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折腰

　　一听到这个消息她便往门口去。

　　算着日子，她想着许是席珏城回来了，派人来告诉她。

　　刚下了一场雨，青石板上还是湿润的，她走到梨园门前便见到一个穿着军服背上扛着枪的小兵。

　　小兵面容严肃，手里拿着一封信，见到沈裴湘，便将信递给她：“沈小姐，这是少督军给您的信。”

　　沈裴湘有些意外的接过他手里的牛皮信封：“少督军还没回来么？”

　　“没有，少督军还在江城。”士兵回答，低着头，“我的任务已完成，先告辞了。”

　　沈裴湘点头，士兵便退走转身离开了。

　　她拿着信有些疑惑，想着能有什么事还要叫人送信过来，在她印象之中席珏城不像是一个喜欢用墨的人。

　　她回了卧房，在朝着窗边的梳妆台前拆开了信封。

　　信封上是男人用钢笔写的她的姓名，笔锋流畅，回锋圆润。

　　.

　　沈裴湘小姐，玉展:

　　春来却不觉困，在外多日久久未能安稳入眠，甚是想念你的杜丽娘，可惜相隔千里，也只能是念着了。

　　深夜无眠便只好多叨念几句，虽说天气近来回暖，不过你曾受过冻伤，还是要穿的厚些，不要忙着学那些新式女郎们穿吊带，伤身，实在想穿的话，便等夏日吧。

　　此去公务繁重，恐一时难以抽身，答应的酸枣糕一事已在派人寻觅，望耐心等候。

　　若归期将至便派人通知你来取酸枣糕。

　　春安，珍重，勿念。

　　席珏城

　　.

　　信不长，她却反复看了许多遍，似乎每一遍都能看出不同的花来。

　　“谁念了，自作多情。”她嘟囔着，唇角却在不自觉的上扬。

　　她将信折好，放回原来的信封里，又小心的放进了梳妆盒里。

　　雨后的春光显现，金灿灿的日光落在窗台之上，她用手托着腮，望着窗外白云如画的天。

　　似乎能透过这层天地见到江城的天地。

　　想来也是这般雨过天晴的场景吧。

　　的确是春光烂漫，静美安好。

　　彼时的江城的确是晴空万里，席珏城刚汇报完工作正与一些同僚在进餐。

　　“这次巡视检阅就属席少督的安排最到位了，新兵面貌也很不错，席少督真不愧是年少有为啊。”一个穿着军装的老态男人刚咬了一块鸡腿肉便开口说着。

　　席珏城垂着眸用筷子划了划餐盘里米粒，心思随着那封书信早已飘回了京西城，全然没听见旁边人对自己说的话。

　　男人等了半晌没等到席珏城的回话，有些尴尬，边上其他的军官也纷纷将注意力投到了他们这边

　　“席少督？”男人又叫了叫他。

　　席珏城这才将自己飘远的思绪拉回来，有些懵然：“怎么了么？”

　　身边的人皆笑了笑，男人也笑着调侃他：“席少督这是在想什么呢？”

　　边上一个年纪与席珏城相仿的小军官顺势又加上一句：“想必是在想京西城里头那位美人了吧。”

　　席珏城眉心一跳，耳根又开始发热：“哪里，小周你老是这样胡说八道。”

　　周绍杰抿唇轻笑，见他这副模样便更想调侃了：“哪里是我胡说八道，我和大家说啊，昨日我去营里找他，他那张办公桌上全是信封信纸，他一见到我就慌了，忙在那里藏，可我还是冒着被他崩的危险誓死见到了信上的‘情报’，上头写着＇沈裴湘小姐，玉展’呢，啧啧啧，席少督什么时候会写这样的酸信了啊，背着我们偷偷泡女人。”

　　“周绍杰，你答应我不说的。”他又气又恼，开始怪自己像被狗爬了一样的字，害他写了好几张都不满意，搞的桌子上全是信。

　　席珏城向来都是一副淡漠神情，难得今日流露出这样真实的情绪，身边的人都有些意外。

　　“珏城也不小了，有喜欢的女子不奇怪。”挑起这话茬的钱将军出来打圆场。

　　席珏城剑眉轻蹙，嗫嚅半晌，最后红着脸闷头吃饭。

　　本以为此事应该就此告一段落，谁知道下午陪总执事巡查的时候，又有同僚在总执事面前调侃：“执事我们得加快工作进度了，席少督可是归心似箭了。”

　　“哦？是京西城出什么事了么？”总执事偏头问席珏城，手背在身后，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边上的周绍杰忙着替他回答：“是佳人在乡，牵肠挂肚罢了。”

　　此话一出，身边穿着军装的将军少帅都笑起来。

　　不远处要被检阅的新兵一副茫然的模样将目光投过来。

　　席珏城垂头，决定接下来的日子都不要理周绍杰了，下次他再叫他去帮忙带兵他也不去了。

　　四日后，视察工作圆满结束，总执事便忙不停蹄的赶回去安排雪城撤回来的军队的事宜，席珏城也要启程回京西城。

　　他派人寻觅到了江城最有名的一家糕点店，亲自去挑了好多的糕点，酸枣糕，绿豆糕，蛋卷……大包小包的提着上了军车。

　　近日他都没能睡个好觉，又开始一闭上眼便想起沙场上的长福，如果不是沈裴湘，他想，他应该一直都要过着一闭上眼就是血肉模糊的日子。

　　席珏城提前一天便派人通知了沈裴湘今日午后回城。

　　第二天清晨她很早便醒了过来，而后便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乱乱的，不知该不该去接席珏城。

　　当然，最后，她还是去了。

　　她在城门楼上眺望了许久，春日里的风光似乎都要被她看尽了，才等到远处飞驰而来的军车。

　　一时之间她尽有些慌了神，心跳开始胡乱的跳，车子开的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城门口。

　　席珏城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玻璃远远的便看见了城门楼上伫立着的女子。

　　虽然看不清，但他还是一眼便能确认，是沈裴湘。

　　他从车上下来，仰着头对女人扬了扬手，示意她下来。

　　沈裴湘站在楼上，见到了将近半个月没见的男人。

　　男人仍旧是穿着那身暗黄色的军装，头上带着军帽，帽檐上的军徽在春日金色的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更衬的男人如同骄阳般，引人注目。

　　他的站姿笔挺，每次军装加身的时候总让人在他身上看见雄姿英发这四个字，只是眉眼里却多带黯然与偏执。

　　女人从楼上下来，她今日一改从前的服饰，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西式连衣裙，妆容淡雅却又不失精致，原本齐肩的黑发已经长到了臂膀之下的位置，随意的散落其间，耳朵上别了一对珍珠耳环，一颦一笑间尽是纯然美好。

　　比起她穿旗袍时那种一眼便被惊艳的美，这样甜美少女的打扮则叫她颇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的气质，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娇丽。

　　席珏城也是头次见她这样打扮，有些愣神的看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女人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脸颊微微发烫低着头问他：“枣泥糕呢？”

　　席珏城习惯性皱着的剑眉舒缓开来，那双多带黯然之色的桃花眼里添上几分生气，他故意逗她：“回来的太急给忘记了。”

　　这话里戏谑之意太浓，沈裴湘自然不相信他的话：“别诓我了，席少督。”

　　恰时，又是一阵春风穿过城门洞口直直吹在两人身上，女人的衣裙裙摆被扬起，随意散落的黑发随风扬起。

　　席珏城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就像他曾在周绍杰家里看见的那些法国油画里的女人一般，娇艳的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在车里，上车去吧，这里风大。”

　　沈裴湘点头，跟着席珏城上了军车。

　　这一上军车，眼前的场景就把她给看楞了，后座中间堆着一堆糕点盒和礼盒，不是夸张，快叠到沈裴湘坐下来就和这堆糕点要平起平坐的高度了。

　　她惊愕的望着这山一样高的礼盒堆，吓得她微微张了张嘴，生怕车子一个颠簸自己就被埋在这堆盒子里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随便买了些，他家包装太大了，看着有些多......”其实是每样糕点长得都太诱人，他总觉得沈裴湘应该都爱吃，就都买了一些，席汶若又托他买些补品回来，他便顺带着也买了些燕窝阿胶什么的给她，于是便堆成了这副样子。

　　沈裴湘随便顶上拿了一盒，发现是阿胶，有些奇怪：“糕点店还卖这个？”

　　男人眼神躲闪，在这山一般的礼盒后头才掩盖住他面上的心虚之色：“我叫手底下的人去置办的，我也不清楚。”

　　沈裴湘挑了挑那双弯月眉，“哦”了一声，管是谁买来的，反正不要白不要。

　　一路上二人便没再交流，席珏城还要去趟军营，便先将她送回了梨园，席珏城吩咐韩行帮她将这一堆东西提进了梨园，随后又叮咛一句：“晚上派人来接你。”

　　女人刚走到门槛前，闻声回眸应他：“知道了。”

　　车里的男人透过蒙着尘的车窗，望着夕阳下女人的背影，直到什么也看不到了，才将眸光收回。

　　沈裴湘将糕点分给了梨园里的众多小学徒们，特地拎着大包小包从汤智元眼前经过，顺便给他也送了一份补品，还特地强调是席珏城送给她的，太多了她吃不完。

　　她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纯粹的想和汤智元得瑟一下，毕竟在汤智元眼里她就是那个抱到大腿就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这样的名分既然坐实了，她总要不知天高地厚的给他看看，顺带抱着大腿踢他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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