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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时,见花不见叶(二十四)
等赵容真的高烧退了,人也时醒时睡有了意识,膝盖也在孟庆欢的热敷和针灸的治疗下有所谓好转的时候,七天已经过去了。这些天韩庆把自己的寝宫让给了赵容真和彗星,自己和孟庆欢睡在和政宫的偏宫,他下令不准和政宫的人把赵容真留宿治病的事情说到和政宫外,否则就是死罪。
农历年也过去了,朝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工作,当然,朝中上下也都知道了赵家和吴家因为赵容真的逃婚并没结成亲家,赵父因为已经退役了,自然也不用到朝中面对大臣们的各种目光,但吴大人仍然还在为国家效力,也只能顶着压力硬着头皮上朝。
彗星这些天都寸步不离地照顾着赵容真,赵容真第一次醒来的时候,知道彗星就在旁边,虽然说不了话,也不知道韩庆对于两个人的事情是什么态度,但能看到彗星在旁边,就觉得舒心很多。
第七天晚上,赵容真在喝过药后又睡过去了,彗星回了趟明清宫换了身衣服,他看赵容真的高烧已经退了,就剩下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就想把赵容真接到明清宫去住,毕竟韩庆每天要忙国事,总和孟庆欢住在偏宫也不是回事,他不想让别人说两个人的“闲话”,所以在回和政宫的路上,彗星就打好腹稿跟韩庆怎么说了。
等回到和政宫的时候,彗星有点意外地看见韩庆站在宫门口,很显然是等他的。
“皇兄……”即使来了和政宫七天了,两个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去书房帮我泡茶吧,很久没喝你泡的茶了,我也有话跟你说。”韩庆微笑地看了看彗星,一如以往的温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让彗星打从心底再次温暖起来。
两个人移步到书房,侍女拿来已经准备好的茶叶和热水就出去了,书房就剩下两个人。韩庆看着彗星泡好茶,把茶杯放到自己面前,想着如果现在还是两个人都没有认识赵容真的时候该多好。
“皇兄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彗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后才问。
韩庆也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后,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其实……我只是想跟你道个歉,我并没有说你给皇室丢脸的资格,”韩庆低下头,彗星想了想,才想起一个多月前韩庆跟他说的话,因为他知道韩庆当时在气头上,也没把那话当回事,但听到韩庆的道歉,又奇怪地看着韩庆,“我和孟庆欢……跟你和赵容真一样。”韩庆酝酿了好久,才缓缓把这话说出来,彗星惊讶地看着韩庆,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想跟你道歉,但又拉不下面子,一拖就拖了这么久……”韩庆自嘲地笑了笑。
“皇兄,其实我也没跟你生气,倒是我应该跟你道歉才对,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惊讶之余,彗星也做了自我检讨。
“那我们就算扯平了?”韩庆抬起头,和彗星相视一笑,本来就没有什么芥蒂的两兄弟又和好如初。
“那以后你和孟先生怎么办?”
“我想留他在宫里做我的专属御医,他之前还劝我娶亲,他的意思是我是皇上,应该为天下而想,我答应他了,但其实我还没有想好……”
“那……你跟容真不就一样了?容真还有逃婚的机会和资格,而你……没有。”彗星把韩庆的茶杯又倒满了茶水,韩庆轻轻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皇兄,孟先生是明白人,你贵为皇上,他应该不想拖累你,而且他当时是以‘民间医生’的身份进宫的,而他在你病好后,必然是要离开皇宫的,宫中那那么多御医都在看着他呢,看他有什么本事能把他们治不好的病治好,他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吧,毕竟……他没有一个身份可以在宫中立足。”
“那我封他一个身份不就好了?”
彗星淡淡地笑了笑,“皇兄,快乐终有时,我不是想要离间你和孟先生,是他本来就不属于宫里,‘宫中险恶’这个词你也不是没听过吧,你也没去过孟先生在城外的府邸,虽然不大,但那个院子里种满了各种美丽的花朵,池塘里还有鱼儿游来游去,屋子里挂着轻纱幔帐,住在里面不知道有多逍遥,还能时不时地上山拜佛,在宫外,虽然粗茶淡饭,但他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而宫中只有沉闷的规矩约束着人们,您的一笑一怒都牵动着宫中上下每一个人的心,你不觉得孟先生在你身边也过着看你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生活么?”
韩庆仔细想想,如果孟庆欢在宫外的生活真如彗星所讲的话,那孟庆欢本来应该有的生活真的比在宫中好很多,没做上皇上之前,他也不是一直羡慕彗星与世无争的生活么?忙碌的国事似乎已经让他慢慢失去初心了。
这皇宫真的不能给孟庆欢自由么?
“皇兄,你和孟先生的事情我插不上手,我和容真的未来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能走到哪里,总之,如果你和孟先生的未来都掌握在你手里,如果你硬留他在宫里,他可能也不会不听,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我只想你们都好。”
韩庆轻轻地叹了口气,“谢谢你,彗星,我会认真考虑的。”
彗星不能让其他宫里的人知道赵容真在宫里,所以第二天,只能趁深夜把赵容真移动到明清宫,等赵容真早上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韩庆的寝宫,而是彗星的寝宫,身边还躺着睡着的彗星,因为几天都没有睡好,即使赵容真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过程中还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抻到了膝盖而不自觉地发出痛苦的声音,彗星也没有醒来。
赵容真轻轻临摹着彗星脸庞的轮廓,心里是从未有过平静,如果能这样天天只跟彗星在一起,不管窗外发生的各种事情,该是多美好的事情!但赵容真也知道,这样的日子该是多么奢侈?自己和彗星都不是不顾身边的人的那种人,如果是,在他没成亲之前,两个人可能就已经逃离现在的生活,天涯海角,四海为家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孟庆欢天天都会来明清宫帮赵容真治疗,最重要的是要把膝盖里的寒气驱除,虽然治疗效果有所反复,但总的趋势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除了治疗的时间,赵容真和彗星都会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或者什么都不说的时候,彗星就给赵容真弹琴听,直到赵容真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彗星就会停下来,自己靠在赵容真旁边也迷糊过去。
孟庆欢说怕赵容真长时间卧床,腿上的肌肉会萎缩,就教了彗星一套按摩肌肉的手法,让彗星天天帮赵容真捏捏腿,等赵容真能走路的时候,不至于很无力,学会后,彗星每天都会帮赵容真做两次。
一个月后,赵容真也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走了,虽然只能在屋子里转转,但彗星也满足地红了眼眶,赵容真看着他的样子,只能说他是傻瓜。
一个清晨,赵容真醒来后,彗星还没有醒,他看着彗星的睡脸,回想着从进宫后来到现在的一个多月的生活,天天都跟彗星在一起,这梦寐以求的生活似乎已经实现了,但这样的日子时间越长,赵容真的心里就越不安,他从韩庆那里知道吴家已经退了亲,自己家和吴家也闹得很僵,但父母的情况自己一点都不知道,他以为章玮会偷偷进宫告诉自己关于父母的情况,可章玮一次都没来过,连书信也没有,赵容真自知对不起父母,但以现在自己的情况,又不能回家看望父母,即使向父母实话实说是在宫里,但也没法解释自己的腿伤,他和彗星还没有准备好向父母坦白他们之间事情。
想到这些,赵容真就无法再平静下去,于是起身,慢慢地下了床,拿过床边的拐杖,走到衣柜边拿了件外套,悄悄地走出了寝宫。
彗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见赵容真不在屋子里,知道他走不远,于是起身走出了寝宫,问了在寝宫外面的侍女,侍女说赵容真醒来后就去了书房,于是彗星披了件衣服也去了书房。
等看到赵容真正坐在桌子旁边认真地写着什么的时候,彗星没有打扰他,等赵容真写完了,抬起头才发现彗星正坐在榻上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怎么不叫我呢?”
“我看你写得那么认真,就没忍心打扰你。”彗星见赵容真要起来,就下了榻,把赵容真扶到榻旁边坐下,“写什么写得那么认真?”
赵容真看看手里被折好的信,许久才缓缓抬起头,“能帮我找人把这封信捎出宫么?送去我家里,我想知道最近家里的情况……”彗星一愣,不过也马上反应过来,赵容真是该想家了。
从大年夜到现在,赵容真一次家也没回去过,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彗星想了一下,除了孟庆欢,好像也没有别人可以信任了,也只有孟庆欢可以在宫里和宫外自由的出入了。
“是该问问家里的情况了,要不就麻烦孟先生把信捎去吧。”
赵容真点了点头,把信交给彗星,“给章玮就好,他肯定知道我在宫里。”
下午,彗星拿着信去了和政宫,韩庆正在看奏折,彗星就没打扰他,直接去了孟庆欢那里,把信交给孟庆欢后,孟庆欢欣然答应了帮赵容真送信的事情。
孟庆欢依旧是平淡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心里,这让他彗星觉得韩庆跟他说的自己和孟庆欢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虽然天天都能见到孟庆欢,但彗星觉得自己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他就带着研究的目光看着孟庆欢,直到孟庆欢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殿下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彗星笑了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最近皇兄和你怎么样了?”赵容真搬到明清宫后几天,孟庆欢从韩庆那里知道了彗星已经知道他和韩庆的事情,所以对于彗星,孟庆欢也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彗星很少会问到他和韩庆的事情,所以当听到的时候,孟庆欢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惆怅。
“赵将军搬走后,皇上也跟我讨论过我们之间的事情,之前皇上的态度是一定要留我在宫里的,但现在,皇上好像也没那么坚持了,他说会给我选择的权力,即使我选择离开皇宫,他也会尊重我,想给我充分的自由。”孟庆欢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你是怎么想的?”
孟庆欢只是低头苦笑,“之前我答应过方丈,等皇上的病好以后就离开宫里,再也不踏进皇宫一步,过我应该过的生活,我进宫也有半年了,皇上最近的头疼症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最近也在想是不是该准备准备离开了。”
“能全身而退么?”彗星好像知道孟庆欢的选择了。
“全身而退?我希望吧。”孟庆欢抬起头,依旧苦笑着看着彗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角隐约闪烁的泪光出卖了他,彗星这也才知道,这世界上也不是没有什么不能触动孟庆欢心底最柔软的部分。
第二天,孟庆欢把信送到了将军府,去的时候,听说赵父赵母还都在,他没让仆人惊动二老,而是直接去了章玮的房间。
章玮对于孟庆欢的到访似乎并不惊讶,更好像一直在等他来的样子,“孟先生来得有点晚啊。”章玮接过孟庆欢手里的信,一边拆着一边说着。
“这都要怪赵将军的。”
章玮从信封里拿出信,认真地阅读起来,当从信里知道赵容真的腿受伤和原因后,章玮惊讶地合不上嘴,这一个多月来,章玮虽然知道赵容真躲在宫里不会有问题,但还是有点怪赵容真不给家里来信儿,但知道赵容真的情况以后,他也理解赵容真不能和不敢给家里来信儿了,甚至自己心里还有心疼和愧疚,而章玮除了上朝,都不去宫里看赵容真也是有原因的。
大年初一,章玮陪着父亲从宫里回家后,父亲就病倒了,母亲也因为父亲的病倒和赵容真的音信全无一直在发愁,没多长时间,母亲也病倒了,除了上朝的时间,章玮一直在家里尽心尽力地照顾的两位老人,母亲甚至流着泪,拉着自己的手说在这种时候,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在身边,反而得到了领养的章玮的照顾,在对赵容真的失望之余,对章玮却更加感谢了。
章玮只能劝父母说赵容真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不能马上回家,等赵容真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信中,赵容真写了自己现在矛盾的心理,他知道父母肯定会因为自己的逃婚和不回家生气、伤心,但又怕自己现在的情况和逃婚的理由让父母的生气和伤心的程度加深,不是不敢回家,而是不能回家。
章玮似乎能充分理解赵容真了,看完信,章玮的眼眶有点红,孟庆欢拍拍章玮的肩膀,“赵将军的情况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彗星殿下和我在,别担心,倒是赵将军想知道令尊和令堂现在的情况……”
章玮忍回了眼泪,一脸一言难尽的样子,“……爹娘都因为哥的逃婚和失踪病倒了,特别是父亲……他一直不明白哥为什么对这门婚事为什么这么排斥,甚至在最后的时刻做出逃婚的选择,父亲经常会感叹吴家小姐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排斥呢?在哥心里的那个人就那么重要么?爹一直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哥不回来,什么都问不了,什么也都不知道,爹甚至都想,如果哥肯回来,就算答应哥和那个人的婚事也可以,也不再管哥了,但是……”章玮深深地叹了口气,但他和孟庆欢都知道——彗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说出来的,如果被说出来,赵家一定会闹家庭革命。
于是,章玮和孟庆欢都沉默了。
孟庆欢临行前,想给赵父赵母看看病,章玮也这么想,于是章玮就跟二老说是把孟庆欢从宫里请出来的,帮两个人看看病,二老也没有怀疑地相信了。
看完病,孟庆欢和章玮从他们房间走出来,看孟庆欢的表情,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孟庆欢给章玮写了两个药方,让他按方抓药,暂时能缓解一下两位老人的病情。
“赵大人的病是在心里,如果赵将军不能给他一个解释的话,我想赵大人的病是不会好起来的,令堂的情况也一样,现在暂时就需要您安抚一下二老,我回去会尽快帮赵将军治疗,让他能快点出宫见二老。”
章玮点点头,“那我们一家就拜托孟先生您了。”章玮拱手向孟庆欢拜了拜。
“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开了将军府,回宫的路上,孟庆欢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都是赵容真和彗星在一起时幸福的模样,如果他把现在赵父赵母的情况如实告知赵容真的话,两个人还会不会继续走下去?就此分开也说不定,如果不说呢?又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毕竟二老是给赵容真生命的人,赵容真应该知道他们的情况。
孟庆欢再次陷入矛盾的苦闷中。
彗星再次成为一个不能公开的存在。
你们拥有一段注定看不到未来,也不能被公开的爱情,你们是会继续,还是会放弃?如果不顾一切地选择继续,最在乎赵容真的父母会怎样?如果让你们就此放弃,你们会甘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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