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

　　司星监的夜空极为清朗，星河璀璨，熠熠生辉。
　　“近日来殿下还真是清闲，又来寒舍。”洛尘端起茶杯，并不在意凌轩为入他的视野之中，“可我常常听说殿下日夜勤政，辅佐陛下直至深夜。”
　　凌轩的手指敲着栏杆，沉默了半晌才问他：“你为何选闻鹿为主祭？”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合适？”凌轩对这个词嗤之以鼻，“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
　　洛尘挥挥长袖让华盈盈先下去，笑着问：“殿下不是最不屑与我等神职者打交道的吗？”
　　“但是本王却不能不管。”
　　“殿下不是藏着掖着的人，不如说说殿下到底知道了什么吧。”
　　凌轩收回手，一字一顿地说：“闻鹿的身世。”
　　那张面具下的神情究竟如何，凌轩并不感兴趣，或许这点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而他说出第一个问题之后，接下来的问题便顺理成章了。
　　“百里无霜死因有三，一是与人私通，二是未能保住太子，三……”
　　虽然凌轩没有再说下去，洛尘终于还是有了反应，立即起身，死死盯着凌轩，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笑：“摄政王殿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仅仅靠着那帮普通士兵便可以抵御百万魔族大军吗？”
　　面具背对着烛光，看起来犹如索命鬼魅。
　　凌轩猛地抽出长剑挑开那张面具，露出一张惨白而年轻的脸。倘若外人看了，必然会震惊，面具下的脸仿佛凝固了时间。
　　“我南源，是人族的国都。”凌轩铿锵有力地说。
　　洛尘斜睨脖子上的刀刃，讽刺地问：“那我们算什么东西？”

　　第二日清晨，安慈宫外的老嬷嬷将闻鹿领入。
　　行礼后，闻鹿说：“太后娘娘，您托臣处理的闹鬼一事，臣已经有了定论。”
　　“快说来听听。”
　　“那日在碧心湖边惊吓陛下之‘鬼’实则为先帝在位时期难产而死的婉妃。”闻鹿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婉妃死后，怨气不散，那日也便是她冲撞了陛下。”
　　太后手中茶杯微微发抖，半晌才问：“如何、如何除？”
　　“那婉妃怨气深重，必须要主祭大人亲自出手才可。”闻鹿又说，“但是主祭大人不在，不如臣去司星监请国师出手相助。”
　　花涧城与京都一来一回便要好长时间，太后一听“婉妃”这个名字便已经面无血色，犹豫片刻才说：“国师大人已经很少外出，也少见外客，即便是哀家也难将他请来。”
　　“臣自当竭力。”
　　太后稍稍恢复了镇定，便说：“卿有这份心，哀家便满意了，若是请不来国师大人，便等聂主祭回来再说吧。还有一事——”
　　“太后请说。”
　　“这件事若是说了，不免引起宫中恐慌，哀家会命人看守碧心湖那块，也请闻卿勿要说与他人。”
　　闻鹿立即说：“臣定当遵守。”
　　出慈安宫后闻鹿便匆匆往祈神司赶去，总算没有把课业给错过。

　　宫墙边是几列守卫的士兵，闻鹿站在城门口看了一会儿，试图抛却一时思绪纷繁，不久便见到范一洲匆匆赶来。
　　“大人，属下来晚了。”
　　“为何？”闻鹿纯粹地盯这儿宫墙，立马又改口，“算了，你带我去司星监吧，我不大认得路。”
　　“是。”
　　范一洲眼中闪烁了几下，见闻鹿不追究，赶紧带路。
　　司星监在城西，但路途不算远，闻、范二人在路边的烧饼铺子随便买了些吃食，买了些礼品也未用多长时间。与往日相同的也是门可罗雀，大门紧闭。
　　“祈神司闻鹿，前来拜访国师大人。”
　　门口的小童好一会才出来，接过礼品说：“闻大人请进。”
　　闻鹿进门之后，范一洲却被那小童拦住，他一板一眼地复述：“国师大人说，只请闻大人进去，其余人在外头候着。”
　　范一洲翻了一个白眼，倚到门口的墙边。
　　司星监内空空荡荡，前面的衙门有几个文官，而到了后院，连个仆从都见不到。闻鹿刚想问那个在黄家村照顾过他的女大夫是否在此，便看到华盈盈走过来。
　　“闻大人，家师在后院花亭，我给你引路吧。”华盈盈说。
　　然而闻鹿不好意思开口问她的近况，只说：“华姑娘，你的兄长曾托我关照你，若是姑娘你有难处，可以托人进宫寻我。”
　　华盈盈点点头说：“多谢闻大人关照，家师待我极好，京都风云莫测，大人也要保重。”客套了两句，闻鹿也找不出话题，便很快便到了后院拿出凉亭。
　　隔着花木闻鹿隐隐看到烟灰飞舞。
　　“弟子闻鹿，拜见国师大人。”
　　洛尘手边是几册书卷，他拿起了随意翻了一遍，便将手中书卷丢入脚边的炭盆中。听到闻鹿的声音后说：“过来坐吧。”
　　“多谢国师大人。”
　　“你若是愿意，唤我一句师伯也可。”洛尘掸了掸身上的灰，“今日闲来无事翻了些旧书籍，便将那些不喜欢的烧了。”
　　闻鹿看到这些旧书都是诗赋一类，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苏宣正公集》、《叶云诗集》、《御北论》、《梁将军传》……这些书大多都是后人写苏叶云或者苏叶云本人的诗集文论。
　　“弟子前来，是关于皇宫之内闹鬼一事。”
　　“闹鬼？”洛尘停下手中的动作。
　　闻鹿立即解释：“弟子对外称是闹鬼，实则是有魔族在宫中作乱，弟子不是她的对手，又怕打草惊蛇，便只能求国师大人相助。”
　　“皇宫里有魔族？”洛尘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冷笑了一声，“没想到这聂问清不在，魔族越来越嚣张了。”
　　闻鹿说：“弟子学艺不精，尚不能查出其住所。”
　　“越是厉害的魔族，越会隐匿自己的气息，你若是察觉不出，也算正常。”洛尘把书全部丢入炭盆，“她常常出现在何处？看来是时候入宫了。”
　　“夜间时常出现在先帝婉妃的凤栖宫。”
　　“婉妃……”洛尘似乎对此人毫无印象，“近几日你便不用去那附近了。我自会去查。”
　　“多谢国师大人出手相助。”
　　洛尘看着纷飞的灰烬，冷笑连连：凌轩这招暗度陈仓还真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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