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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当天下午,严歇忱和林卷吃完午饭,说是出去消消食,但这一消,二人就心照不宣地往城西去了。
快要到地方的时候,严歇忱方才清了清嗓子,强行挽尊:“风刀卫里的人办事真的还行,我平时对他们都要求很严格的,不过我现今不在紫玉京,凡事滞后了些也正常。”
林卷见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他跟这儿别扭什么?不过他看严歇忱这样子可人得紧,便决定不呛他,努力做出一副他都明白的样子认真回:“是这样,况且解毒这东西靠的也就是个机缘,急不得的,我们现在也就是过去看看,看那黑鬼医是不是真如传闻的那么厉害。”
严歇忱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于林卷的善解人意也感到十分欣慰。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地方,这黑鬼医名号喊得奇奇怪怪,但住的地方可一点都不奇怪,他这处是单独劈出的一处院子,二层的竹楼看着十分清爽漂亮,院里也种了不少木槿花和夹竹桃,并且以濯州近年这样恶劣的天气,这么娇贵的植物竟也都长得不错。
林卷上前去拍了拍竹栅栏做的门,几声之后没人应他又高声喊道:“有没有人?黑鬼医?!你在不在?”
“嚷嚷什么!嚷嚷什么!”林卷喊了有一会儿,门后竹楼里才缓缓现出一个有些气急败坏的身影,他嘴里打着哈欠,像是方才被吵醒一般。
林卷趁他还没走近,转头冲严歇忱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在睡?莫非黑鬼医其实是只猫头鹰?”
可他说完却不见严歇忱接他话,他疑惑地抬眼一看,只见严歇忱正眼带揶揄地看着他,不过他那笑吟吟的样子怎么看着这么欠揍呢?
林卷先是愣了一下,心想这人脑筋又搭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他刚想质问一句,面上表情忽然一顿,他似乎反应过来严歇忱在笑什么了。
在他重遇严歇忱之前,他过的不也是这样昼夜颠倒的懒散生活吗?
虽不能说这样一定有什么好或不好,但他也确确实实,是在重遇严歇忱之后,方才规律了他的作息,清晨而起、夜深而眠、三餐方定、有人常伴……
林卷近来日日处于这样的生活规律之中自然毫无所觉,如今单独提起,他方才觉出些不可思议来。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乐在其中的。
思绪未落,栅栏门就忽地被人打开,来人语气仍是气冲冲的:“你们干什么的?在这儿吵什么呢!”
林卷回神,指着严歇忱道:“来看病的。”
他说完方才真正定了睛,看向面前一手叉着半边腰面带不耐的青年。
林卷一愣,眼神不自觉往左上方看了看,他试探着问:“你是……黑鬼医?”
眼前人在看清林卷面容的那一刻叉着腰的手就不自觉放下,动作表情都明显规矩了些许,不过他偷偷看了林卷背后的严歇忱一眼,因为情况不明,所以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仍旧扬着声音道:“怎么样!不行吗?”
“行行行。”林卷再次相信名声这东西真的是可以造势的,不过他还是很给面子,“那黑鬼医,请你帮他看一下吧。”
那黑鬼医觑着眼,试探着问:“他是你什么人?”
这话一出,林卷就明显感觉到背后投来一束炽烈的目光,林卷瞬间感觉如芒在背,硬着头皮说:“我……那什么……我夫君。”
黑鬼医闻言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偷摸冲林卷挤眉弄眼,眼里八卦的精光瞬间亮出三丈远。
不过在林卷的冷漠神色之下,他还是稍微收敛了一点,冲林卷他们故作冷静道:“那行吧,你们进来吧。”
说完便让开了路,林卷先行进去,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听那黑鬼医冲他飞快说了一句什么,他还以为是他有什么重要事交代,结果这人只是真情实感地问了句:“你夫君脑子也有问题?跟那儿傻笑什么呢?”
“……”
后面的严歇忱见林卷忽地回头,赶紧就收住了那快要翘到天上的嘴角,不过眼里的笑意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林卷被他这眼神晃得一阵鸡皮疙瘩起,龇了龇牙之后就率先进屋了。
他们进屋之后,严歇忱好容易平静下来,趁黑鬼医去拿药具之时,赶紧就问:“濯州郡守不是说这人脾气挺乖张?怎么这么轻易就给咱们治了?”
林卷无心交流,随口道:“看你好看。”
严歇忱猝不及防又得一句夸,堵得他根本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便只好眨巴着眼抿着笑应:“……哦。”
黑鬼医进来的时候,劈头就见严歇忱一脸欲语还休欲拒还迎的娇羞嘚瑟样,配上他那张冷艳严肃的俊脸,可把他给雷得外焦里嫩的。
不过他一转眼,却又看见了林卷虽无奈但却十足纵容的眼神。
他从未见过这样柔和的林卷,柔和到让他不由自主地就闭上了想要开口怼人的破嘴,这人对林卷来说必定不一样,还是不要惹了,惹不起的。
黑鬼医拿了一排银针摊开,别的不说,那架势看起来倒是挺足的,林卷见状也略微放了些心,心想这小子这几年可能有了不少长进也不一定,还是不要妄自揣摩人家。
他先是把了把严歇忱的脉,不过把着把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他手一收,抱起严歇忱的腿放在凳子上,竟就是准备施针的模样。
林卷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实在忍不住问道:“看出是什么缘由了么?”
“中毒导致的经脉阻塞,毒不解则脉不通。”
“什么毒?”林卷又问。
黑鬼想了一下,理直气壮道:“不知道。”
“……”林卷扶额,“那你还下针?”
“试试嘛,反正也不会更废了。”
林卷怕严歇忱听不得这个字眼,当即脸就沉了沉,提醒道:“你说话注意措辞。”
“哦,试试嘛,反正也不会更孬了。”
“……闭嘴。”
严歇忱在一旁听着,心里并不如何在意,只道是林卷乐意维护他,此外他不想让林卷失望,并且他也知道他这毒来路不明,于是便道:“没关系,试吧。”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黑鬼医貌似真的有点水,不然怎么会被他们家宣宣牵着鼻子走呢?
那边只听林卷吼道:“你这根针这么粗,扎那儿待会儿止不住血!”
于是黑鬼医换了根针。
“你扎哪儿呢?穴位看准了行不行!”
于是小鬼医凑近了一寸一寸地重新比对穴道。
“行行行,你走开你走开,我来。”林卷终于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准备上手。
于是小鬼医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林卷让了位子,还跟个小药童似的,捧着过了火的银针一根根递给林卷。
严歇忱:“……”
我靠?!走向是这样的吗?
待针完全扎上之后,林卷抬眼对上严歇忱有些呆若木鸡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我懂点儿医术,只是手法有点儿粗糙,以前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主要是之前在紫玉京,林卷没觉得严歇忱这腿算什么多大的障碍,而且紫玉京里医药圣手多得是,他自觉比不上,就一直没怎么提过,却不想如今却还是派上用场了。
严歇忱愣愣点头,不过很快,他也从这神奇的一幕中醒过神来,毕竟林卷自小聪颖,习过医术也是再正常不过,于是他道:“你放心扎,我受得住。”
话虽这么说,但林卷到底还是没有胡乱扎,一轮收官之后,他就把银针归置好了,一旁的黑鬼医殷殷地看着他,似是要他给个说法的样子,活像他才是病人家属。
不过林卷没空注意这些,经他一番查证,他隐隐觉得那毒有一点熟悉,但却又实在寻不到苗头,林卷一时之间摸不清楚,也就无从治起。
严歇忱听他解释之后,不仅没有丝毫怨怪失望,反而还倒过来安慰他。
林卷知他宽厚善意,他转头就冲严歇忱保证道:“反正我俩常在一处,总有一日,我定会为你研制出解药。”
严歇忱忍不住捏了捏林卷垂在身侧的手指,笑道:“好,不急。”
此时站在一旁像个冒牌大夫的黑鬼医颤巍巍举了举手,试探着说:“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经脉堵塞,我们可以强行放血打通,只是放血之时难免不出差错,那也是活人无法承受之痛,但是,要是加大阿芙蓉的剂量,让他先完全晕过去也不是不行,我这儿还有些阿芙……”
“不行!”他还没说完,林卷的脸就彻底沉了下去,厉声拒绝道,“绝对不可以。”
黑鬼医此时方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适才说了什么屁话,他赶紧又道:“是是是,是不行,是我异想天开了。”
说完他见林卷脸色仍旧不好,心里着急,脑筋一转就冲他道:“我给他开点舒筋活血的药回去喝,你过来拿一下吧。”
随后便转身隔壁去了药房,林卷同严歇忱示意了一下,也跟着他去了。
他一进药房门,黑鬼医就把他猛地往里一拉,转身把药房门关得死死的。
关好之后他又急忙回过头来看着站在一片昏暗中的林卷:“阿九哥!我刚不是故意的,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以为这样或许可以的,我只是……只是……”
他在那边语无伦次地解释,哪儿还有最开始那样的嚣张,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林卷在一片晦暗中眨了眨眼,他刚刚是真有点气昏了,他怎么可能让严歇忱去冒这种险!
不过他知道这孩子也是好心,况他们许久没见了,不该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形,林卷缓缓松开握紧的手指,开口道:“小十,我知道的,我不怪你,只是你以后也不准再提这种方法,对谁都不可以。”
说到这,他又狐疑道:“你以前也这样给人治过病吗?”
被唤作小十的青年连连摆手,极力解释:“没有!绝对没有,阿九哥,我的医术得你一手教授,你知道我不可能违背你的意愿去做出这样的事。”
“知道了,我信。”
林卷揭过这一茬,又问:“你一直在濯州么?怎么没走?”
小十摸了摸头道:“阿九哥,我自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濯州,其他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干脆就在濯州待着了。”
林卷点点头,见气氛仍有些僵持,便弯着嘴角笑了一声,打趣他道:“不过你混得不错,黑鬼医,厉害得很呢。”
“唉,阿九哥,你就别膈应我了,我就凑巧医好过几个人,瞎猫碰上死耗子的事,结果却一传十十传百,搞得我跟华佗再世一样,所以我这不,都不轻易诊治的么,因为我都得先估摸一下,感觉我能治好的才治,治不好的就让他们赶紧另寻高明。”
林卷听得这等内情,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完之后,他方又缓缓道:“挺好的,小十,真的,这样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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