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败类

　　大年三十的晚上，周正失眠了。
　　凌晨的时候，他做了一个不仅仓促又不理智，而且疯狂又很荒唐的决定。
　　等他理智慢慢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早晨第一班开往M城的大巴上了。
　　周正看了眼窗外日出下冰天雪地的世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嗬，连件多余的毛衣都没多带，确实挺疯狂。
　　150多公里的路，两个来小时的车程。
　　一夜没睡，周正在车上倒是补了个好觉。
　　快进入M城的时候，售票员在车厢里喊了一嗓子。
　　周正靠着车窗悠悠转醒，把身上盖着的已经耷拉下去一半的羽绒服外套拾起穿好，看着窗外走马灯一样闪过的风景，心里感叹，这就是江城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出车站没多远，周正这才想起给江城打个电话，一摸兜，手机不见了。
　　想起刚刚跟他擦肩而过“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个男生，周正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靠，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
　　不幸中的万幸是，钱包没丢。
　　周正在城里找了家环境卫生还算可以的旅店住了下来。
　　手机丢了联系不上江城也没有办法给周女士报平安，不知道江城住在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找他，身上的钱刨除回去的车费也只够撑七天……
　　诸多问题当头，再加上睡好的缘故，三叉神经隐隐作痛。周正跳上床，闭上眼睛蒙住被子翻了个身。
　　管他的，先睡一觉，睡醒来再说吧。
　　一觉睡醒，窗外天已经黑了。
　　周正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二十五。
　　窗口传来楼下的居民炒菜的声音，阵阵香味顺着窗缝飘进来，农家小炒的醋溜土豆丝，香的要命。
　　周正吸了吸鼻子，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出去买点吃的好了。
　　周正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跳下，依次穿好外套和鞋，拿上门口的房卡，走了出去。
　　周正住的这家旅店一共三层，上面两层是旅店，最下面一层是民房和各种小吃店、小卖铺、小商店。旅店位于M城的东北角，算不上什么繁华地段，距离车站大约有二十来分钟的路程。
　　周正沿着巷道顺着车站的方向一路走过去，最后决定在车站跟前一家卖煎饼果子的小摊上解决晚饭。
　　这倒不是因为他钱不够，是他想试试看能不能蹲到那个摸他手机的小毛贼。
　　动作老套，对地形又熟练，再加上又是挑车站这种人流量密集且外地游客居多的地方下手，十有八九是个惯犯。
　　既然是惯犯，搞不好会在同一个地方再伺机作案。
　　车站附近蹲到他的几率，至少在五成以上。
　　周正运气不错，煎饼果子刚拿到手里咬了一口，他期待已久的那个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
　　江珅早上在车站附近走了一圈，毫不费力的从一个外地人兜里摸走了一部苹果手机。
　　白色的，跟江城手里那部好像还是同款。
　　哼，家里不给他买，江城不给他用，那又怎样，他还不是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搞到手，一群蠢货。
　　晚上六点半左右，江珅决定再去车站附近走一圈。
　　这个点往来的大巴车很多，肥羊也很多，要是能再摸票大的，这个假期泡网吧的钱就有着落了。
　　在车站附近晃了一圈，江珅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背着双肩包落单的外地女游客身上，他一路尾随着那个女生走进暗巷，正准备动手之际，有一个东西从后面砸到了他的头上。
　　江珅伸手摸了一把，温热的，油乎乎的，是个吃了一半的煎饼果子。
　　江珅转身，一把将手中的煎饼果子扔到地上，骂娘的话还没来得及骂出口，腹部已经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
　　他捂着肚子痛的在地上打滚，借着巷口昏暗的灯光，他看到有个跟他年级相仿的男生，顶着半长不短的寸头，穿了件宽松的黑色短款运动羽绒服，黑色运动长裤，脚上蹬了双白色金边带勾的运动鞋，正双手插着羽绒服的口袋，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鄙夷的、不屑的看着他。
　　谁呀？那女生的男朋友？
　　那男生冲他吹了声短哨：“还记得我吗？”
　　江珅抬眼看着那男生，总觉得好面熟，在哪里见过来着？
　　见江珅没有回答，那男生伸手拉开上衣的拉链，把羽绒服脱下丢在一边，露出里面的白色连帽衫卫衣，笑着向江珅走来：“看来你记性不好，来吧，咱们重新认识一下。”
　　眼神锐的像一把利刃，打架的时候像一条穷途末路不要命的疯狗，这就是江珅对周正的第一印象。
　　暗巷里，江珅逆着灯光，盯着那块举过头顶，即将要砸在自己头上的板砖，记忆猛然回溯：“啊！你……你！你是那个外地人！”
　　对了，是今天早上那个跟他擦肩而过，被他摸走了手机还浑然不觉的肥羊。
　　“呦，想起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江珅连连讨饶。
　　那男生掂着板砖，冲他伸出另一只手，食指跟中指并起来勾了勾。
　　江珅会意，忙掏出兜里的手机，恭恭敬敬的搁在那男生手里，踩在小腿肚上的那只白色运动鞋终于松劲挪开。
　　那男生看了看手里的手机，随手扔掉手中的半块板砖，弯腰捡起地上的羽绒服，拍了拍往身上一搭，朝巷口走去。
　　江珅连滚带爬的站起，冲那男生的背影啐了一口。
　　那男生仿佛背后有眼睛一样，转头看了他一眼。
　　江珅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大哥，我这纯粹是嗓子有痰。”
　　那男生挑了挑眉毛：“是吗？我刚好知道一个清咽利痰的偏方，试试？”
　　“不不不，不用了，谢谢大哥，您走好。”
　　那男生转过身来，就势往墙上一靠，表情明明是在笑却比不笑更瘆人：“突然不想走了，聊聊？”
　　“别别别，大哥，我跟您也没什么好聊的，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车站跟前人来人往那么多人，你偏偏挑我下手，可见咱俩还是有缘份的。”
　　“不不不，大哥你误会我了，这手机是我捡的。”
　　“捡的？”那男生的语调扬起，对于江珅的回答明显没信。
　　江伸出右手发誓：“大哥，这真的是个误会！真的！！你这手机真的是我捡的，我有一部手机跟你这手机是同款，早上在车站跟前捡到你手机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掉了，捡起来才发现颜色不一样。我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原地等了半天没见你回来，就只好先拿着，晚上的时候我想着你可能会回来找，所以才来这边碰碰运气的，真的！”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你把真的这两个字前前后后重复了四遍，眼睛还一直往右上方瞟，逻辑缜密思维清晰，左手还一直摸着裤缝，要不是以上这些多的跟蜂窝煤一样的漏洞，你那些说辞我可能就信了。以你的智商来说，应该背了很多遍吧。”顿了顿，那男生继续道：“你这些话里，只有一句是真的，你家里真的有这么一部同款手机，不过这部手机不是你的。”
　　江珅放下发誓的手，一脸惊讶：“这你都知道？”
　　“猜的。”那男生看过来，又露出了那种让江珅头皮发麻的笑：“诶，你是不是姓江？”
　　“是。”江珅一头虚汗：“大哥你……你是什么人啊？”
　　那男生弯了弯嘴角：“我啊，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江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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