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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君子
了清在书卷中抬起头来,日光透过红木槛窗落在书架中间的通道上。那人逆光而立,踩光而行,海青僧衣云袖微动,似有光影跳跃其上,勾出盈盈流光。
了清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精致的身影,不禁怔愣片刻。
来人行至了清跟前站定,俯身看他,声音泠越:“小师父是来受罚的?”
了清这才发现此人虽穿了僧袍却不是光头,一头乌发利落束于发顶,只用一根木簪固定。本是一张温润端方的书生脸,因着眉骨极深,双眸沉敛,又给来人陡添几分高不可攀的矜贵。
“我……我……”了清像个缺根弦的傻子连说两个“我”字,终是口齿不济没能继续下去。
“我什么?”那人淡似琉璃的眸子轻轻一扬,扬起个揶揄的笑,“难不成小师父是个结巴?”
“你才是结巴!”了清不乐意了,扶着半费的腰好不容易从书堆里站起来,双股颤颤,委实颤得不成样子。
“奥?脾气还不小?”那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淡定走开,“既如此,想来小师父也不需我帮忙整理经书,那……”他目光悠悠在了清屁股上扫过,勾唇一笑,“这一地的经书小师父慢慢整理。”
是个笑里藏刀的坏人。
满满当当一架子的书,了清拖着废了的老腰拾掇了大半日才算是收拾妥当。
了清看着书架旁摞成耸云山的经书册子,又瞅瞅比自己高出好几截儿的书架子,再看看依旧肿得突兀的屁股,忍不住唉声一叹。
“小师父可是要我帮忙?”先前的“好心人”从通道尽头探出一个脑袋,动作本该是个俏皮模样,被他这么漫不经心做来不显稚气倒平添几分远离世俗的缥缈洒拓。
窗外的风夹着春意花浓裹进来,带着那人云袖微晃。那人就那般随意靠在书架上,手里握着本翻开的经书,眸光微偏落在了清面上。
天光斜斜落他面上,像是生了道无形的金光,金光滚动,更显得他一双深眸亮如夜里碎银,晃得人眼花。
了清动了动唇,想应个是,可偏他是个嘴硬的。两人的初次见面不怎么顺心,他也不想张嘴求这假惺惺的伪君子。
“不必了。”
了清咬牙,不知不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奥。那小师父继续。”那人也不坚持,继续低下头去看那本劳什子什么经书。
瞧着神色似是读得格外认真,片刻不到,还翻页了。
了清自己跟自个儿生闷气,撑着早已不堪重负的腰板儿站起身来,举着一小摞经书往书架上放。
书架子高耸着傲然的脖颈不肯低头,了清只好踮了脚尖儿往上够。
轰隆隆一声,了清再次跌进硌脸的经书里。
经书大片砸在地上激起一阵不小的灰尘,尘土飞扬里缓缓站起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大爷。
老大爷瞧着一副蹉跎相,细看却是一副英俊少年貌,只是少年唇色发白,英烈的眉毛皱成个疙瘩。
在书堆里挣扎着爬出来了清脸都白了,他捂完屁股捂腰板儿,不管怎么捂身上疼痛都未能分减半分。
“小师父可要人帮忙?”那人轻飘飘的声音荡进耳中,听得了清眉心一蹙。
又来装相!
“不需要那就算……”
“好。”好汉不吃眼前亏,了清用力在下嘴唇上咬出一排牙印儿,暂时把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心收到看不见光的角落里。
“早说不就好了,非得遭了罪才学乖,也是个嘴倔的。”那人慢条斯理放下经书,提步往这边走。
有求于人听些硌牙的风凉话也难免,了清使劲闭眼压下心头那股子邪火,只当那人的话是个响屁。
“小师父叫什么名字?”那人弯腰帮忙整理经书,神色瞧着认真,只是好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根本就是在磨洋工。
了清白他一眼:“了清。”
“清心寡欲。”那人似在自言自语,他不紧不慢收起一本经书,低头短促一笑,“只是不知了清小师父可否真的清了心寡了欲呢?”
“要你管。”了清没给他好声气儿。
那人不急不躁看过来,清粼粼的目光里裹着暖春的碎光,灼得人心晃:“小师父火气不小,不过也无妨,在清心寡欲这方面我还算有些造诣,不如……”他自然靠近一些,眼角腾着的笑像是无端生了漩涡直缠着人的目光往里头钻,“我来教了清小师父可好?”
了清被那似清似浓的目光闪了眼,握着经书的手猛地一收在书皮上抓出好几个皱皱巴巴的褶子。他下意识缩回视线,佯装淡定收书,低着头道:“要你管。”
“书摆反了。”
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了清诧异抬头,对方羽扇般的睫毛险些插、、进自己眼眶子里。了清心里一慌,抬手将人推开:“你离我远点儿!”
那人不以为意笑了笑,起身把整理好的经书一一摆在书架上:“一千遍了心经少说也得一个月,这段时间由我监督了清小师父。”
那人三言两语给了清判了个酷刑。
大半个月和这不讲口德的俗家弟子困在这里,可有得他受的。
那人又将一摞经书册子摆在书架上:“对了,我叫随心。”末了他状似无意补了句,“随心所欲的随,随心所欲的心。”
了清觉得,随心话里别有深意,至于那别具用心的深意自然也不会是什么上得台面的光明磊落。
子时刚过,书架总算是整理停当。
了清拖着半费的身板儿颓然趴在地上,了无生气。
一根指骨均匀的手指在地板上轻轻敲了敲:“了清小师父,该抄书了。”
了清翻了眼皮子斜他一眼:“明日再抄。”
随心也没坚持,转身去了书架后头,折腾片刻端了个方方正正的乔木药箱出来:“了清小师父,该上药了。”
撑着残废的身子忙活大半日,了清早就困得迷迷瞪瞪,他闭着眼模糊不清嘟囔了句什么便没了动静。
银星碎光落在了清冷白的面容上,弧度凌厉的眉毛微微皱着,露着病态的唇在冷月的映衬下莫名多出几分支离破碎的虚弱感。
一只素净的手隔着清冷月色无声描绘着那锋利有力的轮廓,似要将那仅存的戾气化作绕指柔。
素月高挂,乔木药箱边上多出一片凌乱的衣角,雪色的肌肤在一片莹莹光晕里熠熠着光。
夜色中似有人借着夜色喟叹好一个冰清玉骨。
昨日遭了殃受了罪,睡了一夜总算是恢复了几分精气神儿。
了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只是身上盖了层厚毛毯。
“咚咚咚”的声音从门板上传将过来,来人敲得声音不大频率却很快,压着声气儿的嗓音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师兄……师兄……”
听出了是了慧的声音,了清冲着门口喝道:“在呢!在呢!别喊了!”
门板动了动,半晌从半开门缝里贴上来一个圆润宽阔的脸盘子,大圆脸盘子上两个绿豆大小的扁扁眼里带了几分傻气:“师兄,师父担心你的伤,差我偷偷过来给师兄送金疮药来的。”
了慧转了转自己明显不怎么灵活的脖子往四下瞧了瞧,确认周遭没有为慈的眼线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指粗细的木头葫芦:“师兄,这药师父那儿剩得不多了,你紧着些用,还有啊……”了慧往门缝里又贴了贴,脸上的肥肉在门缝里挤出两道红杠子,“师父说了,你在戒律阁可要当心,不要再惹祸,千万别再让旁人抓住什么把柄。不过好在这戒律阁也没专人看守,想来师兄在这儿也惹不出什么祸事来?”
“什么人?”清冽的声音自戒律阁深处传过来,了慧赶紧缩到一边吓得大气不敢出。
了清皱了下眉,侧身往后瞥了眼,不错,正是昨日那个不好相与的随心,拿眼角觑了那人一眼:“野猫迷了路叫唤了几声,哪儿有什么人?”
“是么?”随心面色寡淡也瞧不出对他的谎话是信了还是没信,他走到了清身边半蹲下身径自去撩他身上的毛毯子。
左右不过是张寻常的毛毯子了清也没防备,待到身上的毛毯子被人撩开他才傻了眼。
光溜溜的一片,青天白日下就着天光盛盛也没个遮挡实在是罪过。
了清一把拽过毛毯子,又气又羞脑门子涨得轰轰直响:“你个不知羞耻的登徒子!竟然趁我睡着了就脱……”
想起现下门板后头还藏了张圆脸盘子,直白的控诉被了清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随心面色没有半分波动,仿佛此事这般做合乎情止于礼不曾有半分逾矩。他状似无意往门缝里瞟了眼,没来由勾唇一笑:“了清小师父的伤不轻,昨夜我已给你伤处上了药,又凉了一夜,想来已是大好。了清小师父要是不信,可以动动腰身,不过既然醒了这毯子还是撤了的好,捂得太过不利伤口恢复。”说着就要去扯那毯子。
了清心里一急,抬手就要往回拉。
好奇的扁扁眼往门缝子上凑了凑,这一凑一双绿豆眼瞪成了两颗圆溜的黄豆。
师兄裤子怎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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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清的裤子去了何处?
A 自己梦游不知道扔在了何处
B 随意半夜爬门偷了了清的裤子下山卖了换糖葫芦吃
C 随心藏进了自己的被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