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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休养了半月,舒墨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彼时秋色正浓,长公主遣人送来了秋猎的帖子,说是即将在近日开办,还邀请了一位贵人助阵。
舒墨闷在侯府里都快发霉了,见好不容易有出门的机会,便央着顾清狂带她一同前去。在她缠着顾清狂磨了几天,好处说尽之后,终于用一句“不离你视线半步”打动了他。
这一日,舒墨带着瑟瑟登上了侯府的马车。二人皆一身骑装,舒墨仍身着素衣,墨发以布帛高高束起,端的是英姿飒爽。她坐在马车里侧,瑟瑟紧挨着她,膝上横着霜寒。
“小姐,您的伤真的好完全了吗?”瑟瑟然不住问道。她虽然对香熙宫之后发生的事没什么印象,但也从顾清狂紧张的态度中察觉到舒墨伤势的严重。
“我能有什么事?顾清狂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神经过敏了?”舒墨斜眼,淡淡道。
瑟瑟立刻怂了,瘪嘴委屈地杵在一旁,转头就跟掀开帘子上车的顾清狂对上了眼。
好吧,这个也是她不敢看的。
周卓从府外赶来,往车夫身边一坐,便催促他驱策马车赶路,顾清狂在舒墨对面坐下,从背后行囊中翻出了一样物件,轻轻放在车里的桌案上。
“想着你总会需要的,看看吧。”他道
舒墨心下诧异,还是伸出手轻轻拨开布料,露出底下一张绘着古朴图腾的墨色长弓。
“弓?还是用的古木?”舒墨眼睛登时亮了,几乎是爱不释手地拂开包裹,把长弓从头到尾抚了个遍。
顾清狂近乎温柔地看着舒墨,在触及她的欣喜时心底也跟着一轻,道:“你喜欢便好。”
“嗯!”舒墨不假思索地道,尾音明显往上扬,明快得几乎与她那身阴寒沉郁的气息截然相反。她察觉自己溢于言表的喜悦,下意识有些窘迫,失了面子般赧然道:“我的确一直缺张弓,这才过激了些。侯爷有心了。”
“不算什么,应该的。”顾清狂答道,冷眼瞧着舒墨的窘迫,不禁有些莞尔。“说起弓箭,今次长公主请来的贵客倒是颇为识货,阿尹不如让那位替你瞧一瞧,这张弓品次究竟如何。”
“哦?我倒想知道,竟是哪位贵客,能入我家小少爷法眼?”舒墨戏谑道。她手中仍握着弓,此时单指扣弦,腰身发力,霎时将弓拉成了一轮满月。劲风拂起舒墨鬓角的几缕乌发,她身如长虹,气如寒刃,叫人移不开目光。
这副光景撞进顾清狂眼中,他便立刻怔了神,无意识答道:“是胡人的二世子,名拓跋烈。”
岂料舒墨右手一松,弓弦震颤,无形之箭离弦而出,掠过空气时惊得瑟瑟一抖,大气也不敢出。
“拓跋烈?怎么会是他?”舒墨喃喃道。
长公主张罗的一场秋猎,竟然让拓跋烈助阵?她不禁深深怀疑起这辈子事情的走向。
这二世子,顾名思义,自然是世子拓跋苍奎的弟弟,舒墨上辈子的小叔叔。可要说起来,胡人二世子从没来过大梁,又怎会与长公主之流有什么交集?
再者,前来和谈的嫡长子都没到,先让人家胞弟过来,实在是不妥当。
“怎么,你认识他?”顾清狂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拓跋烈,倒不失为一个助力。”
舒墨陡然一惊,即刻反应过来顾清狂的意思。
“可......”她下意识地出声反对,可话到嘴边,又被自己悬崖勒马。
“侯爷还是多考虑考虑为先。”舒墨慎重道。她反手调转长弓,将其横放回桌案上。
“当然,不过这么一提,想着你能留个心眼,自然再好不过。”顾清狂见她不愿再谈,交代完后也跟着沉默下去。
舒墨瞥了他几眼,见那张对着自己时从不冷厉的脸蒙上了一层霜,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可拓跋烈一则少年心性,二则待人友善,算得上前世她去到胡地后唯一真心相待之人。这样一个少年,若要牵扯进大计当中,即便摈弃私情,舒墨也认为他不足以担起重任。
心太软,故生忧怖。
舒墨倚在车壁上,又想起上辈子拓跋烈为替她求情而遭到贬斥,封地直接从最肥沃的草场降为一片荒芜之地。胡人侵占大梁时,拓跋烈也从未驰援,因早有人传出了二世子已逝的消息。
她倦怠地揉揉眉心,看向车内。顾清狂端详着长弓,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瑟瑟探出半个身子,正与跟马夫一道的周卓吵得不可开交,稍稍驱散了舒墨昏倦的神思。
“哟?我还真是多谢你的好意了!”瑟瑟满手泥土,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把你绑在马尾巴上拖一路!!”
“我好害怕哦,怎么办呢?”周卓双手环胸,作楚楚可怜状挤眉弄眼,“下手轻点嘛,救、命、恩、人——?”
瑟瑟差点没被他气得原地炸裂,拍打着车门就想翻出去暴打周卓一顿。这人好端端的突然叫住她,说是要给她个礼物以报救命之恩,然后就扬起一捧土淋到她脸上!
要不是她反应及时,用双手挡住了攻势,此时脏得不能见人的就不是手,而是从头到脚了。
“你再多说一句,我——!”
“你怎么?把我绑在马背上?还是推进马厩里关个三天三夜?”周卓满不在乎地接道。
他还等着瑟瑟骂回来呢,就见少女突然住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薄雾一点点在她眸子里积压,直到连成一片潋滟的水潭,氤氲着心底陡然滋生的悲悯。
瑟瑟用一双水汽蒙蒙的眼睛看着周卓,直到他心里慌得陷了一片,差点咬到舌尖才把话转溜顺:“你别哭啊,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唉我错了还不行嘛?”
瑟瑟却猛地摇头,规规矩矩往车里一坐,也不搭理他了。
她在周卓的一句话中听出了太多东西,经年的苦楚怨怼载着周卓自嘲般的语气扑面而来,听得瑟瑟如溺水般胸口发闷。
便是那举世闻名的风水家吕涛,也曾称赞弟子瑟瑟“易感通灵”,即极易感知他人的情绪。这得天独厚的“神通”亏得有瑟瑟心大的底子托着,这么些年才没添麻烦。如今,她却从短短一句话里品出与自己共鸣的百感陈杂,也的确无愧于吕涛关门弟子的头衔。
舒墨冷眼旁观,由瑟瑟自己平复。她闭目养神,静等马车抵达皇家禁苑。
瑟瑟扶着舒墨下车时,禁苑里已经热热闹闹地坐满了人。既是围猎,来的自然多是武官,也有少数懂骑射的世家子女们一同前来。
顾清狂刚往宴席里走,肩上就蓦地多了只手。
“哟,咱们侯爷总算是来了啊!”高大的青年几乎是对着顾清狂耳朵里吼的:“末将还以为,既然侯爷不打算赴宴,今年的头筹就归末将啦!”
顾清狂反手把他掀下去,掸了掸肩上的灰,冷冷扔下一句话:“别给我惹事就行。”
舒墨诧异地看了两眼,自觉那满不在乎笑着的青年有些眼熟。她小声询问瑟瑟,得到“淮北侯副将,塞北营将军陈亦澜”的答复。
陈亦澜?舒墨已经对长公主这份围猎的名单见怪不怪了。连这种曾经跟自己有过节的人都能请来,还有谁会不来?
她往女眷席走去,四下寻找空位。大多女眷们一见她,立刻把谈话的音量放到最大,生怕舒墨听不见般话里藏刀,句句都暗藏讽刺。
“我听说啊,杜府曾经位及礼部侍郎,风风光光了好一会儿——你才后来怎么着?”
“怎么着?”
“被一房外妾整垮了呗!”
舒墨默不作声,整了整衣袍与她们擦肩而过,只在走出去数步后弹出袖中罡风,掀起地上飞沙走石给两人沐了个尘浴。
“什么东西!?”二女惊恐,纷纷掩面欲逃。刚灰头灰脸地挣开泥沙,就见瑟瑟昂首立于舒墨身边,扬声道:“有空嚼舌根,不如好好学学那些舞文弄墨的闲事,省得出来丢家里面子!”
她说的这般倔傲,舒墨却赞赏地眉眼一弯,“我们瑟瑟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那可不是?”瑟瑟得了甜头,愈发有底气:“哪像这些游手好闲的混子,成日里不思进取,就想着怎么效仿前人犯上惑主!”
舒墨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默默把一句反驳咽下肚里。没办法啊,谁叫这是她纵出来的呢?还不是得自己受着。
“你,你......!”那两人气急败坏,向周围不知不觉围拢的人群求助,试图拉她们平日的手帕交出来还嘴。
见舒墨瑟瑟势单力薄,人群里刚有几个人想出一番风头,就听斜后方传来脆生生一声唤:
“杜姐姐,瑟瑟!别来无恙!”
人群让开一条道,见刘珊珊一身骑装,从席间飞奔而出,几乎不顾形象地冲到舒墨身旁。她脸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舒墨看得心里一紧,不上不下地颠簸起来。
难不成,这刘珊珊竟发现了那天的斗笠人是“杜雨”?
刘珊珊气喘吁吁地停下,一双眼亮晶晶地把舒墨看着,全是不可思议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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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珊珊怎么破这个局啦!
更新时间不会改了,就是每天中午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