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自长啸

　　苏茂行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整日腻歪在长歌房里，下了朝急吼吼往回赶。
　　朝中的同僚起初还惊上一惊，对着他电光火石间消失的身影，怪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齐王殿下这行色匆匆的样子着实是十年九不遇。
　　后来，同僚们也就见怪不怪，都做出一副迷一般心领神会的样子，颇有一种哈哈哈这个朝中机密天知地知你不知我知的优越感。
　　他们哪里知道，伟大的齐王殿下匆匆忙忙赶回府邸，不是为了所谓的国家大事，更不是他们猜了又猜的朝中机密，只是想早点回去见到那个总是不自主就能让他分神的人。
　　自从苏茂行死皮赖脸自发自动住进她这院子，夏长歌失去了大半的自由时间。每天只得在他上朝时抓紧时间处理相思门的事。
　　这几日，夏长歌发现账目有些不对劲，具体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她刚要唤轻云进到里间来，却见丹枫匆匆进屋来，低声道，“主子，王爷回来了，适才已过了外院。”
　　长歌忙收拾起桌子上杂乱的账本，叫丹枫收起来。
　　流雪守在门口，远见着李青然进了院子，转身进里间，“主子，王爷来了。”
　　长歌叹气，有一种我就知道但我宁愿不知道的不知是悲是喜的心境，“我知道了，去把这个月府里的账本拿来。”
　　说话间，苏茂行就进了里间了。
　　长歌迎过去，“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朝中无事，我便想着早些回来，回来路上给你带了冠春楼的点心。”苏茂行坐在小巧的梨花木玫瑰椅上，显得格格不入。
　　长歌接过点心瞧了瞧，轻叹，“我便是再爱吃这莲花饼馅，日日吃也该吃腻了。”
　　他一愣，轻了轻嗓子，“你也不告诉我喜欢吃些什么，这莲花饼馅还是我之前看你吃得多了些，估摸着你喜欢才买的。”
　　长歌低头拈了快糕饼，嚼了嚼，看不出是什么神色，“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
　　“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糖葫芦，一连串能吃上许多，长久了母亲就怕我吃坏了牙，不许我再吃。可是我实在太想吃了，想的茶饭不思，寝食难安，还因为这事和爹娘哭闹过好几次。前几年爹娘允许我吃了，我欢欢喜喜地买了一整垛，只是吃到嘴里再没有以前那般喜欢了，到最后也没吃几口，全打赏给了丫鬟婆子。”长歌低头嚼着糕点，说罢对李青然笑了笑。
　　苏茂行只是听着就能想象到那个因为吃不到糖葫芦而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淌了一脸，眼神委屈又倔强的小姑娘，不禁笑了笑。瞧她说完了，问道，“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让我以后往回带什么都不要带糖葫芦？”
　　长歌笑了，摇摇头，“只是想说，从前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也许有一天突然就不喜欢了。”
　　“跟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夫妻，有一辈子的时间去决定到底喜欢不喜欢。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是要共度一辈子的”
　　长歌眨眨眼，犹豫了好一会，往苏茂行面前放了个物什。
　　“府里的账本？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说我有坏心眼，只是你那体弱多病的李姨娘近日多了许多开销，明明府中有郎中，却在外面……”长歌接回账本，做着费力不讨好的活。
　　“这些事不用告诉我”，苏茂行打断她，“你全权处理就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管是谁。”
　　长歌很是惊了一惊，顺口说了句，“你那心肝宝贝也是一样？”
　　苏茂行看看她，笑的开怀，“吃醋了？”
　　长歌一僵，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话，急忙往外间跑，却被苏茂行拉住了手。
　　回头看他，满眼的笑意，“既然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走，我还有些公务要忙，陪我去书房，给我研磨吧。”
　　长歌想着到底逃不过这个活计，苦着一张脸走进书房。
　　没过一会，长歌手腕就酸了，不知道怎么有些耍赖的兴致，于是把墨锭一摔，气呼呼站在一旁。
　　苏茂行瞧着她难得使小性子，确实有几分可爱，于是逗她，“算啦，使唤不动我家夫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长歌听见这话，反而有些被挑战的感觉，于是握住砚台，不让他拿。苏茂行也很有和她较劲的情趣，两个人仿佛三岁孩子似的你拽我拉。
　　长歌眼瞧着要落下阵来，嘴角一勾，松了紧拽住砚台的手。
　　果不其然，墨汁溅了苏茂行满头满脸，堂堂王爷做过这样狼狈的事，一时之间既生不起气，又拉不下脸，脸色很是滑稽。
　　长歌没忍住，笑出声来。苏茂行听了狠狠剜她一眼。
　　“哎呦，好了好了，快，我带王爷去更衣，这叫外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两个人在一起，总觉得时间太短，仿佛一眨眼，就到了晚上。
　　长歌瞧着快到了苏茂行就寝的时辰，十分熟练地要伺候这位大爷更衣。
　　苏茂行握住她的手，挑眉，“今儿怎么这么主动？”
　　长歌神色淡然，答道，“到了就寝的时辰，这不是习惯了……”说着说着，领悟到了那句话的深层含义，抬头好死不死正瞧见苏茂行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哽了哽，把到嘴的骂街话咽下去，硬生生挤出笑来，“你爱换不换，我还不伺候了。”
　　于是苏茂行嘚瑟的代价就是今天晚上他注定要自己更衣。
　　夜深了，外面的响声渐渐低了下去，能隐隐约约听见丫鬟婆子们说说闲话的声音，那声音也渐渐弱下去，弱下去，逐渐一切归于平静。
　　她挪了挪，把头靠在苏茂行的胸前，“真好。”
　　“怎么了？”
　　长歌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膛在跟着颤动，笑了笑，“没事。”
　　好久没能在睡前说这句话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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