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荣耀之许你一生

　　次日，朝堂之上，李豫的神情是愉悦的，这让众大臣惊奇不已。
　　他们本是为昨天的事小心翼翼着，生怕说错了话，惹陛下迁怒自己。
　　众人看着李豫春风和煦的面容，面面相觑，陛下竟有如此胸怀？！
　　既然如此，便有人跃跃欲试，“陛下，昨日吐蕃赞普请求和亲一事……”宰相元载敢为天下先。

　　李豫闻言，脸上瞬间乌云密布，目光炯炯、寒光乍现，“我大唐到了要让朕拱手让出自己女人的份上了吗！”
　　“早知他有如此妄想，朕就不该让他踏进大殿半步！”双拳重重落下，沉重的龙椅都为之一颤！
　　众人噤声，再次面面相觑，陛下刚才的欢愉是为了什么？

　　勤政殿内，张得玉悄声走入，“陛下，庄妃娘娘求见！”
　　李豫从奏疏中抬头，“庄妃？”
　　她怎么来了？
　　从她入宫以来，自己似乎都没见过她几次。
　　这个女子甚是奇怪，不仅不争宠，见了自己反而要绕道走。
　　多年来倒是安静本分，加之是仆固家的女儿，李豫在心底对她是有几分感激、几许愧疚的。
　　“请她进来！”李豫放下奏疏，心下好奇，她主动来，必是有要紧事。
　　庄妃一见李豫就跪拜在地，李豫连忙伸手相扶，“快快起来，你无需如此！”
　　她却不肯起来，“陛下，臣妾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成全！”
　　“有什么事，起来再说，朕会尽量周全与你！”李豫再次相扶，“可是仆固将军有事？”

　　她却又是一拜，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请陛下赎罪，希望陛下能成全我和赞普！”

　　李豫一时错愕，“你说什么？”
　　庄妃就跪在地上，细细诉说，十年的肝肠寸断、十年的孤寂寥落，随着她的眼泪和话语静静流淌……
　　李豫静默良久，原来如此，他是为了眼前女子而来。
　　拉她起来，“庄……你，宽心便是，朕定会为你筹谋此事！”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妃子， “仆固家满门忠烈，朕从未怀疑过他，他怎么这么糊涂！”
　　十年时光，对一个女子是多么宝贵！纵使是有损皇室颜面，为了仆固家的忠烈、为了她的委曲求全，自己也会成全。

　　长安城官驿内，扎达路恭与赤松德赞相持不下，“赞普，您该求娶的应该是仆固家的小姐呀！宴会之上，她已与我表明心意，这么多年，她还是心仪于您！若不是当年的意外，你们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我对她，只有兄妹之情，没有意外我们也不会在一起！”赤松德赞的语气不可商榷，“我要求娶的，是李姑娘！”
　　“哪还有什么李姑娘！” 扎达路恭急得直跺脚，“那可是贵妃娘娘，是独孤将军，是大唐陛下的独宠！”
　　“那又如何！”
　　既然老天安排他们相遇，就自有道理，他不信，那电石火花、目眩神迷只是他的一时错觉。
　　这世间的女子，他亦见了无数，那感觉却是独一无二的，那一定是上天给他的暗示，那日在佛前，他便许下誓言，今生非她不娶！
　　莫不要说当今自己贵为吐蕃赞普，尚可和大唐分庭抗礼！就算不是，他也不会轻言放弃！妥协，从来就不是他赤松德赞的本性！
　　只是，苦了珏儿……

　　晨曦微明，皓月轩内就一派忙碌。
　　庄妃早早便坐到镜前，云鬓怎么梳都不满意，秀眉怎么描都不好看，她有些心烦意乱，脸上却难掩喜气之色。
　　快十年了，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心还在，在慌乱、在砰砰直跳。
　　今天就会见到他了！
　　自那日宴会一面，她的心便活了，他更加英俊、沉稳，他已是一方君王了。
　　看他与陛下争锋相对，她一面担心、一面愉悦，悄悄和扎达路恭大叔会和。
　　她让大叔转告他，不要冲动，一切交给她。
　　她知道，李豫会成全自己，这个皇帝到底还是仁慈的、宽容的，更是聪明的，一个自己不想爱的、不想要的妃子，成人之美便是两全其美。

　　果真，他们要相见了！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在装扮自己，却总也不满意。
　　最终，洗净铅华，卸下满身珠光宝气，穿上旧时衣衫，她才安心了，两行清泪落下，怎么就一时慌乱了？
　　她要找寻的不过是曾经的自己，那么，他呢？

　　他来了，伟岸的身躯将屋子里的阳光掩去了大半，她不敢回头，却将他的一举一动悉数了然。
　　他已不是那个纤细的少年！
　　她心头狂跳，脑子一片空白，他的每一个字却无比清晰落入耳中，“珏儿，我是来告诉你，我不能娶你，我想求娶的是，是独孤氏！”
　　她的心又空了，这一次，她都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只是木然地听着，仿佛一个将死之人听死神的宣判，“我一直都待你如亲妹妹，你要好好的，如果他为难你，告诉为兄，我一定替你做主……”
　　他还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
　　他走了，屋子里恢复了一室的阳光，她的世界却一片灰暗。
　　她就这样呆坐着，不曾回头，他们连一眼都不曾对望过……
　　宴会之上，他们也不曾对望，那时候她以为他是不能，却不想他是不愿……
　　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说透？

　　伸手拔下发簪，细细抚摸，这是他送的。
　　她舍弃了无数珠宝特意带上，他却一眼都没有看她……

　　庄妃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一只发簪插进手腕，刺破动脉，血流了一地。

　　云雪阁。
　　丽妃凭窗而立，她在等。
　　她的心出奇地宁静，这么多年了，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这样等待，终于，一场大棋要开局了！

　　“娘娘！”青儿的声音干净利落。
　　“如何了？”她并没有转身，眼睛流连着窗外依稀的嫩绿，又是一年早春时节。
　　“庄妃已经无碍了，是贵妃请了济世堂的林致医治的！但她全无求生欲望，清醒的时候是不肯吃东西的，只有半昏迷着，才勉强喂点流食续命！”
　　“这女人还真是执着啊！”丽妃回头，眼里是疑惑、是不屑，“青儿，你说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多这般蠢笨的女人，将自己的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去求什么爱情！”她走进些，眼神逼视着她，“爱情，你信吗？”
　　“青儿未曾想过！”青儿低头，避开她古怪而可怕的目光，这些年，她执着于家仇，旁的一概不知、一概不想。
　　“记住，千万不要相信爱情，不要相信男人，否则就会像惠妃、庄妃，吃尽苦头！”
　　“青儿记下了！”虽然不太明白，但事实却是如此，两位娘娘落得如此下场，不都是因为那个叫爱情的东西？
　　“不过，这个庄妃倒是给我们创造了一个好机会！”怜悯他人，那不是她丽妃的作风，她要做的，是抓住一切机会实现自己的计划，“那个李婼也能派上用场了！看来，我们要给仆固将军送上两份大礼了！”
　　“去把鱼朝恩请过来！”丽妃吩咐完，复又转过身，望向窗外，春天又来了，只是这个春天，怕会是不平常吧！

　　这是珍珠第一次到别的妃子处。
　　她虽掌管皇后之责，却从不无端干涉其他嫔妃。
　　这次来云雪阁，为的是寻升平。
　　自那年小升平被丽妃救下，她便成了丽妃的跟屁虫，日日都要缠着她，到这宫中也是轻车熟路。
　　今日更是，已经过了晚膳，还不见回宫，珍珠便和素瓷一同寻了来。
　　珍珠的到来，让室内气氛紧张了不少。
　　丽妃显出少有的不安，四下环顾一番，才露出惯常的、孩子气的笑容，“姐姐过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准备，你看这里乱的很，让姐姐见笑了！”
　　“妹妹哪里话，我早就该过来看看！”珍珠脸上说不出的失落哀伤，“你若缺什么，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们一起在这宫里这么多年，竟是彼此隔阂，谁也不了解谁！”
　　她想起了庄妃，命是捡回来了，却依然昏迷不醒。
　　林致说，她是不愿醒来。
　　人活着，有时候连做梦也是奢侈。
　　丽妃明白她所指，试探着：“庄妃姐姐如何了？”
　　“她是心病！”珍珠叹气，不觉眼圈就红了 “陛下有心成全，谁知赞普却无意，她的信念没了，谁都帮不了她！辛亏有林致，日日来给她治疗，不然，怕是真保不住这条命！”

　　这一切，悉数落在屏风后面青儿的眼中，她不由紧锁了眉心。

　　“对了，你这宫里的香味好是特别！”珍珠转了话题，竭力掩饰。
　　“哦，宫里有个小侍女，喜欢研究香料，姐姐若喜欢，我回头给你送点！”丽妃还是一脸孩子气的热情。
　　“不用麻烦了！”珍珠灿然一笑，牵起升平，“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宫去了，妹妹早些休息！”

　　升平絮絮告别，丽妃清秀的面容隐在半明半暗的烛光里，珍珠看着，心里一怔，好生熟悉，哪里见过？

　　珍珠一路思索着，回到毓舒宫。
　　百思不得其解，连李豫悄悄站到她身后都没有觉察。
　　他从身后拥住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什么味道，这么特别？”他的脸在她的颈项间摩挲。
　　“冬郎也觉得特别？”珍珠回身握住他的手，一脸的急切，“这个香，明明是青灯大师房中的香，她亲口告诉我，这是他们清和会秘制的香，别处不得见，今日我却在丽妃房中见到了！”
　　李豫停下亲昵，脸色渐渐凝重。
　　“升平身上有过这样若有若无的味道，我当时并未在意，原来她是在丽妃处沾染！”珍珠继续思索。
　　凝重变成了阴郁，李豫好看的剑眉锁的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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