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星

　　日子水一样流过，过了周末，下一周就是高二的期末考试。

　　同学们的考前突击有了成效，作业质量明显好转，各科老师并没有给大家太多压力，反而四大天王郁闷了起来，明天考试，四大天王坐在篮球场组团发呆。

　　江天昊去买饮料回来，就看见四大天王雕塑似地坐在篮球场边，排排坐，看着还挺乖。

　　“呐。”江天昊依次给他们递了水，到陆尧时，被陆尧反手抓住手腕，江天昊重心不稳，栽倒在陆尧身上，连带着砸到陈风，陈风“哇！”地大呼一声，四人这才慢慢回神。

　　江天昊笑着锤了陆尧一拳，“想什么呢？”

　　“大家都忙着复习，太无趣了。”陈风抱怨道，“啧啧啧，周扬都不发黑暗零食的了。”

　　“明天考试，考完试就高三了，太快了。”肖泽接口道，“我还不想长大。”

　　“得了吧，”陆尧笑着把江天昊手放在掌心里摩挲，三人早见惯了他们这副腻歪模样，视而不见。

　　沈育突然道，“老大，你快生日了。”

　　“嗯？”陆尧应道。

　　“七月。”江天昊接口道，“七月七号。”

　　“啧啧啧！”三人一起起哄道。

　　“有礼物吗？”陆尧笑着看向江天昊，破天荒没拿别的理由搪塞。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肖，咱们走。”陈风说着起身，拉着肖泽作势要走。

　　“哎，老叶不来了？”沈育专心玩着手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

　　“他不来了，说复习周没意思，在家代练赚钱呢。”肖泽目光躲闪，搪塞道。

　　“怕不是……”陈风话没说完，就被肖泽拉走了，“你不是说要走吗？走啦……”

　　沈育无奈地跟着二人离开，偌大的篮球场只剩下江天昊陆尧两个人。

　　陆尧看着江天昊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伸进江天昊的指缝里，十指相扣，慢慢开口，“你是不是和叶千说什么了？”

　　“嗯？”江天昊反问，“你觉得呢？”

　　陆尧笑而不语。

　　江天昊见状无奈一笑。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陆尧。

　　他确实和叶千说了很多。

　　在不久前的一个午后，叶千说在学校迷路了，给江天昊发消息让他带他回班级。

　　江天昊没多想，趁着午睡去找叶千，谁知叶千根本不是迷路，而是在天台等着和江天昊表白。

　　江天昊一推开天台破旧的铁门，就落进叶千的怀抱，是不同于陆尧身上温和的花草香的、江天昊很不喜欢的古龙香水味。

　　江天昊推开了叶千，“叶千你干嘛？”

　　“江天昊，你别装傻。”

　　叶千被推开，稍微有点挫败，语气也跟着软了些，一米八几的寸头少年露出和初中时差不多的神情，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江天昊没说话，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叶千，他知道叶千还有话没说完。

　　果然，叶千见江天昊不回话，继续道，“初中时没说出口，我以为自己过了这几年就会放下，其实反而感情更深了。江天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话音落，江天昊迎着光看见了叶千眼角的亮光。

　　许是有些急，叶千没给江天昊说话的机会接口道，“上学时你保护我，出国后你鼓励我，就连失联一年我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回来，你就还会选择我……”

　　叶千说着走到天台的栏杆处，背靠着栏杆，背对着操场，面对着江天昊，“可是我没想到，给我出谋划策、鼓励我努力追求的人，居然喜欢的是我放在心上三年的你。江天昊，陆尧一直喜欢的就是你，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祝他成功，没想到他成功了，我却输得彻头彻尾……”

　　江天昊敏锐地在叶千的话里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想到陆尧一直喜欢的是自己，不由得扬了扬唇角，语气也缓和了些，“叶千，我……”

　　江天昊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他我一直也喜欢你，但是我后来喜欢陆尧了？

　　拒绝的话怎么说都很伤人，江天昊明智地选择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喜欢陆尧，你们在一起的时候，连我都感受得到你们是真的很开心。”

　　叶千转身看向操场。

　　四大天王在篮球场打球，陆尧惯常喜欢坐在阴影里，江天昊在的时候他愿意靠在江天昊肩上午睡一会，江天昊不在他就边看手机边时不时抬眼看看打球的沈育。

　　他在天台上看见过很多次。

　　今天中午也不例外，坐在树荫下的少年，一举一动无疑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叶千接着道，“其实我不是非和你在一起不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一个一直默默把你放在心里，当成动力，当成希望的人，那就是我——叶千。”

　　叶千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换了个高兴的语气，“呐，现在憋在心里的话说完了，午休也快结束了，走吧，回班级了。”说着还拍了拍江天昊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其实心里痛得要命。

　　叶千无非是想从江天昊嘴里听见类似“我和陆尧两情相悦”“我们在一起了”的话，继而彻底死心。谁知江天昊看着冷得要命，其实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话说一半就不再继续，余地留得很多，两个人都不会难堪。

　　“叶千，我们还是朋友。”江天昊一路上都没说话，到班级门口时突然停下，将叶千的手握在手里，“一直是。”

　　江天昊没说出来，他其实没有朋友，从小到大唯一算得上朋友的，怕是只有叶千一个，就算没在一起，这个少年相伴的叶千他也不想丢掉。

　　其实有点自私，但他相信叶千不会怪他，陆尧也不会怪他。

　　可能被偏爱的人多少都有些放肆，稍微给点阳光就能变成璀璨千阳。

　　“嗯。”叶千强忍着想再次拥抱江天昊的冲动，回握住江天昊的手。

　　那天以后叶千就再也没来高二一班，江天昊和陆尧又变成了最后一排。

　　肖泽问过叶千为什么不去了，叶千只是笑着回道，死心了呗。

　　语气是无所谓的，但是肖泽怎么听都觉得有点苦涩。

　　像是吃了一块存了很久、已经过期的糖果，外表还是吸引人的，其实里面早就变了味。

　　肖泽闻言只能笑着拍拍叶千的肩，叶千却拨开肖泽的手，“我没事。”

　　没事。

　　尾音带着哭腔的没事。

　　肖泽没问再问江天昊他到底和叶千说了什么，也没和陈风沈育陆尧多说叶千突然不去班级的原因，无非就是江天昊叶千把话说开了，叶千死心了。

　　大概心也死了。

　　不过老叶早就不是当年的老叶了，就算被拒绝死心了，也不会恶意报复纠缠不清，爱就是爱，不爱就不爱，强扭的瓜不甜，叶千不是个不明事理的。

　　陆尧没过问江天昊和叶千的事情，但是就算江天昊不主动说出来，他也猜了个大概。

　　其实他没觉得老叶有什么不对，喜欢就去追，尽管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尽管老叶受了伤，他们也还是朋友。

　　没什么过不去的。

　　等放假找个机会带老叶放飞自我去。

　　叶千终究会遇见更好的人。

　　陆尧下定决心，看向江天昊，戏谑道，“所以你选择我咯？”

　　“明知故问，”江天昊甩开陆尧的手，往教学楼走，边走边嫌弃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陆尧依旧靠着树干没动，看着江天昊在阳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江天昊——”

　　江天昊回头，看向陆尧，“嗯？”

　　陆尧拿出手机调好角度，在江天昊转身的刹那按下快门，身材纤瘦面容干净的少年和篮球场一起被陆尧收进镜头，凝结成高二夏天最美的回忆。

　　陆尧收起手机起身，走向江天昊，眼里含着笑，用气音道，“男朋友。”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同学们从考试第一天早上直到考试结束，都保持着谦卑的态度，走廊里没有大肆对答案拍大腿的同学，考场里也没了七嘴八舌讨论错题的声音。

　　大家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复习，考试铃响，十分乖顺地将资料收进书包，将书包一字排开在考场讲台上。

　　只有四大天王和江天昊保持着一贯的作风，答完题目在考场眯一会，收卷铃响迅速起身最后浏览一遍，科科如此。

　　考试结束，同时结束的还有高二生活。

　　即将开启的便是过来人口中的人间地狱高三，松江二中的魔鬼式训练同学们早有耳闻，庆幸了两年，现在终于要轮到自己，考完试，同学们坐在教室里没精打采，老张敲了半天讲台同学们才缓缓抬起头。

　　眸子里只写了一个字，累。

　　老张看着同学们眼睛下的乌黑狠了狠心，还是开口宣布道，“考试成绩三天后出，马上进入高三战备状态，学校决定提前开课讲授高三知识点，暑假放三周，希望大家合理调剂，开课后可以不住校。”

　　同学们本就没有精力的身体现在更觉得疲惫。

　　心累，身体更累。

　　原来这就是高三。

　　“江天昊、陆尧你们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张离开班级前，特意走到后门叫道。

　　当事人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陈风肖泽一跃而起，“老大，被发现了？”

　　陆尧对着他们比了个“嘘”的手势，看江天昊在等他，便十分娴熟地将手递给江天昊，两个人一前一后藏着在校服下十指相扣的手出了班级。

　　“老大还真是……”肖泽欲言又止。

　　“死猪不怕开水烫。”沈育接口道。

　　陈风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扑哧”笑出了声，“老沈，你总是如此语出惊人。”

　　沈育：“？？？”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说一下竞赛的事情，竞赛时间和补课时间冲突，我们校方决定派两个人去参赛。”

　　“老师，初赛是我们一起打的，复赛理应一起。”江天昊回话，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都落进老张耳中，老张闻言诧异地抬头。

　　这孩子看着冷冷的一副什么都不放心上的样子，竟然说出一起参赛这样的话。

　　陆尧也微微愣住，与老张一起看向江天昊。

　　“复赛要去一起去。”江天昊立场坚定。

　　“好吧，陆尧你怎么想？”老张曲线救国，看向陆尧。

　　“我和江天昊想法一致。”

　　老张没想到陆尧也态度坚决，便道，“既然你们坚持，那就还是保持原样，加油。”

　　江天昊和陆尧笑着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出了办公室。

　　两个人一起往班级走，陆尧突然道，“你变了。”

　　“嗯？”江天昊顿了顿脚步，“怎么？”

　　“以前的江天昊笑着但是给人感觉总是疏离，”陆尧迈了两级台阶和江天昊一齐，双手撑着江天昊两侧的墙壁，将江天昊抵在楼梯口摄像头的死角，继续道，“现在啊，你不一样了，心里有朋友了。”

　　江天昊刚要回话就被陆尧抢了先，“还有我。”

　　江天昊笑着倾身，唇落在陆尧唇上，带着夏天燥热的空气，一股脑扑到陆尧脸上，陆尧单手扣住江天昊后脑，将这个吻加深。

　　直吻到气喘吁吁陆尧才放开江天昊，连打响的预备铃也没管。

　　对面教学楼的高三高考结束回家享受大学前的快乐暑假了，几天前考场就空出来，一直空在那里，像是提醒高二同学们似的，陆尧和江天昊都明白，再回到班级，他们就是准高三了。

　　现在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高三前最后的疯狂。

　　怀着这些隐秘的兴奋，陆尧再一次将抬脚要上楼的江天昊按在墙上，重新吻住了他。

　　江天昊双手慢慢环住陆尧的腰，顺着脊骨轻轻摩挲着陆尧的背，享受着男朋友霸道的亲吻。

　　上课铃声响起，二人却恍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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