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撩人

　　自从前天晚上闹僵后，南乐之和凌斐就再也没碰过面，巧合得像事先约好般。

　　凌斐原本只是中午不在凌山园吃饭，这会连晚餐都让司机送到公司。

　　南乐之瞧着那蒸得发白的龙利鱼，有种说不出的郁闷。

　　不经意扫过前门的方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王姨走进来，刚好听见，问：“乐之，你这两天，闷闷不乐的。在为顾先生可惜？”

　　“嗯。听说他妻子这几天情况不太好。”门口保安听到顾东讲电话，她每天进进出出，和保安也混熟了，这才知道的。

　　“唉，顾先生也是……肾源很难等，希望他妻子有这个运气。”

　　两人对着门口，长吁短叹，同觉得世事无常。

　　“突然没了稳定收入，唯一的安全感来源突然动摇，他一时半会无法接受吧。”

　　王姨脸色丕变，收回盯着厨房门口的目光，朝南乐之比眼色。

　　南乐之背对着门，手里拿着一颗紫甘蓝，剥去最外面那层，没留意王姨。

　　“三少，你怎么回来了？”王姨拔高声音喊。

　　呃。

　　南乐之僵住了，他听到多少？

　　瞥见王姨不自在的表情，她在心里为自己点烛。

　　转过身，佯作镇定，“凌总，晚餐还没好。”

　　凌斐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让王姨上楼捡几套衣服，放在公司备用。

　　待他离开后，南乐之才松下来。

　　低头一看，手中的紫甘蓝被搓洗得面目全非。剥走被搓烂的，就只剩靠近芯的部分。

　　看起来，要做点别的了。就苦瓜好了，清热解暑。

　　用盐搓走些苦味，绰过水，再过凉水，捞起用油盐凉拌。

　　端上桌，凌斐已经坐在那等。

　　见她手里的苦瓜，眉头皱起来。

　　“生的？”

　　“凉拌苦瓜，消炎清热，清心明目。如果凌总不喜欢，我换别的。”南乐之作势要端下去。

　　凌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放下吧。”

　　南乐之放下，便想回厨房，被叫住。

　　“你不吃？”

　　“我吃腐乳白粥，怕熏到凌总。”

　　她从小就不爱吃苦，对苦瓜更是排斥。

　　凌斐眉头挑得老高，盯着她言不由衷的表情，心下了然。

　　想起这两天莫名的僵局，他有意打破，“没事，你端上来。苦瓜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是浪费。”

　　言下之意就是要，一起同甘共苦。

　　南乐之苦着小脸，把白粥端上来，打开椒丝腐乳的瓶盖，挖了一大勺出来，拌在白粥里。

　　凌斐在一旁看得，眉头直皱。

　　“这能吃？”

　　南乐之当即吃了一大勺，“可以啊，很好吃。”

　　人间美味，可惜他无福消受。

　　忽然，碧绿中有点红的苦瓜被推到面前，“吃吧，我看你挺喜欢的。”

　　南乐之：“……”他从哪得出的结论？

　　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揶揄，她秒懂。

　　哼，吃就吃，绝不能认输！

　　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以最快速度嚼完吞下去，之后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

　　凌斐低头，藏住微翘的嘴角，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

　　目睹全过程的王姨，震惊得差点当场石化。

　　乐之偶尔会皮一下，这个不稀奇。可是，三少……真是活久见。

　　不行，她要去冷静冷静。

　　回头，撞上个人，一个揉着胳膊，一个摸着脑袋，难免有声响。

　　凌斐和南乐之齐齐望过去，两人龇牙咧嘴，走远。

　　气氛被打破，凌斐挑起话，“你……这两天，对我有意见？”

　　“咳、咳、咳……”南乐之含着粥，呛着，差点喷他一脸。

　　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擦走咳出来的泪，“没有。”

　　凌斐不信，正想追问，来电话了。接起，中切英寒暄，走出去。

　　南乐之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称呼，变得专注。这名字，似乎跟那晚她听到的，是一样的发音。

　　低头吃完粥，犹豫了几秒，顺道多吃一块苦瓜，日行一善好了。

　　等凌斐讲完电话回到餐桌，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餐具，正准备往厨房走。

　　“凌总，慢用。”

　　凌斐看着她溜地得飞快的身影，失笑。

　　坐下去，吃几口，胃部开始翻滚。

　　不久前还可以入口的食物，现在闻味道都有点反胃。

　　喊来王姨收拾，他朝后院走去。

　　南乐之正在厨房里吃芒果，瞧见王姨手里剩一大半的饭菜，不由得奇怪。

　　“凌总又有急事？怎么不吃了？”

　　王姨摇头，“看起来不像急事。”

　　那就是吃不下了。

　　愧疚感“腾”地一下起来，立刻自省，自己是不是过分了点？

　　越想越不安，连芒果都吃不下了，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弥补。

　　念头一起，当即在厨房里翻了翻食材。

　　凌家人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所以凌山园里的食材，基本是当日清，很少留过夜，能找出来的，除了面食，还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猪肉和被她废得差不多的紫甘蓝。

　　凑合着做个三丝炒面吧。

　　王姨听她说要给凌斐做宵夜，惊讶地瞪眼张口，额间的皱纹十分明显。

　　不过，很快她用行动支持——贡献出私藏的鸡蛋，还有从冰箱的旮沓里扯出来的一根小丝瓜。

　　南乐之笑着接过，“谢谢，刚好滚个丝瓜蛋花汤，清爽又营养。”

　　做好想让王姨端过去，转身却没见到人。

　　炒面得趁热吃，蛋花汤凉了腥味重，她只能自己上。

　　去到后院扑了个空，她只好发消息问他在哪。

　　没回，问了巡夜的保安，说是瞧见往西苑去。

　　西苑是凌斐的住处，她没到过。

　　摸着小路过去，走了快十五分钟，都没见着。

　　她逮着个人问，险些晕倒。

　　居然走反了，这是往东苑的方向。

　　果不其然，在一片绿荫之后，东苑两个字在路灯下，清晰可见。

　　正准备往回走，遇到了两日没见的凌宏景。

　　“景哥，你终于回来啦。”

　　凌宏景有气无力，朝她勉强一笑，“回来拿几套换洗的衣服。”

　　南乐之瞧着不对劲，忙问出了什么事。

　　“饿……”

　　“……”

　　上天可能是见凌斐太严肃，所以派个爸爸来搞笑。

　　凌宏景说饿，是真饿，没几下就把面给吃完，看样子还想舔盘。

　　“景哥，你这是几天没吃了？”

　　凌宏景没空答，他正忙着咕噜咕噜地喝汤。

　　玄关处有声响，南乐之回头一看，见到凌斐。

　　他木着一张脸，走进来，睨了空盘子一眼，似是有些恼怒。

　　凌宏景吃饱喝足，脾气也回来了，见到凌斐，冷哼一声，把脸扭过去，没说话。

　　呃……

　　这是传说中的父子矛盾现场？

　　南乐之借口有事，想走，被凌宏景留下。

　　“乐之，你先别走，告诉凌斐，我回来拿几件衣服就走。”

　　她和凌斐对看一眼，他把视线移到凌宏景身上，语气无奈：“爸，公司的事，你别插手。”

　　凌宏景大怒，“什么公事？东哥跟你爷爷多久了？有点人情味让你难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噼里啪啦，不带换气的，把凌斐骂得狗血淋头。

　　凌斐沉默，倒是南乐之听不下去，弱弱为他辩解一句，“凌总也有他的立场——”

　　立刻被凌宏景抢白：“去他的狗屁立场。”

　　南乐之同情地看了凌斐一眼，意外见他丝毫不受影响。

　　默默佩服，心理素质真好。

　　不过接下来的反转，让她有点目瞪口呆。

　　等凌宏景说到口渴，到处找水喝时，凌斐捏着屋里唯一一瓶矿泉水，打开，慢慢地抿一口，之后开始一条一条地反驳。

　　有理有据，把凌宏景说得哑口无言，直盯着他手中的水。

　　南乐之艰难地合上嘴巴，凌斐这招，真……毒。

　　完了，他朝她走近，“我和我爸说的，你都听到了吧，需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南乐之不明所以，呆呆地瞪着他。

　　凌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朝门外走，“乐之，我的夜宵哪去了？嗯？”

　　他走后不久，有人送了水进来，凌宏景拧开，一口灌了大半瓶。

　　“渴死我了……这个不肖子！对了，乐之，你也觉得阿斐的做法太过分了是吧？”

　　南乐之愣了愣，随即想明白凌斐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真是……

　　刚他是怎么说他爸来着？

　　年龄是成年人，心智却还在幼儿期。

　　所以，变相也是在骂她？

　　吃什么夜宵，心智还在幼儿期的人不会做。

　　当然，她没胆发这句，改成：凌总，最后一份食材刚被吃掉，要不给您点个外卖？

　　不过，没真敢给凌斐点外卖，用鸡蛋和低筋面粉，烤了个简单版的盐味司康送去。

　　去到时，凌斐满身水气走出来，她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还能隐约闻到沐浴露的清香味。

　　似乎，是柚子味的。

　　发丝被洗过后，没了平日的嚣张气焰，有点塌，为他平添几分痞气。

　　错就要认，南乐之诚恳地说了声：“对不起。”

　　凌斐挑眉，“为什么？”

　　“那个……因为顾叔叔的事，我这几天态度不大好。”说完，她感觉轻松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太美，凌斐笑起来，不是白天里那种带着疏离的笑，很儒雅，很温柔。

　　“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对不起我的胃。”

　　南乐之有些困惑，“我记得凌总你最喜欢的烹饪方法，便是水煮白灼……”

　　凌斐敛笑，垂眸问：“手里边是什么？”

　　“司康，咸的。不过，没有葱花，也没有培根等肉类。”

　　南乐之递过去，没做停留，走出西苑。

　　慢慢走着，忽然停下来。

　　她好像漏掉一个很重要的信号！

　　凌斐说白灼对不起他的胃，换句话说，那就是——

　　他接受了她做的饭菜！

　　心里忽然冒出个小恶魔，说，你可以恃宠而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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