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人称

　　“晓娜姐，你，今天好好看。”尹天蓝上班的时候在走廊偶遇钱晓娜，因为迟到和没有参加文马报道，尹天蓝有点心虚，这才主动搭讪。

　　钱晓娜下意识看了看腕表，嗯，迟到两个半小时，换一句不常有的恭维，似乎这交易，还不错？

　　这孩子总是沉默，难得见她主动跟人说说话。

　　尹天蓝迟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听歌耗完所有的手机电量，剩下的电量不足以支撑唤起闹钟。

　　钱晓娜接过话茬，笑眯眯问道：“哦，是吗？听说你昨天去考试了，考得怎么样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怎么还聊上了，尹天蓝崩溃：“嗯……就……还行……”

　　对了一下分，也就100题错了40题吧。

　　“我听说吴源那边资料整完了，你们效率挺高的嘛。”钱晓娜跟她聊起工作，眼里满满都是认可和赞许。

　　“嘿嘿。”尹天蓝尴尬笑笑，是的，所以她现在要回新闻组，但今天上午都过了一半她才来上班。

　　那些资料她和吴源每天中午晚上加班，共整理了快两个星期，这才扫描完。要放在刚开始，满墙的铁柜子让人头皮发麻，而现在她们居然只用了不到两周就完成任务，果然事在人为。

　　给手机充上电，尹天蓝发现有5个肖言的未接电话和17条来自ewbo的消息。

　　苏向南现在应该在上课，发了消息她也看不到，尹天蓝索性决定晚点再回。

　　给肖言回拨电话，肖言接得很快：“我刚打电话给你，是想找你一起做新闻。抱歉啊，我现在已经出来了。怕你一个人在办公室无聊，我让他们带带你。”

　　肖言这么说，好像错全在他，可明明是她迟到造成的，这让尹天蓝更加愧疚。

　　思索间，陈梦婷和周昱翔收拾好设备正准备出门，陈梦婷路过尹天蓝的座位，顺手拍拍她的肩：“走，跟上，咱们去摘蓝莓。”

　　“哦，好的。”想来是肖言的安排，尹天蓝也没拒绝。

　　他们此行不算是下乡，只是去城郊的一个果园，报道蓝莓丰收的新闻。

　　周昱翔开着车，陈梦婷坐在副驾驶吃零食，还把零食递给后排思绪飘飞的尹天蓝。

　　听着陈梦婷吃得嘎嘣脆，周昱翔提醒：“姐姐你收敛点，渣子掉车里又不要你扫。”

　　“我知道了，你是想吃又吃不着。”陈梦婷闻言，也不怪他发脾气，从零食袋里拿出一叠薯片，伸手喂给他。

　　周昱翔用余光瞥见她在投喂零食，配合地张口去吃。

　　尹天蓝在后面一言不发，只是小心翼翼地一片片吃着陈梦婷递过来的薯片，生怕渣子掉到车上，看着前排的景象，她脑海中浮现了妲己喂纣王吃葡萄的场景。

　　暴戾君主和娇俏美人，啧啧啧，这个设定真不错。

　　吃完薯片，陈梦婷又在副驾驶“咔嗒咔嗒”剥起开心果。

　　车上有个专门的垃圾袋，陈梦婷把果壳都装在里面，但还是有外面的皮飞散出来，这次周昱翔再没说啥。

　　只偶尔看后视镜时扫视她的进度，看到她已经剥好满满一大把时，请求道：“给我吃点。”

　　陈梦婷先是把剥好的果仁分了一部分给尹天蓝，这才把剩下的捂到周昱翔嘴里，然后又继续“咔嗒咔嗒”剥自己的那一部分。

　　正一粒粒吃着开心果，陈梦婷开始指挥起路线：“往右走，往右走。”

　　周昱翔往右打方向盘，睨了她一眼：“我把方向盘给你，你来开？”

　　陈梦婷驾照还没到手，目前还在科目二，听说有练车的机会，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啊好啊，你停车。”

　　周昱翔没想到她还真敢答应，赶紧反驳：“那算了，我怕我们三今天都回不了家，你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呢。”

　　我们三的第三个人是指尹天蓝，此时她觉得自己是个几百瓦的大灯泡，闪耀在车后座，她都不敢想，要是她不在，这两人能歪腻到什么程度。

　　果园的老板热心地接待了三人，简要地说明相关情况，就带着他们去田里。

　　半人高的蓝莓树上挂满了紫的红的绿的果子，老板给他们介绍，这一茬种的是“奥尼尔”，那一片种的是“粉蓝”，另外一片种的是“巨丰”……

　　见老板一边比划一边念着些陌生的词，陈梦婷听得云里雾里，觉得他好像在施魔法：“什么东西？”

　　尹天蓝猜测：“蓝莓品种吧。”

　　“等一下，我不太懂您说的这个品种，您能跟我详细说说吗？”说完，陈梦婷从周昱翔随身的挎包里拿出笔和本子，把摄像机递给尹天蓝：“我们先去记录一下，你先拍点素材。”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摄像机拍东西呢，尹天蓝瞬间来了兴趣，像个吃瓜的猹，开始在田里到处乱蹿起来。

　　“这种挂了白霜的才是最新鲜的，这个霜你们不要把它洗掉了。”

　　“它这一串里面的每一颗不是同一时间成熟的，你们摘紫色的，随便吃。”

　　拖着摄像机路过他们，尹天蓝瞬间就捕捉到关键信息，老板说可以随便吃！

　　那倒是要尝尝。

　　她挑了一颗紫得发黑的莓子，用纸巾蹭了蹭就放进嘴里，咬破的那一瞬，蓝莓的汁液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真甜！

　　好吃。吃完尹天蓝又摘了一颗，这一幕恰好被周昱翔看到，他接过尹天蓝手里的设备，跟她说：“去吃吧。”

　　尹天蓝感觉自己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这个品种尝几颗，那个品种尝几颗，回头看见陈梦婷还在跟老板聊天，又把自己吃着甜的那棵树上的蓝莓摘了几颗给她。

　　“老板，蓝莓是大颗的甜还是小颗的甜？”陈梦婷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好尹天蓝递过来的蓝莓，尝了一颗问道。

　　老板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看运气吧。”

　　尹天蓝把手中仅剩的几颗蓝莓递给老板：“老板，你看我运气好不好？”

　　老板吃后连连点头：“你选的这个好。”

　　尹天蓝指着角落里的那一丛蓝莓树：“老板，我是在那个地方摘的。”

　　见周昱翔拍摄归来，陈梦婷把手里洗干净的蓝莓一股脑地塞进他嘴里：“周老哥，你尝尝这个，真好吃。”

　　“嗯，是的。”周昱翔感觉自己像是猪八戒在吃人参果，嚼吧嚼吧一口全咽下去。

　　周昱翔话不多，他跟陈梦婷两个人一动一静，一个负责交流沟通另一个负责拍摄剪辑，搭配起来干活效率超高，是当之无愧的情侣模范组合。

　　回家的路上，陈梦婷心情甚好，跟周昱翔掰着手指数着：“这可是我们省的百佳企业，除了这个，我们还有三个农业方面的企业。”

　　“嗯，还有个水果的，还有个菱阔的，还有个养螃蟹的，这几个还要等等。”周昱翔目光虽然在车外，却及时接上她的话。

　　真是事事有回应，甚至她唱着歌儿，周昱翔也会接着唱下一句，尹天蓝无端在车里吃了一嘴狗粮，她发誓下次绝不会再跟这两人出来跑新闻了！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一群人哗哗啦啦闹着要去聚餐，庆祝尹天蓝回归。

　　“我不想去。”尹天蓝浏览着上午拍摄的素材，直接拒绝道。

　　新闻组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有部门聚餐，起初尹天蓝也去，本以为和铁三角聚餐一样，只是单纯地吃个饭，可屡次席间有人端起了酒杯。

　　恭维和客套的语句，让尹天蓝相当不适应，她顶反感这种酒桌陋习。

　　尹天蓝蓦地想起北岛诗里的句子：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新闻组虽说是21人，其中有8个人在驻村，也有人工作辛苦常年不呆在办公室，虽然来了个把月左右，但尹天蓝人都没认全，一大半都是不认识的，在一起吃饭难免尴尬，更何况这帮人昨天文马不是才吃过嘛！

　　虽然不在现场，但尹天蓝也看到了群里晓娜姐发的三千块转账，后来陈梦婷还剩八百，要给她退回去，晓娜姐说不用，留着给大家吃水果喝奶茶。

　　盛武伸手扶扶眼镜，一副看透了的模样，替她解围：“她吃狗粮吃饱了，那两人可歪腻了。”

　　“不是的，我下班要去百佳广场做兼职，在超市收银。”结束了办公室的忙碌，也不用加班，尹天蓝决定下班还是去百佳广场做收银兼职，这样一来她便有了合理逃避聚餐的理由。

　　人群中还有人宽慰她，说难得一起吃个饭，又不要她花钱。

　　“可我总要活着啊。”尹天蓝听出了道德绑架的意味，只能坦言，语气都快哭出来：“我连工资都没，我每天喝西北风吗？”

　　原本其他人以为，能花大价钱进来的人，不应该会为生活中的小钱操心，没想到她的生活竟然如此困窘，听得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再也没有人提出去吃饭的话题，最后还是刘安娜解围：“你们让她去吧，等有钱了再一起吃饭。”

　　众人解散后，刘安娜拍拍尹天蓝的肩：“没事没事，他们就爱瞎起哄，你别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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