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我退学

　　Excuse me？费叔叔？
　　鸿婧双手交叉，放在膝上，笑声渐渐变成起伏的鹅鹅鹅鹅……

　　费洛头一遭碰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屁孩”，作为一个陌生人，鸿婧的名字本来从他左耳进右耳出。可当她在他身后略显俏皮说出“我是证人”后，他便记住了她的名字。费洛本是有名的刑警，接连破了不少大案，但就是因为刚正不阿的性格惹了事，上面的领导顺势就将他换了岗。这个世界的真相却要让一个孩子来呐喊，多么令人伤感啊。

　　车子重新驶入道路，费洛扫了一眼后视镜，“现在送你回家，告诉我地址。”

　　鸿婧摆摆手，总算停住了嘲笑，“不用了，你把我放到前面路口就行，我自己回家。”

　　“小屁孩！”费洛眉头随即就皱了起来，严肃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你放心，绝对安全。”鸿婧回答，忽闪的大眼睛努力表现出她的认真。

　　“少废话！”费洛见鸿婧不说话，直接打了一通电话，让同事把询问时登记的信息发过来。鸿婧见状，只能假装乖巧坐好，听费洛婆婆妈妈说了一路的社会安全问题。

　　半个小时后，心里狂翻白眼的鸿婧如疾风一般从车里逃离。

　　“等一下！”费洛从驾驶坐出来，拽住鸿婧的书包带，将她提溜回来，埋怨道，“你跑那么快干吗？”

　　鸿婧有点看不懂了，正要咆哮的时候，费洛从自己口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鸿婧书包里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我打的，”费洛挂了电话，盯着她，“王琼是你们学校的小霸王，如果他找你麻烦，记得给我打电话。”

　　鸿婧终于在这一刻不再嫌弃眼前的费洛了，她感受到他真诚的担心，她笑吟吟地走上前，“我就知道，姓费的人都不算坏。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这下，轮到费洛听不懂了。这怎么还和姓氏扯上关系了？他本还想张嘴询问，结果鸿婧消失的速度之快，仿佛是黑夜中的闪电一般。

　　头顶的月亮已经被云遮住一半，日出东方，又是崭新的一天。

　　周一的早晨，鸿婧拖着疲倦的身子出现在学校，为了练习天书里的内容，她已经连着两天没合过眼睛了。别人上课，她在补觉。到了午餐休息时间，睁开眼睛的鸿婧咕噜咕噜灌下去一瓶水，楼道外面就传出喧闹声。

　　“王琼他们又在发疯了。”
　　“也不知道他们老是针对一个胖子干吗？”
　　“你们说，就孟子星那个样子，被他们拖去天台，会不会被打死。”
　　鸿婧瞬间就清醒了，她跟着人群一起往天台跑。边跑边在心里骂西红柿和哈士奇，“我睡觉前就让你们去看着孟子星，为什么不去？”

　　哈士奇耷拉着耳朵，只有西红柿敢在这个时候发出微弱的解释，“我们是奉命保护你的……”

　　教学楼的天台上，王琼坐在椅子上，看着孟子星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有人连着扇了他三个巴掌，直到对方掌心传来同样的痛感才停手；有人用脚踹他的头，哪怕眼角破开鲜血淋漓，依旧没人停手，只有冰冷的嘲笑。围观的同学虽然也不认可他们的行为，没人会为孟子星说话，更没人敢冲上去制止。他们的麻木已经成为一种可怕的习惯，血液里只剩寡淡。

　　鸿婧扒开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喊他们住手。鸿婧看了一眼孟子星，发现他并未像之前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他望向她的眼神早已失了神，透着一种绝望的悲凉。

　　“你找什么急啊，”王琼从椅子上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她，“等我们收拾完他，自然会去找你的，你说你一个人转学生，好好做你的书呆子多好，非要多管闲事。既然是你自己找上门的，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王琼话音刚落，原本围着孟子星的四个人过来了两个，他们的手非常不客气伸向鸿婧。围观的同学都倒抽一口冷气，在他们眼中鸿婧是个考满分和睡觉的怪咖，没人想得到，她会是第一个出声帮孟子星的人。就在众人以为又要多出一个可怜人的时候，鸿婧用行动改写了结局。

　　鸿婧反手扣住他们的双手，力道大到对方整个手臂酸麻。他们一声闷哼，她便让他们二人的脑袋撞在一起，完成一曲鬼哭狼嚎的合奏。她那看似小小的身躯无人能挡，抬腿两脚便踢飞围着孟子星的人，他们的头落地时重重铿了一声。

　　“别害怕！”鸿婧本想扶孟子星站起来，可他的吨位实在有些超标，鸿婧只能选择蹲下来，轻轻抹掉他眼角的血迹，“对不起，我来晚了。”

　　王琼显然没有料到，冷哼了一声，从椅子旁拿起一根铁棍，等着跌跌撞撞爬过去的虾兵蟹将。

　　“真够感人的！”王琼吐掉嘴巴里的口香糖，开始鼓掌，“你和这胖子什么关系啊？你口味还真够重的，喜欢一个废物。”

　　鸿婧对此大为不满，她起身瞪着王琼，厉声道：“你最好给我记住了，不许再打他，也不许再问他要钱，不许你们再找他的麻烦！否则我会教你们怎么做人。”

　　王琼哈哈大笑，边走边敲着手中的铁棍，“我本来是不打女人的，可你偏偏要来找死！”

　　王琼挥着铁棍扑过来，样子滑稽的像瘸腿的螃蟹。他的铁棍一出手就被按住了，他从未尝过比鸿婧更狠的拳头。打斗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血从碎掉的牙齿和颤抖的嘴里流出来，这下轮到他们跪在地上求饶。剧情反转之快，围观的同学全部傻眼。有那么片刻，人们看鸿婧就像女王一般威武。

　　“现在长记性了吗？”鸿婧踢飞王琼的铁棍，“你爸手底下有五家公司，你妈还是检察院的院长，你还问他要钱，你好意思吗？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祸害别人的，从今以后不许再欺负任何人！”

　　尽管他们发出的声音混乱不清，但每个人都点头如捣蒜。鸿婧只是向他们走了两步，便吓得他们集体颤抖。

　　一直端坐在围栏上的西红柿和哈士奇相互笑了笑，异口同声说了句三布洲的流行语：“No zuo no die!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鸿婧身上，他们开始欢呼，开始鼓掌，开始为迟到的一切刷着存在感。孟子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上已不再有喜悲，世间的一切似乎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只有他清楚的记得，这是他在未名学校的677天，也是他第658次挨打。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那些伤害让他想要离开，阴霾吞噬了太阳，他努力站定后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起来，纵身一跳。

　　“不好！”鸿婧注意到异常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孟子星就这样在她眼前划过。她来不及多想，瞬间就将围栏上的西红柿和哈士奇扔下去，他们降落的速度比孟子星快，在下面当个人肉软垫刚刚好。

　　有人在尖叫，有些受不了惊吓的同学索性遮住了眼睛。天台高达七层，谁都知道摔下去会成什么样。然而，孟子星全程都没有闭眼，他将此生唯一的勇敢用在此时此刻的求死上。可惜，事与愿违，他虽然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却没有收到致命损伤，但这不影响他在落地的那一秒昏过去。

　　接到警报的警察刚好在孟子星落地的时候赶来，来不及叫救护车，他们便合力将昏倒的人抱上车，送去最近的医院。费洛抬头望了望，一眼就看到站在天台向下张望的鸿婧。

　　鸿婧笑了，笑西红柿和哈士奇被孟子星一屁股坐成了纸片，笑他们头冒金星，笑他们成了原地打滚的钢蹦儿，笑两个家伙走起奇怪摇摆的“猫步”……

　　永远慢一步出现的老师带着剩下的警察来到天台，围观的同学自动让道，让他们也看看眼前诡异的画面：未名中学有名的霸王团被一个女生打得满地找牙。

　　王琼人生第一次对警察流露出期盼的眼神，费洛脸色凝重，不发一语，不时弯腰察看地面留下的打斗痕迹。老师各个用一副见鬼的表情看着鸿婧，谁能想到学霸一战成名成了霸王花。只有鸿婧依旧步伐轻快，凝视着向她走近的警察，为了不再听他尊老爱幼的唠叨，她改口称呼他为“费警官”。

　　“嗨，费警官，”鸿婧摆摆手，露出微笑，“没想到这才过了两天，我们又见面了。”

　　费洛停下脚步，与鸿婧对面而立，仔细打量着对方，目光中全是惊异。末了，他才开口。

　　“你打的？”

　　鸿婧清楚周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字一句强调，“是他们先打孟子星的，我是合理防卫。”

　　费洛惊异更甚，眼神却严厉起来，“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听话？”

　　鸿婧没法理解他的逻辑，目光森冷地扫过被警察带走的王琼，“他们报复又没有预告，我难不成还会未卜先知？”

　　对话很快就被打断了，除了鸿婧，天台一战剩下的人全部被送进医院。两天前的案子还没结，之前的证人成了新案子的当事人，警察局的魏局长一个头两个大，在王琼母亲抵达之前，先命人将鸿婧关进了审讯室。

　　从医院赶来的马兰双眼冒火，直接冲进审讯室，掐住鸿婧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你疯了吗？竟敢把我儿子打成那样，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马兰的身后还有其他四人的父母，他们完全忽视警局的规定，争先恐后冲上去，对穿着校服的鸿婧进行咒骂。

　　一道可视的玻璃外，费洛双拳紧握，他的同事拽着他的衣袖，左右夹击让他不要冲动。鸿婧毫无畏惧的样子让马兰瞬间陷入癫狂，她反手抓住马兰的小拇指，用力下按，也让她体会一下她儿子的感受。

　　“审讯室一有监控二有录音，你们的话都可以成为恐吓我的证据，而我一直都只是合理防卫。”鸿婧知道玻璃墙外有人，她推开王琼的妈妈，她的声音很稳，“警察在这个时候该干什么，难道还要我这个高中生来提醒吗？”

　　审讯室内外一片死寂，他们过去从未见过高中生有这般气势。有警察面露敬畏，有警察垂下骄傲的双眼，有警察低声讨论：

　　“这孩子太强了，她的反应完全不像那个年龄的高中生。”
　　“再强有什么用，王琼的妈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这案子我们要怎么审，按规矩还是按人情？”
　　……

　　“鸿婧！”站在一边揉着手的马兰大笑起来，“我告诉你，你别嚣张，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事情眼看要更糟，警察局长终于出现，挡在双方之间，举手调停，“我说各位，你们既然都来了，就先到隔壁坐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审讯室里的家长终于被请了出去，鸿婧拖着下巴，看了一眼墙面上的时钟，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呢，他浑身都是血，”马兰隔着玻璃瞪着鸿婧，拍着桌子将目光转到魏局长的身上，“她必须给我付出代价！”

　　魏局长没啃声，面对从天而降的烫手山芋，实在是棘手，他扫了一圈，指尖最后停在费洛的身上。

　　审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费洛走进去，桌子上的灯亮了。鸿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说实话，连她都在好奇，这个三布洲的费洛到底会怎么做。

　　“两天前你说你是证人，那今天呢？”费洛抬头，凝视着鸿婧，试图用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这个孩子。

　　“两天前的确是证人，”鸿婧点点头，歪着脑袋，“今天是被害人。”

　　玻璃墙外的人炸了，马兰气得又要往审讯室里冲，魏局长成了人肉盾牌阻拦着，耳边全是家长愤怒不平的咒骂。只有几个警察低头偷笑，曾经的他们虽然习惯活在谎言当中，但没人能在心底永远拒绝真相。

　　“被害人？”费洛故意停了几秒，然后开口，“可是我们到的时候，孟子星跳楼，王琼和他们几个则是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你可不像是被害人的样子。”

　　听到这样的审问，马兰叫嚣的声音终于小了。这一次，换魏局长和其他警察惊诧，他们通通向费洛投去疑惑的目光。

　　这小子不是刚正不阿吗？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突然换了审讯风格，难不成终于想明白了，知道圆滑世故了？

　　“那是你们来得太晚了！”鸿婧指了指墙上的钟表，“我走出教室的时间大概是12点，而在这之前王琼他们就在天台对孟子星进行殴打。学校里也是有监控的，你们可以看，天台虽然没有监控，但那上面有无数人在围观，他们都可以证明我抵达之前孟子星被打得有多惨。”

　　费洛深呼一口气，在心里为小屁孩强大的逻辑鼓掌，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就将时间、事件、人证和物证全部摆在台面上。

　　就在费洛张口想要继续询问的时候，鸿婧反而先出声截断了他的舌头。

　　“那个报警的人，”鸿婧身子前倾，反问道，“你们问过报警的人了吗？对方应该比我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吧。”

　　费洛坐在那里，默不作声。而玻璃墙外的警察集体都垂下了脑袋，魏局长幽幽的眼神转向马兰，两个人相对无言，显然都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孩搞得心烦意乱。毕竟，他们都清楚，报警的人是马兰。准确地说，是有人给马兰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她王琼在学校出事了。然而，马兰是不会告诉警察，给她打电话的人是谁。魏局长自然也懒得问，这两年，他帮这家人已经处理过太多的无头案了。

　　这里的阴霾堆积得太久，突然被人撕开了口子，一时之间没人开口。
　　费洛抬头，觉得这个孩子身上闪着光。

　　接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魏局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审讯室，这个孩子让他不得不应战。他坐在费洛身边，接过审讯室内的主导权，直勾勾盯着鸿婧，质问道，“你刚才刻意强调了你抵达之前，那么你抵达之后呢？你就开始殴打王琼？”

　　鸿婧很不喜欢这个狡猾的局长，尤其不中意他尖嘴猴腮的面相。

　　“我已经说过了，”鸿婧又强调了一遍，“我是被害人，他们先朝我动手，我是合法防卫。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必须要像孟子星一样忍受他们的毒打才是正确的？”

　　“你胡说什么！”魏局长咆哮道，“我是在问话，你必须交代清楚。”

　　费洛惊讶地发现，鸿婧的反应太快了。快到只用一句话让魏局长恼羞成怒，她就像一个经验老道的舵手，轻轻一拨就转动了方向。

　　马兰疯狂打电话，试图要动用所有的关系，她笃定要教训鸿婧，还要她为此付出十倍的代价。
　　紧接着，魏局长接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每一个人都在向他施压，让他严格执行大家的意见。

　　费洛一直勾勾看着鸿婧，有那么一瞬间，他猝不及防的犹豫了。他害怕这个正义的孩子成了牺牲品，他不想也不忍心让她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最为黑暗的一面。

　　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出现在审讯室。他朝鸿婧恭敬地点点头，称了一声“小姐”。

　　男人随即转向众人，自我介绍，“我是鸿婧小姐的律师曹文植，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

　　马兰第一时间嚷嚷，指着突然出现的男人，“你是谁啊，谁让你进来的，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吗？”

　　周围的骚动声更大了，警察局门口瞬间停了十辆车，每一辆车的车牌都不简单，吓得警局门口的保安还以为是启动什么一级行动了。

　　没人敢让这些人停下脚步，西红柿骑在哈士奇的背上，走在最前面，佯装狐假虎威，一同出现在审讯室里。

　　魏局长和马兰的直属领导也在其中，前后不过一分钟，刚才施压的领导通通变了嘴脸。他们正在巴结比他们更高位的领导，各个谄媚地笑。

　　“你没事吧？”一个老者亲自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鸿婧，生怕她身上有伤。

　　鸿婧并不认识他，但她看到西红柿和哈士奇的时候便懂了。

　　“有事！”鸿婧眨了眨眼睛，用她无辜的大眼睛扮可怜，指着马兰和魏局长，“她掐着我的脖子，要把我关起来；他还诬陷我……”

　　魏局长彻底闭上嘴巴，心凉了半截。他虽然不认识问话的人，但他认得他军装上的军衔，那是开国的大将军！

　　魏局长的直属领导更是一巴掌毫不客气地落在他脑袋上，要死不活地喊着，“魏克勤！你小子能耐了是不是？你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身份，你就敢抓！老子这次被你害死了！”

　　马兰头昏脑胀，原本跟在她身后叫嚣的家长集体哑火。于是，整个警察局陷入巨大的混乱中。各个领域的一把手基本都围在鸿婧身边嘘寒问暖，他们手下的人秩序井然，全力配合律师，将原本就不复杂的校园欺凌案恢复到正轨。只不过因为鸿婧，将这里的毒瘤彻底引爆。

　　混乱中，所有人都在猜鸿婧的身份，两天前她在警局填写的资料就这样被集体传阅。凤凰山平林间，非富即贵居住的别墅区。很快，他们查到别墅的所有人，也就是鸿婧父亲刘生生是世界首富。

　　费洛笑了，他望着鸿婧离开时被簇拥的背影，只说了四个字：“苍天有眼”。

　　鸿婧像感受到什么一样，转头回望，当她对上费洛的眼神，嘴角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民国最强碰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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