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奴有点拽

　　帐本危机过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饭。

　　今儿素瑶专门烙了两种葱花油饼，一款是发面制成，更容易消化吸收；另一款则是未发面的，劲道薄脆，简直香掉人的牙。

　　俊修左右开弓，一口气各吃了两张，方评价道：“两款都好吃！发面的更适合中老年人吃，未发面更适合年轻人吃。当然，还要根据个人的口味而论。总之，两样都好，就是有些噎得慌。”

　　素瑶笑着把盛好的一碗鸡蛋汤推过去：“尝尝这个如何？”

　　俊修一闻就有股子钻鼻的香味，忍不住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碗，连声赞道：“好喝，好喝，我要喝三大碗！”

　　素瑶笑道：“既然你也觉得好喝，那就成了！咱们食铺才开张，就主打这几样。此外，我再准备多熬些米粥，物美价廉，好给客人们多几样选择。”

　　俊修急忙举双手赞成。

　　魏琰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发面饼养胃不错，但耗时太久，加之路上往来还是年轻力壮者居多。所以，不如只做一种不发面的香酥油饼，制作方便，也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俊修一听，立即又附和起来：“还是师傅考虑周到，主要是能让姐省力不少。啧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素瑶听了，忍不住瞪他一眼：“闭嘴！——你若有心疼你姐的心，那就把和面的活揽过去吧。要知道生意好时一天不知和多少盆面呢，我这老腰也撑不住！”

　　“啊？和面？我可不会！”俊修忍不住哀嚎。

　　素瑶道：“我可以教你！包教包会！”又转头对魏琰道，“你也学一学，多学一门手艺总没坏处！”

　　魏琰微笑说好，俊修这才心理平衡了些。

　　如此又过了两日，就到了铁匠交货的日子。素瑶这次懒得再跑，就打发俊修和魏琰一起去城里取货，自个儿则在家里把这些日子收购进来的鸡鸭蛋一一洗净晾干，腌在了一个大瓮里。这样，等腌好的那个用完，这些也就能顶上了。

　　正在忙碌间，忽然角门被人拍得啪啪山响，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了素珍怒气冲冲的喊声：“秦素瑶，开门，快开门！”

　　素瑶一听，头皮就有些发炸。这个讨厌的臭丫头，自打她穿越过来之后从来没有来过她这里一次，今儿怎么突然上门了？！

　　素瑶不紧不慢地洗净手，这才踱着方步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素珍就满面怒面地冲进来，急眉赤眼地冲她急道：“秦素瑶，你太过份了！之前你替别人养孩子，又买什么男奴，我都忍了。可你现下居然又想开什么食铺，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素瑶一听，登时冷笑起来。她转身一边往屋走，一边慢条斯理道：“我开食铺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还能为来往行人提供方便，顺便赚几个小钱，有错吗？”

　　“有错，当然有错！”素珍在后边一边追一边恨恨道，“我们好好的一户农耕人家，不缺吃不缺穿的，你有什么不满足，居然还想做这等低贱之事！——你不想嫁人也就罢了，捎带着连我也嫁不到好人家去，你居心何在？”

　　呵呵，素瑶简直乐死了。她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晃了两下，方道：“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家算好人家？钱家？”

　　“钱家？钱家算什么狗屁好人家！”素珍大约是得到了被拒绝的回信，小脸立即冷成了冰渣，“他家不过一间上不得台面的豆腐铺子，也值得我惦记？哼，我秦素珍要嫁，也得嫁个读书人，否则宁可不嫁！”

　　“好，有志气！”素瑶忍不住拍了拍手，“既如此，那就让爹替你多攒些嫁妆吧，免得将来人家嫌你的嫁妆寒酸！”

　　“这个自不用你操心！”素珍“哼”了一声，又忍不住提醒她道，“只要你别去大路边卖什么小食丢人现眼，我就一定能如愿以偿！”

　　素瑶一听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对不住了，妹妹，你这个要求我可没法答应你。你知道的，我一个人在这半山腰上混不容易，不但要挣出三口的吃喝来，将来还要送宝儿去学堂，这里里外外都要银子，指望这几亩薄田压根应付不来。所以，这食铺我是非开不可了！”

　　“你——”素珍气得拍案而起。

　　素瑶抬手制止她，继续道：“其实不单单我一个人想开这家食铺，就是俊修也是极力赞成的。你想啊，他是咱家唯一的男丁，将来不但要娶妻生子，还要担负起振兴门楣的重任。你想让他指望家里那几亩薄田？呵，恐怕连个平头正脸的小娘子都娶不到。更何况碰上老天爷哪一日不痛快了，恐怕就会颗粒无收。到那时，你所谓的面子能给你变出粮食和银子来？”

　　“我……”素珍语塞了。说实话，她还真没想那么多。

　　素瑶见她哑口，继续趁热打铁道：“你以为碰上灾年，仅仅是家里缺吃少喝这么简单吗？弄不好爹娘就会因为营养不良而生病。到那时，妹妹你可别怪俊修向你伸手借银子！”

　　“啊？这……这既然是灾年，肯定人人不能自保啊，我哪里又有银子借给他了？”素珍急道。

　　素瑶笑道：“你别这么说啊，你可是要嫁给读书人家的，想来家中是颇殷实的，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娘家人见死不救吧？”

　　“你……你一口一个‘灾’啊‘死’的，就不怕不吉利？”素珍气哼哼站起身，“我懒得跟你理论了，那食铺你爱开不开吧，反正我奉劝你一句，就算要开，你也得在后厨藏得严严实实的，免得让人看见了瞧不起咱们秦家的女儿！”说完，甩甩袖子就朝门外走去。

　　素瑶朝她的背影晃了晃拳，随即又懒洋洋地坐回到原处，连送都懒得送一下。

　　素珍气哼哼得出了门，沿着崎岖的小路往山下走。谁知才走到一半，远远地就看见山脚下两个男子手中提着重物，一前一后地往山上走来。

　　素珍眼神何其管事，只搭眼一瞧，就认出了走在后面的俊修。但她的目光却只在俊修脸上一扫，随即便落在了走在前面的魏琰脸上。

　　这……这人就是姐姐买的那个男奴？乖乖，好挺拔的身段，好俊朗的五官啊！这……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的模样吗？！

　　不，不，不，此人不妥。别忘了他可是姐姐买来的男奴啊，他身份如此低贱，怎么能配得上自个儿呢！

　　可……可这人也实在太英俊了，那戏台子上扮好的白面书生也不及他一根头发丝呀。这、这可真是太可惜了！

　　素珍心中忽冷忽热，忽悲忽喜，一时竟忘了遮掩，直到魏琰抬头发现了她，她仍旧没忘记收回暧昧的眼神，着实让魏琰吃惊的同时，顿时心生厌恶！

　　这半山腰上，哪里冒出来的女子呢？难道……是素瑶与俊修经常吐槽的那个妹妹？

　　正想着，就听身后的俊修“呀”了一声，开口喊道：“素珍，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魏琰一听，心中冷笑。果然，还真是她！只是好生奇怪，她与素瑶乃亲姐妹，但从相貌上来看，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相似来，真是奇怪！

　　素珍被俊修这一嗓子吼得瞬间回神，急忙笑道：“瞧哥哥说得，只兴你三天两头来姐姐家，就不兴我来玩玩？”

　　俊修听了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呵，这话说得够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同咱姐姐妹情深呢，实际可是一对见面就掐的活冤家！”

　　“哥哥！”当着魏琰的面被俊修揭了老底，素珍脸上有些挂不住，“哪家的姐妹不打打闹闹的，难道还要客客气气的吗？外人看了还以为我们不是亲姐妹！”

　　“嘁，依我看，还真不像亲姐妹！”俊修懒得跟他争论，朝山下努努嘴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吧，你同娘说，我晚上就在姐家用饭了，不用等我。”

　　素珍无奈，只得没好气地答应一声，看着魏琰同她擦肩而过，然后朝着山上的素瑶家快步而去。

　　素珍怅然若失。她甚至后悔自个儿来得晚了！但魏琰的身份又让她纠结。唉，好端端的一个翩翩佳公子的相貌，怎么就是个身份低贱的奴仆呢！

　　俊修与魏琰回到素瑶家把东西交给素瑶检验，待素瑶点头表示相当满意时，俊修才问她：“素珍那丫头来做什么？”

　　素瑶道：“她呀，是来兴师问罪的，怕我抛头露面去开食铺于秦家女儿的名声不利，劝我许诺不能露面，只准在后厨干活，被我怼了回去。”

　　俊修听了冷笑道：“我说呢，她这尊金贵的身子今儿怎么屈尊跑你这儿来了。姐，你别理她，咱们干咱们的，等将来咱们挣了银子，看她眼不眼红！”

　　素瑶笑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说完，又递给他一袋钱，叮嘱道，“你明儿一早去找里正，让他带你去官府办理开食铺的相关文契，若他不同意，或官差们刁难，你该打点的打点，别舍不得。”

　　俊修答应一声，把钱袋接过来塞到怀里，又饱饱用完了晚饭，方心满意足地走了。

　　两日后，俊修不负重托，终于把食铺的相关手续办完。而素瑶这边，也终于与木匠师傅们一起，把几套大小食案，并配套的长短凳打造完毕。素瑶与魏琰还在师傅的指导下，亲手刷了枣红木漆，让原本普普通通的食案登时焕发了光彩，如同披上了一层华丽的外衣。

　　如此，一切的准备工作皆已就绪，魏琰与俊修两个大男人迫不及待地连夜就在山脚下提前选好的位置搭篷摆设，只等选个黄道吉日，正式开门纳客！

　　这一年的三月初八，乃上好吉日，诸事皆宜。

　　这一日，素瑶、俊修、魏琰，连同宝儿皆起了个大早，齐聚于山脚下新搭建的小食铺里，点燃了一挂红鞭，“秦记小食铺”算是正式开业了。

　　因为素瑶不想声张的缘故，又兼本来极疼她的娘也嫌她抛头露面，秦老爹和素珍就甭提，所以食铺开业，竟无人前来道贺。

　　但素瑶浑不在意，反而乐得一身轻松。毕竟她顶顶讨厌应付那些虚情假意的寒暄，有这功夫，不如多招揽几个客人是正经。

　　哼，她还不信了，凭她这么好的厨艺，还怕小食铺红火不起来？到那时，别来求她就行！

　　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事实很快给了素瑶兜头一盆冷水。

　　虽然食铺就搭在进城的主路旁边，但不知为何，路两边的贩夫走卒们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进来用食。俊修不甘心，端出一盘葱油饼开始散播香味诱惑路人。

　　“各位大哥大爷们，快来看快来瞧，刚出锅的香酥油饼，全部精粉白面做成，香喷喷，油滋滋的，一块只卖2文钱，买2块赠一碗稠糊糊的白米粥，多买多赠，还有免费的萝卜咸菜丝，爽口咸津，最适合咱们庄户人家的口味。——这位大哥，您不进来尝尝？大爷，您走累了吧，进来歇一歇，顺便尝尝我们秦记的香酥油饼？”

　　被俊修纠缠的几位路人纷纷摆手避让，并表示他们都自带了干粮，这样贵的香酥油饼实在吃不起！

　　俊修听了不乐意，质问其中嫌贵的一位大爷，道：“两文钱一块还贵？大爷，您说话要厚道啊，这饼不用面不用油？哪里不是成本呢！”

　　素瑶坐在后厨，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火大。唉，这个俊修，对待“潜在客户”态度如此生硬，哪个敢进来用饭？服务意识啊服务意识！

　　想到此，她忍不住起身来到外面，一把把俊修拉到篷内，教训道：“咱们做得是买卖，讲究得是和气生财，你如此咄咄逼人，哪个敢进来？”

　　俊修不服气道：“谁让他嫌贵？哼，一块饼才卖两文钱还嫌贵，这生意可怎么做！”

　　素瑶气得直跺脚：“他嫌贵，自然有不嫌贵的，你跟他计较什么！”

　　“我听着不顺耳！”俊修脖子一梗，硬生生道，“咱们做得是良心买卖，他还嫌这嫌那，让周围人怎么看我们？”

　　这时，魏琰在一旁也忍不住插话道：“你姐说得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得起这两文钱一块的饼。况且你拉住的大爷，衣衫破旧，一看就是生活困顿之人，别说两文钱一块饼，就是一文钱他都嫌贵！但是他嫌贵，不等于别人嫌贵，你且等着吧，自然有不嫌贵的上门来。”

　　魏琰这一开口，俊修不自觉地就矮下了气焰，叹口气道：“算了，你们都有道理，就我没道理，我还懒得张罗了呢！”说完，往凳子上一坐，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素瑶与魏琰对视一眼，皆摇摇头。她抬头看了看日头，见已正午，只得先招呼魏琰和宝儿用饭。

　　唉，油饼可以卖不出去，但人得吃饭呀，不然连烙油饼的力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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