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沈妈妈的病一直不见好，小傻子就是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
　　白天，他跟着翟青一起在医院陪着妈妈，晚上，小傻子缩在翟青的怀里，小声的问道，哥哥，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呀？
　　翟青没回答，只是亲昵又安抚的给予亲吻，可是小傻子的惶恐和难过却仍旧是与日俱增。
　　沈妈妈越来越憔悴，沈爸爸胡子拉碴的，也和从前判若两人。
　　最终，所有人恐惧的事情依旧是残忍的落到了他们的面前。
　　当医生摇着头告诉他们结论的时候，翟青看见沈爸爸这个一直撑起家庭的男人眼眶发红，整个人都无力的靠在墙上，就像是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翟青陪着沈爸爸去外面休息片刻，他知道这样的神情不能让病房里的沈善和沈妈妈看到。
　　翟青看着从不抽烟的沈爸爸颤抖的点燃了一支烟，因为手一直在抖，点了两次才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可以仿佛被烟呛到了，眼泪突然就往外流，但又很快用手擦干了，他不允许自己的软弱和哭泣，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在病房里等着他呢。
　　沈爸爸沉默的抽了几口，这才嘶哑着嗓子开口，“我本以为，我们能看见你和善善成家立业的。”
　　沈爸爸说了一句话，眼睛又忍不住想流泪，可是他揉了揉眼睛，忍住了，好像想回忆些开心的事情，“我当时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又温柔又漂亮，我自小便没了家人，我跟她结婚的时候，我很高兴，我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我以为老天爷终于对我仁慈了，才让我有了这么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可是后来，善善老是比别的小孩懂事慢一点，我们以为不要紧的，孩子开心健康就好，可是渐渐地，他和同龄的孩子差距越来越大，我们去了医院，那一天，我以为是我们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后来我们想，当个小傻子也没什么，我们全家人都疼他。之后，我们去福利院领养了你，你这小子也是，明明没多大的年纪，一脸老子不好惹的样子，也就是善善这个小傻子非拉着你的手，应该也是有缘，你便成为了我们的孩子，善善的哥哥。可是阿青，我们这一家人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平日子没过几年，你说为什么这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沈爸爸越说越难过，翟青没说话，只是听着。
　　沈爸爸瞧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小子，这副德行和我年轻的时候还真像。”
　　翟青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沈爸爸继续说道，“我从小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小时候没人教，小偷小摸小打小闹惯了，要不是遇上人给我掰回去，现在指不定成什么呢？这世界呀，一报还一报，因果相连，做错了事情总是会受到惩罚的。我有时候也在想，我遇到的错事，是不是就是我年轻时候犯过的恶。”
　　沈爸说的玄乎，整个人有些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翟青便无奈的说道，“怎么越说越玄乎了？”
　　沈爸爸怔怔的看着他，说，“你别不信，翟青，你同我以前一样，我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因果循环，我只当是狗屁不通，可是过的久了，我越来越觉得，可能老天真的有双眼呢。”
　　翟青只当是沈爸被刺激到了在胡言乱语，也没当回事，可是没想到沈爸却突然看着他，说道，“翟青，你要记住，不要做错事，否则老天爷要你还，你可不知道他要拿走什么。”
　　翟青点了点头，沈爸神色凄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与此同时，沈善在病房里陪妈妈，不知道为什么翟青和沈爸爸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沈妈妈有些好奇的问沈善，最近有没有什么女孩子来找哥哥，或者哥哥有没有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
　　沈善听了说，哥哥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沈妈妈听了好笑，摸了摸沈善的头，怜爱的说道，“哥哥也是个苦命人，虽然是到了咱们家，可是妈妈总觉得，哥哥还是个没有找到家的人，若是真的能找到喜欢的人，成个家，妈妈也算安心了。”
　　沈善睁着眼睛看着沈妈妈，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沈妈妈笑了笑，继续说，“妈妈也想看到善善成家，到时候如果再能有个小善善，一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那多让人开心。”
　　沈妈妈说着说着，小傻子就难过的眼睛都红了，他好像明白自己的妈妈等不到那天了，可是沈妈妈本来有些难过，可是看见沈善这模样，反倒是安慰起他来，说道，“善善成了个小花猫了，多大的人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沈善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睛，沈妈妈怜爱的笑了笑，又说家里哪个盒子里放着东西，到时候一个给哥哥的媳妇，一个给善善，就算是她当婆婆的一点心意。
　　沈善听不了妈妈说这种话，忍不住说道，“才没有什么媳妇，哥哥说了，要跟善善永远在一起的。”
　　沈妈妈只当是小孩子不懂事，看着沈善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摸着他的头笑，可是笑着笑着，突然愣了一下，想到了翟青跟自己说有心上人的模样，突然脑子中浮现了一个荒诞的想法。
　　她想起翟青和沈善黏糊的样子，又想起翟青说自己有心上人，只是对方父母可能不同意，明明这段时间翟青除了学校就是医院，哪里有时间去认识什么人呢？
　　沈妈妈的手突然顿住了，整个人都有些颤抖，沈善有些奇怪的看着妈妈，不知道怎么了。
　　沈妈妈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善善，喜欢哥哥吗？”
　　“嗯，善善最喜欢哥哥了。”沈善乖巧的回答，“哥哥也最喜欢善善。”
　　过了会儿，沈爸爸和翟青回来了，沈善抱怨他们去了好久，翟青从外面买了些糖回来哄他。沈妈妈闻到了丈夫身上的烟味，没说什么，也是知道自己的病怕是挨不了多久了。
　　一家人待了一会儿，沈爸爸去找医生了，沈妈妈让沈善出门去买葡萄，说是突然想吃，沈善便出去了。
　　人都走的差不多，沈妈妈便叫翟青过去，翟青走过去，沈妈妈便红着眼睛看着他，问道，“你和善善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
　　沈妈妈没说完，但是翟青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答道，“是。”
　　沈妈妈神色更是严肃，声音颤抖，“他是个傻子，你也是？你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吗？你们以后要怎么办？你想过吗？”
　　翟青神色不变，“想过，我会照顾他一辈子的。”
　　沈妈妈看着他那坚定的神色，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所以的质问好似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沈妈妈看着翟青坚定的样子，好似突然释然了。
　　“也是我们糊涂，看着你们天天黏在一起，还只当是你们感情好，可是即便是亲兄弟，哪有这么大的兄弟还要天天腻在一起呢？”
　　翟青看着沈妈妈眼眶发红，正色说道，“是我的错。”
　　沈妈妈怔怔的看了他半晌，突然摸了摸他的头，温柔的说道，“什么错不错的，善善是我的孩子，你也是呀，我只是担心，你明白吗？你们要是在一起，不仅是兄弟，是同性，善善还是个小傻子，有些东西，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懂，这条路很难走的，你明白吗？”
　　翟青没有想到沈妈妈会这样说，他想过沈妈妈会指着他大骂，恨自己引狼入室，骂他是白眼狼，他甚至觉得沈家父母用任何恶毒难听的言语去骂他都不足为奇，甚至他都见怪不怪。
　　可是他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没有怨恨，没有谩骂，他得到的只有沈妈妈温柔应允和对他未来无尽的担忧。
　　翟青觉得再难听的言语他都无所畏惧，可是唯独沈妈妈这样将一颗温柔关怀的心捧到他的面前，叫他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有些想要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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