕苏时的身体很是虚弱,就这样坐了一夜应该早就累了。
虽然他很不舍燕苏时就这样再睡下去,却更舍不得燕苏时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熬着精神。
燕苏时现在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面对他这样的陌生人和全然陌生的地方,他一定很害怕也一定很不安。
“好,允南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楚慕尽可能温柔的答道:“朕会陪着你的。”
“嗯。”
燕苏时简短的应了一声,直接把头一歪,就靠在楚慕的怀中睡了过去。
以至于楚慕还没反应过来,燕苏时就已经呼吸平稳的睡熟了。他试探性的想将燕苏时的身子放平,刚刚挪了下燕苏时的肩膀,却发现燕苏时的手里正攥着他的袖摆。
这种无意识的依赖,对于楚慕而言像是一种恩赐。
在燕苏时昏睡的这一个月里,他幻想过无数次燕苏时睁眼醒来的场景。也许会对他视而不见,也许会对他拔刀相向。
他万万没有想到,燕苏时醒来了,却什么都忘了。
燕苏时不记得他们之间这十年来的恩怨纠葛,不记得他带给他的屈辱与残暴,更不记得那些数不清的猜疑与伤害。
他干净的就像是大雪过后无人践踏过的山巅,放眼望去都是纯白一片。
楚慕原本是个不信苍天也不信鬼神的人,他信的向来就只有他自己。
这一次,燕苏时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悄悄恳求过上苍,希望他能把燕苏时还给自己,无论是个怎样的燕苏时都可以,只要燕苏时还活着。
难道说,这是灵验了?
楚慕欣喜的拥着已经熟睡的男子双手合十,朝天的方向拜了一拜,也不知是谢的哪路神佛。
燕苏时言而有信,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醒了过来。
醒来的原因,还是饥饿。
燕苏时醒来时,楚慕也在浅眠。
楚慕浅眠的姿势很奇特,双手为环将燕苏时箍紧,身体后仰靠在床架上,脖子窝着脑袋挤出了三层下巴,但胸口的位置很平,非常适合被人枕着。一条腿搭在床边拦着燕苏时的身体,另一条腿则垂在地上。
能用这种姿势睡着的人,真心都不是一般人。
醒来的燕苏时扒着楚慕的肩头,尝试着从那个勒紧他双臂的怀抱中挣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楚慕的侧脸。
“我饿了。”
短短三个字,楚慕像个刚刚更新系统,清光了缓存的电脑一样飞快的醒了过来。
“允南,你怎么了?”
“我饿了。”
“饿了?”楚慕扶稳了燕苏时,朝起居室外高声吩咐道:“青团,传膳。”
楚慕的皇宫中有昼夜不熄灶火的御膳房,君王的一声传膳,那些膳房中训练有素的小太监们就能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迅速摆齐一桌席面。
给燕苏时吃的席面种类不多,都是各种各样的清粥小菜和精致软糕,每种的份量都不算大,看起来相当赏心悦目。
楚慕给燕苏时披了衣裳,扶着人走到膳桌跟前落座:“允南,吃吧。”
燕苏时看了眼膳桌,又看了眼身边的楚慕,轻声道:“可以先告诉我,我是谁,你又是谁么?不然,我用着不踏实。”
“朕昨日不是说过了?你姓燕,是旧燕国的长安王。”
“我不是问这些。”燕苏时低眉看着碗中冒着热气的清粥道:“我只是想知道,我这样一个亡国之臣,为何会在陛下宫中,陛下还对我如此厚待,若是言之不清,我在这里总觉得心有不安。”
楚慕迟了一下,他本想先兜个圈子再将过去的事情慢慢渗透给燕苏时,不想他竟然直接开口询问。
“莫非,我是个见不得光的人么?”燕苏时抿着微微干涩的下唇,小心试探道。
“不是。”楚慕急忙否认,到底还是答了一句:“你是朕心悦之人。”
“心悦之人?”燕苏时黯淡的眸子里闪出了一丝淡淡的光芒:“那我过去对陛下也是如此么?”
“你觉得的呢?”楚慕把这个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抛了回去。
他也很想知道燕苏时此时此刻的答案。
“我觉得......”燕苏时莞尔一笑,惊为天人:“大约是吧。”
燕苏时给了楚慕一个相对而言肯定的答案,那张温柔的笑脸,让楚慕恍惚回到了十年前。
在那天阴冷的宫道上,他牵着他的手,也是这样对他笑着的。
燕苏时这样温暖又明媚的笑容,他已经有很久都没见过了。燕苏时每次见他,不是在咬牙忍痛,就是在心力交瘁。
有时候楚慕真的很想替燕苏时捅他自己两刀,谁让他总是掐断了燕苏时的希望,却又逼迫他在他身边好好活着。
如果燕苏时没有失去记忆,他这辈子还能不能再看见燕苏时的笑容。
楚慕觉得自己就是个卑鄙小人,仗着人家记忆残缺,把所有的伤害统统掩盖,还心安理得的在人身边坐着。
这种行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厚颜无耻。
“辰奕。”燕苏时执起筷柱夹了一片莴笋,搁在了楚慕眼前的盘子里。:“我想,我过去是这样叫你的。我现在记事不清,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你不要介意好么?”
“不,没关系,朕就喜欢吃这个,就喜欢吃这个。”楚慕语无伦次的当着燕苏时的面,咽下了那块儿他素日里瞧都瞧不上眼的莴笋。
******
失去记忆的燕苏时,像个失去双亲的孩子。
楚慕不在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安静,几乎不跟任何服侍他的人说话。要么读书,要么闭目养神,要么就是披着软裘坐在门槛上等着楚慕归来。
在燕苏时的世界里,似乎只有楚慕一个人。
几次之后,楚慕开始责怪燕苏时身边服侍的奴才,为什么要让一个不能着寒之人坐在风口里。
燕苏时却说:“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与我相熟亲厚之人。你在,我会觉得安心些,再说暖裘厚实得很,坐在哪里都不会觉得太冷。”
失去记忆的燕苏时,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从容温润的长安王。
他像最初时那样照顾着楚慕,疼爱着楚慕。
他会在楚慕埋身于公案的时候端上一盏温热的羹汤,会在楚慕从前朝归来时拂去他身上的残雪,会在楚慕提笔批阅政务时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研墨,会尝试着给楚慕做楚慕喜欢吃的鸡汁小汤包,会在楚慕难以入眠的时候为他抚琴,会在楚慕面露悲伤的时候将他拥在胸前为他顺背。
守在失去记忆的燕苏时身边,楚慕好似陷入了一场明知随时可能破碎,却又根本不想醒来的美梦之中。
他知道,如果有一天燕苏时想起了有关他们的过去,这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到了那个时候,他不想面对,也得面对。
楚慕每天都在不由自主的患得患失,在理智与疯狂之间反复挣扎。
燕苏时越美好他就越沉溺,他越沉溺也就越害怕。
害怕梦醒的那一天,他会被燕苏时一脚踢开。
“允南,如果你有一天记起了朕曾经对你很坏,你会怎么样?”深夜,从噩梦中惊醒的楚慕抱紧了身边睡眼朦胧的燕苏时:“你会不会丢下我,会不会再也不要我了?”
“怎么了?”燕苏时被楚慕突然的拥抱弄得莫名其妙:“你怎么会对我很坏?是不是做噩梦了?”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我过去真的对你很坏呢?”楚慕心脏突突的跳动着,整个寝衣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发狠的勒着燕苏时继续追问:“允南会不会丢下我?会不会?”
“丢下你,我能去哪里?我只认识你,也只记得你,我能去哪里?”燕苏时被勒得太紧,几乎听得到骨节松动的咔咔声:“而且,你勒得我好疼啊。”
楚慕惊慌失措的松开手,调整心情重新将燕苏时拥在了怀里:“对不起,允南对不起,朕刚刚做了个噩梦,吓到你了么?”
“没关系的。”燕苏时温柔的拂去了楚慕额前浮起的汗珠,温声道:“睡不着,要听琴么?”
“不要,你哪里都不要去,让朕抱着你就好。”
******
展眼,新岁已过,元宵在迩。
皇宫中四处都装饰着各式各样的彩灯与彩绸,宫宴办得比除夕那日还要热闹。
燕苏时不喜欢宫宴的喧嚣,一早就向楚慕推辞了楚慕要带他一起出席宫宴的提议。
他只要楚慕早些回来,在月亮升到高处的时候,他想和楚慕一起挂灯。
元宵当日,楚慕心不在焉的在宫宴上喝了几盏酒,就佯装不胜酒力辞了宴席,回到了燕苏时的身边。
他回来的时候,燕苏时就披着暖裘坐在门槛上安然的等着他。他的脚边还放着两盏未点燃的宫灯。
“辰奕,你这么早就回来了?”燕苏时笑得眉眼弯弯,起身拥住了楚慕的腰身:“我还以为至少要等你一个时辰呢。”
楚慕双臂用力,直接将燕苏时捞在怀中抱了起来,迈步朝起居室内走:“朕怎么舍得,让你等太久呢?”
“你从来都没有让我等过太久。”燕苏时顺势靠在楚慕肩头,笑道:“放我下来,我带你去看我今日插的梅花。”
燕苏时双脚落地,牵起楚慕的手掌拉着人走进了起居的内室。
内室中不知什么时候被燕苏时装饰一新,从进门开始的案台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数只光洁如玉的白瓷瓶,瓶中插着一丛丛含苞待放的红梅花,梅花散发着幽香阵阵,比当世最昂贵的熏香都还要更加沁人心脾。
“允南今日去御花园了?”
“是啊,花都是我一株一株选的,辰奕喜欢么?”
“喜欢。”
“辰奕的手好冷。”燕苏时拉着楚慕的手贴在了自己温热的脸颊上,缓缓的给人揉搓手背:“要不要先吃碗元宵暖暖,我做的。”
“允南什么时候学会做元宵了?那东西不简单吧?”楚慕借机用拇指摩挲着燕苏时的脸颊:“上次的鸡汁汤包就....”
“你又没有吃,怎么知道我做得不好?”燕苏时明显不悦的戳了下楚慕的额头,侧身唤道:“芋团,把我做的元宵端过来!”
少顷,一个胖嘟嘟的小太监果然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元宵过来。
燕苏时做的元宵与传统意义上的元宵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的,正常的元宵都是白生生的一个是一个,搁在碗里也是颗颗分明。
而燕苏时的元宵每一颗都粘在了一起,且皮馅儿分离,大颗的花生颗粒还漂在混浊的汤里。与其说这是一碗元宵,倒不如说是一碗果仁年糕汤。
“额...”燕苏时略显尴尬的掩口轻咳:“好似煮得时间长了点,不过味道应该还是不错的。”
楚慕忍笑端着碗尝了一口,由衷的称赞道:“嗯,味道确实不错,允南要不要尝尝?”
“我就算了吧,我不喜欢吃甜食。”燕苏时看着那碗混浊的物体,心虚的后退:“你喜欢,两碗都是你的。”
“那不行,你今日非吃不可。”楚慕端着碗,追在燕苏时屁股后面,像极了一个溺爱孙子的老奶奶,再追自家的小祖宗吃饭:“站住,你不吃一口朕是不会放过你的。”
“别,别追了,我跑不动了。”燕苏时的体力很差,只跑了几步就喘得不行,被楚慕堵在了小角落里,到底被人往嘴里填了一大口元宵皮:“唔,噎死了。”
得逞楚慕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里的小碗,朝燕苏时扬扬眉峰道:“现在暖和了,去挂灯吧。”
“好。”
被喂了一口白糯米的燕苏时也不生气,拉着楚慕的手又转到了门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那两只宫灯。
宫灯是燕苏时亲手做的,从扎竹笓开始亲力亲为。从新岁开始就一直神秘兮兮的不肯让楚慕插手,为得就是在元宵当日揭开真容。
宫灯是两只笑眼弯弯,脸蛋通红的阿福童子。一个扎着两根小羊角,怀中抱着一把木琴,一个留着垂髫鬓,怀中抱着一柄长剑。
抱琴的那个玉雪可爱,抱剑的那个憨态可掬,一看便知意有所指。
燕苏时拎着抱木琴的那个递到了楚慕手中,扬起嘴角道:“给你,这是我。”
“这是你?”楚慕提着竹制的灯杆啧啧道:“怎么你的这么可爱?我的就看起来笨笨的?”
“有么?”燕苏时把自己手中那只象征着楚慕的宫灯拎了起来:“我觉得挺可爱的。”
说罢,燕苏时将手伸到了中空的阿福童子肚子里,拉出了一道卷轴上面书着四个字:“悠悠我心。”
楚慕学着燕苏时的样子也将手探入宫灯内部,果然也拉出了一道卷轴,上面书着四个字:“青青子衿。”
两只宫灯,一对一双。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楚慕再也控制不住,猛然间将燕苏时紧紧搂在怀中:“允南,别不要我,以往都是我的错,你别不要我。”
燕苏时被楚慕吓了一跳,双手一颤,宫灯落在了地上:“我不会...不会不要你的...”
燕苏时话音刚落,整个人的身子就软了下来,一个本能的干呕竟然吐出了一团鲜血,他想张嘴说话,可只要开口就会不断的呕出鲜血,只能绝望又无神的看着楚慕,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在那间充满梅香的起居室中,燕苏时人事不省。
金针刺入虎口也没有任何反应。
太医说,燕苏时体内的“逢春”发作的更厉害了。如果没有解药,那么燕苏时可能都看不到今年春日的百花了。
也许是燕苏时醒来后日子过得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楚慕都已经忘了他是个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人。
如果燕苏时没有解药,那么他的命就再也留不住了。
如果燕苏时服下解药,那么他就会恢复记忆,会想起先前所有的一切。
楚慕现在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了,一个是与燕苏时享受最后的亲密时光,然后亲手埋葬自己今生的挚爱。
一个是寻到解药,让燕苏时恢复记忆,回到从前,那个对他恨之入骨的时候。
无论哪一条都是凌迟之痛,无论哪一条都是要他亲手戳破他沉溺的梦境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这样的决择,何其残忍。
但他,死有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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