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

　　“他们都走了？”我从后拥着衣着单薄地站在崖边的人。

　　这个崖位于“和风”山寨的顶上，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着。用千翌制造的“望远镜”看，却可以把整个山寨的一举一动收于眼下。

　　崖上一间简朴雅致的小屋，就是这几天我和千雅居住的地方。

　　千雅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向后挨入我怀里，点头道：“和拓跋震他们道别后，走了。下一个目的地应该是鹤汜想去的‘兴春’……父皇，为什么不让我去和他们道别呢？那三个孩子，还需要一些叮嘱……”

　　“让你道别？”我勾起邪肆的笑，伸指摸摸他颈间一抹鲜明的痕迹，“恐怕你一出现，他们就知道我在这里了。”这个小家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经过几天欢爱后，脸色变得温润红粉，全身上下都充满魅惑慵懒的气息，就像一只被喂饱的猫儿。每一个经历过情事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同。

　　而高贵清冽的千雅，只会让一个人碰，也只有一个人能碰。

　　我的眼里闪过一抹炽热，吻了吻他颈间宛如印鉴的痕迹。

　　千雅的脸一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嗫嚅：“是我思虑不周，那我们过一阵子后，一起跟上去吗？”

　　“……谁说要跟上去的？”我眯起眼睛，“难道和我待在这里不好吗？”这句话越说越轻。

　　“我自然是好的……”几天里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床上的人头顶几乎冒出烟，但还是很勇敢地把话说完，“但如果父皇再不下山，千夔千翌很可能会把山寨给拆了……”

　　千雅眉宇间现出一丝好笑。那两个十分知情识趣的皇弟很体贴地没有打扰久别重逢的父皇和他。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忍耐父皇的忽视。近两天，信鸽几乎每隔几个时辰就出现一次。

　　千雅看过那些信，第一天全是撒娇撒泼诉说想念哀怨，第二天来的已经变成幽怨威逼利诱了。或者这就是父皇对他们的宠爱长盛不衰的原因之一——打不是，骂不得，又怕被烦到耳朵痛……

　　我吻住他唇边动人的笑，轻声道：“或者我再派差事给他们……那两个不消停的小鬼……”

　　虽然说着厌弃的话，但千雅没有忽略父皇语气里的宠爱，心里为父皇的口是心非感到失笑。

　　“好呀……谁让他们烦到父皇……”千雅附和道。父皇想做什么都是好的。他只能在心里对两位弟弟说声抱歉了。

　　千雅也被带坏了。我发出低沉的笑，把怀里的人更紧地拥住。

　　“……父皇是在考验千秋他们三个吗？”知道千秋他们三人是突然被赶出帝都的，千雅在惊讶过后，已经心里有数了。

　　“我可没有故意做什么。只是千秋越发糊涂，让你们的皇叔公非常生气。如果千秋再在那个疯子面前晃来晃去，恐怕他终有一天忍不住杀了他。”我慢吞吞地说道。对于那个性子最像我的千秋没有好气。一个幼稚的、软弱的、愚蠢的小鬼！

　　“父皇，他们还小……况且千秋已经醒悟过来了。刚才上马车，千秋主动扶了佑荫……”虽然佑荫拒绝了。千雅没有说出后一句。

　　感觉千雅像一个爱操心宠溺孩子的母亲，我饶有意味笑了：“十六了，还少？千雅你十六岁在做什么呢？他连你当年的风范的十一也没有……”

　　十六呀……千雅的双眼有些迷蒙。十五岁的时候他还过着孤寂无望的生活，十六岁却已经待在父皇怀里仿若重获新生……

　　“千雅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可以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也不禁想起当年被一堆小鬼头围绕的可怕境况。还好早早把千雅纳进来，有了他，我总算过上还算舒心的日子，虽然那时他像个小媳妇似的自伤，又有点放不开。

　　“那时我也是什么都不懂……”千雅鲜少会听到父皇的称赞。一瞬间，喜悦满足盈满身心，同时又为之汗颜。

　　“什么都不懂却已经比千秋那小子好多了……”我哼了一声。

　　父皇对千秋的要求很高呢！千雅有些惊讶地发现。

　　连对当年的太子已经三皇弟千殷，父皇都没有表现过这么明显的期望。

　　“是不是觉得我太苛刻？”我看出千雅眼里的诧异，笑着问。

　　“其实千秋作为日帝，虽然偶尔犯些糊涂，但大体上还是做得不错的……”千雅婉转道。

　　“我不是说他处政的能力，而是对待感情，他实在……太笨拙了……”我皱着眉不满道。

　　“这……不是的，千秋他只是一时想左了。”千雅一怔，把千秋对他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他觉得千秋的出发点还是为人着想的，只是方法偏颇。

　　我挑高眉听着，到最后，冷笑一声。

　　“本来还以为他的性子像我，现在看来是你们给教养得不成样子了！”

　　千雅低下头。这件事错得最多是千秋，他们以前默许了一个月只带千秋见父皇几次，其余时间一直是他们在教养他。父皇这样的训斥并没有错。

　　“如果我只剩下一个月的命，我一定把你们全部关起来，快快乐乐渡过最后的日子，然后在死的前一天把你们全部杀了，都下去陪我……”我贴在千雅的耳边，轻轻低道，内容却充满血腥恐怖。

　　千雅剧烈颤了一下，全身僵住，仿佛一瞬间被夺去呼吸。

　　“恨我吗？怕死吗？”

　　千雅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在我的怀里艰难地转过身，狠狠抱住我，激烈地摇头。

　　“希望我这样做吗？”

　　他用力点头。

　　“……你现在，还记得你的国家，你的百姓，你的责任吗？”

　　“父皇……不要再说……雅儿懂了……”

　　千秋性子像我，本质上，他应该是一个极度自律又疯狂极端的人。和“前世”肩负整个国家重担的“我”极为相似——为国家付出一切，却有着不能跨越的底线。那条底线一旦被跨越，“我”和千秋都会变得暴烈疯狂。

　　“我”的底线被深重的寂寞冲破，因而我渐渐走向倦怠，自我毁灭。而如今的我，底线成了那几个人。我绝对不能忍受再也看不见他们。哪怕是死亡，我也要他们陪葬！

　　千秋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他对着一生中最严重的脱轨，却因为被灌输过多的“良善”思想而压抑自己体内疯狂的念头。

　　最终是伤害了所有人，得不到所有人的谅解。

　　他的所谓保护，真的是对方想要的吗？

　　因为他的“保护”“不愿拖累”，曾经最喜欢的鹤汜完全不懂他的心意，娶妻远走……因为他的“保护”“不愿拖累”，佑荫受到很多委屈，甚至觉得自己不洁，变得自卑、孤僻……

　　喜欢，应该是自私的。

　　自私的只让你知道，只让你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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