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情人

　　罗科有好几次都站在文森特的公寓门外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然而房门厚重，隔音效果太好，除了隐约沉闷的嗡嗡声，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觉得很奇怪，亨瑞每周至少有两三天会去文森特那里，还不包括他要上课而无法监视的时间段，他一旦进屋了，会留在那里很晚，晚到姗迪打电话给罗科，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家。更可恶的是，亨瑞随时随地会来，也随时随地会走，毫无规律可循。有一次罗科差点就在电梯里撞上他了，电梯门打开，亨瑞走进来，幸而电梯里还有一个高个子挡住了罗科，罗科把外卖店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了，挡住自己的脸，低着头迅速走出去，好像一个普通的外卖小哥。走到外面的时候，他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仿佛经历九死一生的盟军特工。这以后他基本上改走安全通道的楼梯，宁肯费力爬12楼都不能冒险。他上了12楼也不敢在门前逗留，这是一户一梯的大型公寓，他只能在旁边楼道门的后面守着。
　　他从门缝里往外张望，有时候看到亨瑞一个人上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或者百合，他直接掏钥匙就开门进去了。有时候他看见亨瑞跟在文森特后面，他们讨论着什么，文森特阴着脸，亨瑞也阴着脸。不过更多时候，两个人看起来很融洽，还能有说有笑地谈论晚餐的内容和电影，商量明天去哪里吃饭。
　　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亨瑞从来不告诉他，他和文森特的关系这样亲密？姗迪也从来不说。难道因为自己那纠结偏执的少年之爱让大人们觉得困扰了，难道亨瑞和文森特做朋友，就是为了离间他和文森特，为了把自己掰直？罗科觉得一切解释不通，逻辑对不上，然而他只能这么想，一定是这样的，他对文森特越是执着，亨瑞就越是要稳住他们两个，控制文森特。他一定在设法控制文森特，公寓很可能就是亨瑞租下的，他给了文森特很多实际的好处，所以文森特答应亨瑞，和罗科保持距离，不接他的电话，对他在社交网络上的留言视若无睹，完全不回应。
　　可恨！太可恨了！
　　罗科在餐厅里吃饭，他看到亨瑞走进来，把他的随身物品往门口的盘子里一丢，那里经常放他的钱包，钥匙扣，甚至手机。他从来不担心姗迪会查他的手机。
　　姗迪的确不会，但是罗科会。
　　罗科翻看电话记录和短信记录，居然没有给文森特的，这太奇怪了，他一定有随看随删的习惯。因为昨天的时候，罗科看到了一条进门以后才收到的短信，亨瑞没来得及删，短信只有一个词，OK。
　　罗科想找机会看更多的短信内容，但是机会稍纵即逝，而且会冒极大的风险，他的老爹最近总是手机不离身，有时候上厕所都蹲在马桶上看手机。
　　亨瑞吃完饭看报纸，他抖了抖报纸，斜视着罗科，“盯着我干嘛？你又缺钱了吗？”
　　罗科只能顺着他往下说：“我想考驾照。”
　　“等你岁数够了。”
　　“你帮我去弄，我知道你可以。”
　　“就你这说话的态度和语气，我会帮你弄才怪。”
　　“爸爸，求你……”
　　亨瑞满意了，不过还是拒绝，“今时不同往日啊，儿子，现在查得严，你老爹不想吃官司。”
　　几年前他扇了一个熊孩子，不过是一巴掌，亨瑞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结果他因此吃了官司，焦头烂额，生意也受影响。这以后他做事很谨小慎微，哪怕是和杰克.麦肯锡死磕，他都不敢自己动手去揍人，都是托关系找朋友，让他的意大利老乡去找地痞流氓解决。当然那些人拿了钱不干事，亨瑞经常气得哇哇叫，恨不能自己冲锋陷阵去。
　　晚上罗科躺在床上，给闹钟设定凌晨两点的时候响起来，音量只到刚刚吵醒自己的程度，他蹑手蹑脚地下楼，在门口的盘子里拿到了亨瑞的钥匙。
　　他认得出家里的钥匙，亨瑞车行和办公室的钥匙，还有几把钥匙肯定是文森特公寓楼的，当然里面应该还有他情妇家里的钥匙。
　　罗科策划过很多套行动，把所有的钥匙全藏起来，就说亨瑞自己忘了拿钥匙回家，一定忘在办公室了。这个计划的冒险之处在于，亨瑞会不会直接回头去找，罗科设想他打电话给他的情妇，再打电话给文森特，打电话给车行伙计，总之他不会自己去拿钥匙。他确定钥匙在哪儿，如果他需要，那就让车行伙计去拿，然后把钥匙送回来。这个计划行不通。
　　最后，罗科决定一次换掉期中一枚钥匙，这样亨瑞不会察觉，他只觉得今天的锁是不是不太灵光，他跟文森特抱怨，怎么门锁坏了。文森特说不会啊，就用自己的钥匙试试，“一定是你的钥匙压坏了，你总是乱丢钥匙。”他们不会那么仔细地看钥匙齿轮吧？这有点危险。但是危险系数不高，很可能那天他用不到那把钥匙。设想他走到文森特家门口，文森特在屋里，他试着打开门，没成功，文森特率先从里面帮他开门了。他咕哝着抱怨了一句，也就进去了，第二天罗科会把钥匙还回去，他完全不会察觉。
　　就这么办。
　　罗科天天去找人打制钥匙，人家都快认识他了，他说给学校社团活动打的钥匙，他没法将整把钥匙全部拿来，不同的社团负责人掌握着不同的钥匙，大家几乎天天要用，他只能把那些暂时不用的钥匙拿出来。反正他回家顺路，很方便。
　　罗科花了一星期，掌握了整套来历不明的钥匙。他趁文森特出门的时候去一把一把地试，终于让他试了出来。
　　其实他也不准备怎么样，他不偷不抢，他只是想渗入文森特的生活。
　　他躺在文森特那张床上，觉得这个人与自己结合在一起了，文森特第一次比较真实地靠近他。曾经，在很久以前，当文森特无家可归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更亲密一点，文森特愿意让他躺在身边，罗科在他眼里像一只小动物，并不强大，然而供应了一点点的温暖。
　　现在这间公寓里，留着他的味道，他抽烟，屋子里烟味倒不大，空气里只余一丝淡淡的香水味，也或者那就是文森特身上的味道，悠远绵长，神秘莫测。文森特爱干净，整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他画画的时候，地板上都铺一层油布，防止颜料滴得到处都是难以擦洗。可是他的PRADA鞋子却沾满颜料，随随便便丢在一旁。他有很多双款式一样的鞋子，大多数是简单的板鞋，他的鞋子都那么可爱。
　　罗科不敢逗留很久，他躺在床上，匆匆*在纸巾里，再把纸巾小心地收好踹在兜里，直到床上不留下任何躺过的痕迹。
　　他内心有了极大的满足感，他现在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他走到文森特家里，躺到他的床上去，仿佛就把文森特也*了。
　　他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大大的惊喜。
　　那天他看见亨瑞跟着文森特走进公寓，他贴在房门上仔细听，他确信他们离开了靠近玄关的地方，这样方便他无声无息地打开房门而不被里面的人听见。如果亨瑞感到惊讶，为什么他跟来了，为什么他可以进门，他可以撒谎是你自己没把门关好。
　　他小心地打开了门，然而门缝一开，他就听到了房间里面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啊，他发誓在网络上下载的那些电影里，都不会发出这种声音，这是两个男人，这声音从卧室传来，隔着门，不是特别清晰，因而显得更加诡异。
　　罗科怀着内心的恐惧疑惑和不可置信，他需要得到证实，以至于他不计后果不考虑这件事可能带来的影响，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有什么力量推着他往前走，中途他已经打算放弃了，要落荒而逃了，他已经不需要真相和事实了，他害怕他即将看到的一切。
　　但是他必须去看！去证实！
　　我一定是疯了，一定是魔鬼在控制我，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幻觉。
　　他拧动门把手，他打开卧室门，他看见，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亨瑞，亨瑞.波斯特鲁，像畜生一样。
　　“这是怎么了……这是这么了……这是怎么了？！”罗科从喃喃自语，到大声嚎叫。
　　热火朝天的两个人终于注意到了房门这边的动静。
　　“操！这是怎么回事！操！你怎么在这里，你他妈的来这里干嘛？！操！操！”
　　文森特也很愕然，他没有骂脏话，他想拉过床单盖住自己，然而床单全被扫到了地上，于是他只能坐在床上，蜷起腿，勉强挡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罗科转过身，撒腿就跑，仿佛逃离这一切，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可以当这一切只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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