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夏川卿，轮到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排在第十几位的夏川卿同学已经到了要比赛的时候。对于为什么时间过的这么快，夏川卿本人也不是很清楚。毕竟看在这个运动会无良的选人方式上，他就一点也不会关心这破玩意儿的。
　　与其关心这个比赛，不如关心他那位有点神经病的同桌。
　　“下一个！夏川卿，你选择的高度是？”
　　“一米六。”夏川卿说着抬手比了比高度，待杆被放好时退开两步。然后，利落地助跑几步，左腿一蹬，右腿一抬。
　　腾空。
　　飞跃。
　　好久没有这样自在地运动了，上一次在什么时候呢？
　　夏川卿那一瞬间感到奇迹般的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在做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
　　季春之月的风迎着他吹了过来。撩起了夏川卿的运动衫，露出了劲瘦的腰。
　　衣角乘风，在杆上洒下一瞬间的阴影，那飞翔的模样，像是一只掠食的鹰。
　　最后，是安然落地。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像是那个连规则都要网上搜搜才能出结果的人。
　　“一米六。”裁判员读出他现在的成绩，接着问，“第二次选择高度，夏川卿你选择的高度是？”
　　“一米七，我没那个耐心慢慢加。”
　　张扬跋扈的夏选手绕回了加速的起点。冷静地再次用手比了比高度。他的身高是一米七九，理论上来说，跳个一米六是应该的。至少这个成绩，在先前出场的这么多人中，不是最后一名，所以虽然也排不上前几名，现在已知最好的成绩，是一个一米八一。
　　不过那人长得也高，身高估计得有一米九几。
　　裁判向夏川卿示意了开始，夏川卿像原来一样，加速，起跳。这次比刚才悬了不少，衣服差一点就擦到了杆，但是仍然有惊无险。
　　成功。
　　对这个成绩他已经很满意。
　　“一米七。”裁判读取成绩，然后道：“最后一次选择高度，夏川卿你选择的高度是？”
　　“我不跳了，不想丢脸。”
　　“夏川卿选手说你确定吗？”裁判老师重复了一遍跳高的规则，“每个跳高运动员有三次试跳同一高度的机会，且有三次选择杆的高度的机会。夏川卿选手，你认定这个成绩并放弃第三次选择权吗？如果同意，这就是你的最高成绩，无法更改。”
　　“当然，我确定以及肯定。”夏川卿点点头，然后径直往一旁的休息处走去。
　　休息处有饮用水，庄凯正在哪儿调试着无人机。与此同时，罗博也操控着另一个，全程跟拍顾聂。
　　顾大运动员的比赛还有最后的一圈就结束了，前几名的人都已经开始了加速，顾大佬也不例外。
　　叫喊声，加油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夏川卿捏着矿泉水瓶，向着阳光眯起眼。肉眼可见，顾聂的跑步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这是在耐力跑中冲刺过程里最快的一个速度了。看得出来，他很累。
　　阳光总是在为长得好看的人增色，在经过夏川卿的那一段，顾聂还有余力笑了笑对夏川卿挥手。两人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十来米，顾聂脸上张扬的笑意与展板照片上如出一辙。那张照片上的顾聂也是身披阳光，整个人明亮的不可方物。
　　这种感觉，不是学霸们所谓的“诗酒年华，笔墨人间”，而是“年少拏云，千里留行”的另一番感觉。
　　这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博站在终点线处等着顾聂，无人机在他的操控下，一直跟在顾聂的上头，显得他好像顶了一团蘑菇云似的，还是黑色的精瘦精瘦有棱有角的蘑菇云。
　　夏川卿觉得顾聂把无人机给罗博大概不是为了让罗博这么拍他。所以，一会儿估计能见着他拍回去的样子。
　　晚餐吃萝卜泥。
　　“第1名，11分03秒！”
　　“第2名，11分27秒！”
　　“第3名……”
　　夏川卿胡思乱想的时候，顾聂已经到达了终点线，接着他不再跑，而是慢慢的走，罗博拿着瓶水，小跟班似的缠着顾聂的胳膊，后者右手掐着腰，看来很是不舒服的样子。
　　也是，跑完三千米，没谁会是舒服的。
　　跳高这边，最后一个人已经完成了，夏川卿早就发现了这边的事儿，不缓不疾地迎上正走来的罗博和顾聂二人。
　　“恭喜啊，第一名。夏川卿看着大汗淋漓的顾聂，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
　　“谢谢。”顾聂喘着气说道，“川卿，你欠我一个加油。”
　　“加油，顾聂。加油，不谢。对了，我给了你俩句，你现在欠我一个加油。”
　　夏川卿一边没心没肺地回着话，一边走到顾聂的另一边伸出手去扶他，可是看到某人一身汗加一头汗的样子，爱干净的夏大佬又略嫌弃地缩回了手。
　　正这那时候顾聂好巧不巧地把胳膊搭到了夏川卿的手上，这下子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夏川卿，你跳高比的怎么样啊？”罗博见情况诡异，主动把话题转开来。
　　“马马虎虎。”低调的夏大佬并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差不多，第五六名。我没那么厉害，不是说前八名都有分吗。我这样也就够了吧。好歹给班上这个项目拿个零头，也好让我走个过场，混混日子。”
　　“混日子的也有混日子的职业道德吧。”顾聂一边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边露出微笑，抽出气息来调侃夏川卿几句。
　　“混日子的不需要道德。”夏川卿微微摇头，“是没有道德的人才需要道德。我有了，不需要。”
　　这话听着好像没什么毛病，这种三观全部扭曲的说话路数，反而让人反驳不来。
　　“算了吧，我给我们班赢了八分。”顾聂的呼吸速率这会儿已经与众人无异，除了每次的声音略微重些，不仔细听，竟听不出他是刚刚跑完三千的人。
　　“夏川卿，你还蛮厉害的。”
　　“谢谢夸奖，不过别忘了你欠我的一个加油。”
　　顾聂：“……”

　　因为运动会的缘故，顾聂，夏川卿和晒太阳晒到变色的罗博一同回到了宿舍洗澡。
　　“顾聂，我们真的不去食堂吗？”罗博一路上不知把这句话重复了多少遍，直到顾聂忍无可忍，一怒之下锤了他的狗头。
　　“罗博，你再问一遍你就自个儿滚去食堂吃，看你的样子是对我妈送饭这事儿很怀疑，对吧？”顾聂拍了拍罗博的肩，直指拧了四十五度，指向了宿舍楼对面的食堂。
　　罗博无语了一阵：“……我不是不信你和你妈，只是，她那个模样来送饭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还是说她……反正我想象不出来。”
　　“你说的话我可以转告给我老妈一份，到时候看看她什么反应。”顾聂笑了，“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顾聂在大庭广众之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按下了录音的停止键。
　　罗博：“！！”这里有一个带手机的变态，老师，救救我啊！
　　夏川卿：“……”
　　顾聂的胆子挺肥，比康师傅的金汤肥牛面还肥上那么一点。
　　夏川卿瞥了眼罗博挤出来的慌张面容，心里发笑：“罗博，顾聂同学的家长看来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那我倒好奇是什么样的心理阴影，让你对她充斥了那么大的偏见？”
　　听着夏川卿的问题，顾聂也一脸好奇地看向了罗博，看那个表情，罗博绝对没有和他详细说过这方面的事。
　　面对两人的虎视眈眈，罗博咽了一口口水，艰难道：“你们两个是要严刑逼供吗？”
　　“是逼供，但没有严刑，如果你对这方面有爱好，我可以给你临时加一份。顾聂顿了顿，“一份满清十大酷刑的套餐，不打折，不接受还价。”
　　夏川卿：“……”
　　罗博听完顾聂的话，一脸“我好害怕”道：“……顾聂，你开玩笑有个度好不好，你刚开口的时候我要还真以为……”
　　顾聂笑着“哼”了一声，“以为什么？”
　　“当然是以为……”罗博的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他看见宿舍楼门口黑压压的家长群里混进了一个女人，一个他见过两次，而且印象一次比一次深刻的女人。
　　可以使方圆百里婴儿吓到不哭的顾妈妈……
　　顾妈妈今天拎了个大大的白色保温盒，看盒子的大小，里面的东西足够一个宿舍三个人吃。只不过，如此家庭主妇的物件并没有折损时尚女郎的气质。时尚女郎大人不知是不是刚刚走完T台，还穿了件褐色连衣裙，拿了把黑色长柄伞。一头咖啡色卷发盘在了脑后，走近时可以看见亮闪闪的耳线。
　　罗博提到过这位大佬。
　　顾妈妈，原名聂鸣黎，自称自由职业者，用人话来说就是鬼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妈妈率先对着三人招了招手。
　　夏川卿&罗博：“阿姨好。”
　　“妈，这是罗博，数竞的那个。”顾聂指了指罗博，然后侧了侧身，让出夏川卿的脸，“还有这个，我的那个新同桌，夏川卿。”
　　“哟，小伙子你比照片上帅呀。”点评完夏川卿，顾妈妈蹬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跟着三人进了宿舍。然后时尚女郎大人麻利地打开了保温盒，把里面的六菜一汤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把玻璃饭盒码好。
　　“镊子！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顾妈妈顺口叫出了某顾的小名，一点给顾聂留面子的想法都没有。
　　“罗博先洗。”顾聂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妈是一会儿要去参加T台走秀吗？”
　　“没有哦！没想到镊子你还记得关心你妈，还以为你在学校玩嗨了都把我忘了。记得上周你自作主张留在了学校，我看你房间的灰都积的可以拉去肥田。”顾妈妈站在旁边念叨着，不一会儿一拍大腿，把头转向正在收拾换洗衣服的夏川卿，“川卿，你也来吃，你不吃一会儿就凉了。”
　　热情好客顾妈妈。
　　夏川卿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抬头看这位时尚杂志上走出来的家庭主妇，犹豫了一秒：“谢谢阿姨。”说完，他抓紧时间找好衣物，坐到桌边。
　　平心而论，顾妈妈的厨艺不错。
　　配上细粉丝和生菜的红烧牛肉，花团锦簇的宫保鸡丁，味道挺好，但隐隐约约有些糊味的荷兰豆……
　　夏川卿夹了一片荷兰豆，心道这应该是顾妈妈自己烧的。
　　有点淡，不知道是不是少放了盐。
　　但总体来讲味道不错。
　　“妈，这都是你自己做的？爸没搭把手吗？”顾聂扒了两口饭，咽下去后施施然开口，“厨艺比上次在家时好了不少，是最近照手机上的攻略学的吗？”
　　顾妈妈丝毫没被儿子的话打击到，而是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耳边的卷发：“镊子是嫌弃你老妈我了吗？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练了好久，不然这一次性做的话，送过来就凉了。”
　　“妈穿着这身烧饭的？”
　　“出发前换的，好看吗？”
　　“好看。”顾聂真心实意地回答。
　　顾妈妈一下子乐了，抓着左手的长柄伞笑的花枝乱颤。
　　任何雌性生物被夸好看后总会很高兴，只不过顾妈妈的反应有点过度。
　　夏川卿：突然很佩服顾爸爸，想必是个人中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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