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5 章
眼下腹背受敌,这些夫人们不好对付,小玉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素郁心烦意乱,只想快些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会面。
小玉见素郁重新上了妆,心里定是不痛快的,竟然给她脸色看,素郁问她好几句,她才勉强回答一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润安从前厅来到房门前叫素郁。宴席还没结束,女主人还得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素郁起身准备去应付那些长舌妇们,她见小玉一动不动,扭过头问了句:“你不跟着我去么?”
小玉别过脸,答了句:“奴婢就不去了。”
素郁这下明白,小玉多半是了解凤梅那帮人,知道她们什么德性才不愿去招惹。否则以她的性格,若能捞着什么好处,肯定跑得比狍子还快。
即便有万般不乐意,素以只能再次回到那个让她生厌的前厅。
凤梅没怎么动过桌上的果脯和果盘,她吃得很少,就连李子也只是咬了半个便放下了。
“夫人刚刚嫁进来倒也不着急聊孩子的话题,不过阁主眼下岁数也不算小,夫人还得趁早打算呐。”凤梅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和哉与前夫人成亲时凤梅就已经嫁进傅家,她太了解傅和哉与前夫人的过去。她赌两人伉俪情深,傅和哉娶素郁只是为了稳定他在宗家的地位。
见素郁始终没有底气回应她的挑衅,她心里便更认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素郁坐在上席自然不知道凤梅内心在想什么,只不过抛开其他不说,生不生孩子轮得到她管么?
好不容易将这群姑奶奶送走,素郁精疲力竭地靠在回廊上。
她绝望地想,这可比在朝廷和军营的时候都要累啊!是身心俱疲的累!
素郁用脑门抵着梁柱,从远处看上去怪有些渗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被望月阁严苛的家规逼疯了。
这种感觉让素郁回想起初到朝廷时每天疲于应对不同皇亲国戚的那种无力。固然她懂医术,懂药,懂得说话,懂得聆听,可那些皇亲国戚抱着自家孩子站在她面前咄咄逼人地质问她怎么把孩子给看坏了,而所谓的“看坏了”,也不过是孩童因为发热不适持续大哭罢了。
素郁想得出神,浑然不知她的夫君就站在不远处凝视着她。
“这是怎么回事。”傅和哉冷着脸向一旁的润安询问。
“阁主,方才夫人去见了宗家的女眷们。”润安便将凤梅给素郁脸色看的事告诉了傅和哉。
傅和哉听完润安的描述,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夫人是什么反应。”傅和哉问。
润安又向他将素郁的表现一一说明。
素郁自然是不善于应付这种场合的,所以傅和哉对她的生涩并不意外。
润安原以为傅和哉会对素郁的言行评价一番,没曾想他的回应也仅仅是不置可否。
不肯定也不否定,那就说明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换言之,便是给她成长的机会。
润安是看着傅和哉长大的,对他再了解不过。他很少对谁有过这么多的耐心,但这些耐心背后的动机是什么,润安好像知道一点,但仍有他不理解的部分。
傅和哉对素郁到底有什么样的期待?期待她成为端庄稳重的望月阁主母?还是期待她如傅和哉自己所认为的到最后也无法变成那样的人?
曾经傅和哉将门不当户不对的兰心娶回来,当时他只对自己的父母说了一句话,“兰心会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之后无论多少人苦口相劝,他都不曾动摇过半分。而兰心去世后,他对望月阁宗家的人说他此生不会再娶,谁知多年过去,这个百花谷的大小姐却让他难得食言。
润安当然知道素郁与其他大家闺秀的不同,他从一开始也知道翁如镜是断不可能嫁进望月阁的,只不过他无法预判素郁和傅和哉两人究竟能走多远。
“阁主需要我去为夫人做些什么么?”润安见傅和哉沉默了许久,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润安忽然开口让傅和哉如梦初醒。他深吸一口气,淡淡地回答道,“不必。”
傅和哉转身离开,余光瞥见素郁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顿了顿,侧过身又对润安吩咐道:“剑坪后面的那间空房,找个时间安排人去收拾收拾,就将那间房间留给夫人做书房。”
“是。”
傅和哉要给素郁布置一间书房,润安听了很是高兴,他家的这个少爷总算懂得考虑他人的感受了。
润安虽终身未娶,但毕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夫妻之间若想一直和睦相处下去,还是需要懂得维系彼此之间的乐趣。
素郁爱看医书,润安便吩咐阁中弟子到外面采买各种医书。
兰心的离去让傅和哉消沉了一段时间,润安还是希望素郁能给傅和哉乃至望月阁带来新的希望。
毕竟时间会抚平许多原以为难以忘却的伤痛。漫长的人生长河中如果执着于所失去的,向前的步伐就会变得愈发艰难。
可惜润安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凤梅这次见了素郁,回头便跟自己的丈夫对素郁一番置评。在她的描述中,素郁是“乖张”且“不识大体”的。她说素郁虽然学识丰富,但当家主母光有学识是不够的,还得有身为主母应有的格局和远见。在这点上素郁还差得远。
本来提起素郁定是免不了要与兰心比较的,可凤梅从头到尾都避开了兰心,因为在她的观念里,素郁好歹是百花谷的大小姐,还配得上她去评价,而兰心出身卑微,她压根连提都不愿去提。
“我见夫人那模样,恐怕和阁主连夫妻之实还没有呢。”凤梅说。
“这是能随便说的?人家闺房里的事还能都告诉你?”傅笙斜了他一眼。
“那我也是嫁过人的么,夫人看上去就是个黄花大闺女,什么都还不懂呢。有时候我故意打一些闺房之乐的比方,她好像也云里雾里的。”说着,凤梅坐在了傅笙身侧,还往他身上靠。
“哦?你的意思是,他们每天睡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做?”傅笙不动声色地将凤梅轻轻推开,与自己隔出半个手掌的距离,“我还特地找人问过,他们确是睡在一个屋子里,白天下人们去打扫,也看得出来应该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阁主连碰都不愿碰夫人?那还娶回来干什么。”凤梅不解地问。
“谁知道呢?不过既然阁主和夫人没有夫妻之实,他们何时能生儿子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这对我们来说倒是好消息。”傅笙笑着呷了口茶,“如果阁主当年不任性妄为非要娶个下不了蛋的青楼女子,如今又何须娶这么个他没兴趣的女子镇场子。”
“你们男人真奇怪,公子哥偏要喜欢一个卑贱的青楼女子。依我看,现在这个夫人虽然也不怎么样,但好歹比只会狐媚子功夫的前夫人要好。”
傅笙立马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他那么宝贝那个前夫人,这话可别叫阁主听见,否则他肯定会恨上你和我。”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同你说说罢了。”
凤梅十七岁便嫁给了傅笙,她是傅笙的结发之妻,也是整个宗家最具有主母风范的夫人。她同样出生名门望族,会女红,也能背诵四书五经,可谓是标准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据说望月阁最开始本打算将凤梅许给傅和哉,可傅和哉却选择了兰心,于是凤梅便被又被长辈安排给了傅笙。
当初同她说的是一旦傅和哉真的将兰心娶进门,宗家定会罢免他阁主的位置让傅笙接替,可近十年过去了,连兰心都死了,她却始终没能如愿当上望月阁的阁主夫人,只能靠对其他宗家的女眷指手画脚以满足自己内心的控制欲。
眼看着自己年岁渐长,丈夫对自己也不再如从前一样热情,这个被养在深闺多年的大小姐终于明白没有权利,要捍卫自己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难。
所以她比自己的丈夫更渴望他能够继承望月阁阁主的位置。
从小成长在这样的家庭里,凤梅很清楚女人要想在望月阁生存就必须遵守它的家规。
女人价值的体现不是在学富五车能言善辩之上,而是在于她对自己丈夫的支持以及对子女的养育。听话,能生儿子,能培养儿子,在望月阁中才能有话语权。
素郁固然聪慧,在朝廷当过女医官,这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但那又如何?
在凤梅眼里,素郁的这些优点反而成了她在望月阁生存的阻碍。
这里不是朝廷,不是比谁的学识更扎实就能获得认可的地方。宗家希望家中的女眷听话,乖乖站在男人身边百年足矣。太过锋芒毕露反而会让那些长辈讨厌。
可惜素郁还没明白这一点,甚至妄图和维系了几百年无法撼动的家规对抗。
凤梅凝视着手边的梅花茶盏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这套茶盏还是她出嫁时的陪嫁,母亲为了她不被望月阁的人瞧不起,特地找了都城名匠为她专门做的。
那天素郁进门时凤梅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发现素郁的陪嫁都不值几个钱,有些说好听点是从母亲那头传承下来的,说难听点便是舍不得花钱给女儿置办,只好拿些旧东西给她带上。
没有娘家的支持,自己都不是听话的性子,凤梅仿佛已经看到素郁被扫地出门的那天的景象。
她将茶盏端起,抿了口里面的碧螺春,想象着自己站在一众女眷之前下达指示,而她们不得不尊称自己一声“阁主夫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