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此星辰非昨夜

作者: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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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穷水尽疑无路


      次日李国邦派人来请纳兰媚儿和小凡,才发现纳兰媚儿已经病倒在床,昏迷不省人事。她虽然年纪算是个大姑娘,可是心思单纯至善,自从来到古代,离乡背井,身边再无一个亲人,心情忧郁之极,勉强因为小凡的事情支撑着,不去想自己的事情罢了,可偏偏又遇到前些时日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这几日又因为着急行路掏空了身体,一连串的事情,使得纳兰媚儿心身俱受到打击,只因为一直有事勉强支应着,一时停下来便再也支撑不住。昨日劝说完小凡,迷糊糊昏倒在床,那房子四处破旧,山上寒酷,又吹了一夜秋风,哪里还能不病,这一病起来可比上次凶险了何止百倍,昏迷了数日,高烧不断。
      小凡听闻后,便跟那李国邦争执,要去照料纳兰媚儿。黄嫂子和五儿几个妇人女子要照顾山里所有人的衣食,哪里忙得过来,山上其他都只是些粗野汉子,也不便照顾纳兰媚儿,再说山路险阻,也不怕小凡长了翅膀飞走,便卖了个人情,应允了。小凡便日夜守在纳兰媚儿身边,困倦时只在她脚边躺下,醒来时便不停的给她喂药擦汗,只纳兰媚儿烧的口角干裂,面赤多汗,总醒不过来,嘴里含糊糊的喊着爸妈清儿的名字,不然就是叫道,俊涵,你为什么不理我之类的糊涂话。
      李国邦和那黄三也来了数次,看纳兰媚儿如此病重,也有几分心急,派人下山又寻了几副药剂,只是都不见起色,无可奈何之下,倒来得更勤了些。李黄二人如此关心纳兰媚儿的安危本属异常举止,但小凡年幼不经事,以为李黄二人只是畏惧于自己的身份,加之一心只在纳兰媚儿身上,但求李国邦等人能善待自己和媚儿,度过此劫,哪里能注意到这些事端。若是纳兰媚儿醒着,必能看出异常来,只因此一时不察,他日竟酿出巨祸来,险些害了姓命,此时两人一个不察,一个昏迷,自是不知。
      如此折腾了数日,药水子灌了无数下去,烧倒是退了,却是什么反应都没了,偶尔动动嘴皮,也都是含含糊糊的字眼,无非还是家人和那个神秘莫名的俊涵。
      这一天纳兰媚儿终于迷迷糊糊醒来,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不自觉往窗外瞅去,顿时呆住了,这可不就是老家的小院吗!窗前的樱桃树,小院的葡萄藤,还有那开着火红血色重重锦字石榴花的石榴树!自己不是在元末明初么?不是被人掳至山上,生死未卜么?怎么会突然到了老家?看了看旧日幼时常常铺盖的紫罗兰的被套床单,又四处打量了一下,虽然屋中的东西早因上学搬了去新家,但这一切再也熟悉不过。正在疑惑间,此时外面隐约传来爸妈交谈的声音,楼上又传来清儿看了电影哈哈大笑的声音,原来自己所经一切只是做梦!哈哈!所有的冷酷事实都不过是一场梦境,自己没有穿越,没有遇到徐胜小凡,更没有人为自己送命,心中顿时欢快起来,悄然下了床,轻轻开了楼门进了小院。
      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何等静谧且幽深的夜晚啊,秋虫唧唧,合成出一曲秋之声,花木繁盛,树影婆娑,月光透过树叶播散在窗前,调皮的舞动。纳兰媚儿扶起一枝樱桃枝子,轻轻抚摸,咧嘴一笑,仿佛看到了春日里的樱桃树上累累的果实,颗颗红宝石般的樱桃带着晶莹的露珠。
      正在纳兰媚儿陶醉其中的时候,突然,樱桃树上竟然真的有无数的红樱桃跌落下来,摔在水泥地上,一片殷红的颜色犹如满地的血污。旁边的石榴花也开始飘飘扬扬洒落下来,一时间,纳兰媚儿好像又到了那如同人间炼狱的战场上,血在空中飘着。忽然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出现在面前,惨兮兮叫道:“徐姑娘,我好心伺候着你,还讲笑话逗你开心,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纳兰媚儿惊惶失措,凄声喊道:“我没有害你,我没有害你。”话声才落,又听见一个熟悉的温润声音道:“既然你没有害我们,为什么我的头掉了么?你看,我的头没了……”纳兰媚儿才一看,不由得尖叫起来,那人虽然血流满面,面目不清,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正是张玉,身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都是全身血迹斑斑,有人没了胳膊,有人失了腿脚,有人胸腹中插着刀剑,鲜血一滴滴滴落下来……
      纳兰媚儿只觉得喘不过来气,疯狂的挣扎起来,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穿越,这都是梦!这都是梦!妈妈,爸爸,清儿,快来救我!”
      耳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打算了纳兰媚儿的疯狂,那声音再也熟悉不过,只听清儿响道:“媚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叫得这么凄惨。”
      纳兰媚儿睁开眼,原来不是老家小院,也不是在厮杀的战场,而是在新家里自己的卧室。灯光明亮,淡蓝色双层轻纱的窗帘随风翩翩飞舞,四周是自己熟悉的电脑古筝,眼前可不正是神采奕奕的清儿。
      纳兰媚儿呆怔半晌才苦笑道:“我刚以为梦醒了,如今才知道竟是梦中有梦!”清儿看她发呆,也不做理会,只一脸坏笑看着纳兰媚儿道:“你看你睡迷糊了吧,连晚饭都不吃了。快起来,你的俊涵哥哥还在外面等着你呢!嘻嘻,咱爸咱妈正跟俊涵谈你们的婚事呢!俊涵老哥说了,他这次回头是真心实意的,之前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把你当作恋人还是当做妹妹,所以有些迷糊,做了不少错事,从今之后再也不会负你。”
      纳兰媚儿不可置信的盯着纳兰飞卿,清儿嘻嘻笑道:“笨媚儿,以后再也不许哭泣了,不然我跟爸爸妈妈有多难过你知道不知道?”纳兰媚儿哪里经得起她打趣,顿时羞红了脸,清儿随手扯开落地窗帘,外面漆黑一片,远处灯火依旧灿烂无比,孤单而寂寞,可是纳兰媚儿心里却是热乎乎的。从她小时候起,最大的梦想就是做涵哥哥的妻子,如今终于要梦想成真了。
      清儿不等她换衣服,挽了她就往客厅走去,沙发上果然坐着爸爸妈妈和俊涵,见纳兰媚儿出来,俊涵忙起身来拉住纳兰媚儿,深情脉脉的看着纳兰一双点漆带露的眼睛,深沉说道:“好妹妹,我早就说过的,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再也不可变的,这些时日是我糊涂,咱爸咱妈已经狠狠说过我了,好妹妹,你就饶了俊涵哥哥这一次吧。要不然我那可恶的小姨子--清儿姑奶奶可要把我撵出去了!”
      纳兰媚儿自小腼腆内向,虽然和俊涵是青梅竹马,打小一起长大的,可也没有在众人前经过如此阵仗,脸色刷的变得通红通红,只觉得两团火焰在脸颊上燃烧,连耳朵都红了。眼见父母和清儿在一旁笑得暧昧,更是拘束的手足无措,手一挣扎,转脸就要往屋子走去。
      俊涵哪里会让她羞怯离去,忙紧紧握住她的手,笑说道:“都是自己人,妹妹你还害羞什么?”正说着,突然脸色大变,垂首向纳兰媚儿手腕上寻去,吃惊道:“你把手镯取下来了?你居然把手镯取下来了,为什么?”纳兰媚儿也是一惊,忽然想起梦中之事,也急急忙忙往手上一瞧,这一瞧只觉得惶恐万分,浑身一哆嗦,如同掉入了冰窖中似的,心也瞬间冰封起来。手上赫然只有一只银镯子,另外一个手腕上,套着的却是一对羊脂白玉镯子。
      纳兰媚儿心中升起不祥之感,反手抓住俊涵,却见他铁青了脸恼怒道:“这才不过几天时间,你就不戴我送你的东西,还说什么不离不弃,也好,从今之后,你我各走各的,谁也别管谁。”纳兰媚儿拼命摇头,陈俊涵却不管不顾,使劲掰开了媚儿紧握他的手,扭脸走了。
      纳兰媚儿感到一阵恐惧,心里莫名升起一种要失去一切的预感,只想扑到爸妈怀中寻找安全,没想到一回头,却见清儿扶着爸爸妈妈也向外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你不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是不会让爸妈伤心的,我们只有清儿一个女儿。”爸妈之言如同晴天霹雳般响在耳朵旁边,纳兰媚儿一个踉跄,软在地上,心里狂喊道:“爸爸,妈妈,不要走!清儿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媚儿一个人!”泪水迷糊了双眼,刹那间眼前一切土崩瓦解,变成灰尘纷纷扬扬洒满天空。
      纳兰媚儿只觉得心中仿佛有千万把刀子在割戮,向父母和清儿离去的地方奔去,边哭边跑,鞋子掉了,衣服被划破了,身上脸上不知道是泪是汗,觉得脚下的地软软的,天却是旋转的,却丝毫不见他人的踪影,彻底崩溃了。 “啊!”的连声尖声厉叫,披头散发犹如疯子般嘶喊着,哭叫着,。
      正在此时,大力一阵摇晃,将纳兰媚儿晃醒。迷糊中,纳兰媚儿伸手抓紧来人,再也不敢放手,颤抖着身子啜泣不已。
      小凡欲言又止,从来都只见纳兰媚儿聪慧过人,温婉可亲,虽然历遭变乱,不是没见过她伤心哭泣,但是如此胆怯,如此伤心绝望,却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皱着眉头,任她搂住自己。
      过了许久,小凡见纳兰媚儿犹闭着眼睛,不敢抬起头来,挑了挑眉头,生疏的安慰道:“姐姐,想来你是做噩梦了!没想到姐姐胆子这么小,一个恶梦就吓成这样。”
      昏暗的灯光下,纳兰媚儿鬓发散乱,汗透衣裳,看清楚眼前之人却是小凡,再环顾四周,破桌嶙峋,残灯如豆,明了刚才所经一切不过都是梦,梦中复梦,梦中有梦,噩梦连连,挣扎不出。虽是梦,可是又何尝不是事实,今生今世,与父母团聚再无可能,与俊涵相守再无希望,就连张玉之死也无从挽回,突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肆无忌惮的号啕,发泄着心中的哀恸,哽咽的一遍遍说道:“求求你们,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们,不要都这么离开我啊……”
      小凡见她语无伦次,神思恍惚,显然已经到了疯癫崩溃的边缘,便攥紧了纳兰媚儿的肩膀,小小年纪却是满脸肃重之色,用力点头,就像是发誓般,一字一句大声说道:“姐姐,你放心,不管谁离开你,我死都不会离开你,谁要欺负你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纳兰媚儿看着眼前这个孩童,平时也许看他如此模样会发笑,可是此时此景,却只是失态的抽噎着,拉着小凡就好像拉着救命草,嘶哑着点了点头。
      纳兰媚儿久病在床,又大悲损身,种下伤神惊恐怖病之因,不多时就昏沉睡去。小凡见她昏睡之际尚紧紧拉着自己,蜷缩成一团,脸上犹带着泪痕,眉头不展,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升起了要保护一个人的欲望。
      第二日,黄三跟前那个叫李福的面白汉子来送的饭,小凡机灵的回道纳兰媚儿一直没醒,又装模作样冷哼讥道:“姐姐一直未醒,想是大夫医术不精,既然如此忧心姐姐的病情,有此心何不速速去寻了神医来看,难道你们来看,就能将姐姐看醒了不成!”
      李福信以为真,吊梢眉一扬,张口骂道:“小崽子口角倒锋利,敢这样和爷爷我说话?也不想想落到谁手里,还敢这么嚣张!”
      小凡刚要答话,又思及纳兰媚儿之前劝导自己的话,冷哼一声,再不多言,那李福无趣,轻哼一声就走了。
      待纳兰媚儿醒来后,便嘱托小凡不要泄露自己醒来的消息,小凡斜眼睨道:“这个还用你说,我早就这样打发他们了。”纳兰媚儿夸赞地一笑,才怏怏躺回休养生息以图后计。
      山上众人只当他们弱女幼童,不提防两人,纳兰媚儿醒来的消息竟被瞒得滴水不漏。只是纳兰媚儿既醒,不免对两人共卧一床有些羞涩,好在小凡年幼,两人又都是和衣而卧,山风凛冽,挤在一起倒暖和些,也顾不得许多了。
      过了数日,敏感的纳兰媚儿明显能感到山上紧张的气氛。不禁黄三等人也来的渐稀,连送饭的人也是急急忙忙,火急火燎,送来的饭菜不仅粗劣,还少了许多。
      这日夜里两人絮些闲话,纳兰媚儿皱眉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山上如此戒备,明显有事要发生,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先做好准备了,以免到时被动。”
      “天下纷争,又怎么容得下他们自立为王,莫不是什么大势力要剿灭?”小凡思索了一下,回道。
      纳兰媚儿道:“如今且不管那么多,倒是你我需要及早打算,到时候浑水摸鱼,溜之大吉。”
      小凡犹豫道:“我们受困于此,不可随意出入,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监视之下,怎么打算?再说你身子不好,就算我们能逃,山路崎岖,又能逃到哪里去?刀剑无眼,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
      纳兰媚儿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自己真真成了个拖累了。
      黑暗中静默了许久,纳兰媚儿突然想起一事,便问小凡道:“一直没有时间问你,你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应天吗?怎么会到了临濠,又那么身受重伤的,险些丧命。”
      只听小凡闷声答道:“父王从小对我们兄弟十分严厉,生怕我们长成膏粱之辈,所以让我们或步行或骑马出城,皆换了破旧衣物,体恤民情。我们兄弟日日出城,原也无事,不料那日竟遇了些贼人,那些贼人打家劫舍,因应天立法日渐严酷,生恐有意外,便谋策寻个乱地。遇到我时只当我是穷人家子弟,不过是顺手打打秋风,捉了去卖,不料民生艰难,哪里有人买得起。贼人胆怯,便一路北去。后来有一日……”
      半天不见小凡说话,纳兰媚儿便轻声问道:“后来怎么了?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如今你已经脱离虎口了。”
      小凡截断纳兰媚儿道:“脱离虎口,又入牢笼,有何高兴的。后来,哎,后来我与他们顶嘴争执,那贼人因不好出手本就不高兴,又吃了许多酒,便要取我姓命。一刀劈下,旁边有一贼人良心发现,拦住了他,劝道‘我瞧他多半是活不成了,你何必下这个手,多造杀孽。’后来他们便弃我于荒野,再后来,就遇见姐姐了。”
      纳兰媚儿听他说得沮丧,以为他闹心被囚禁的事情,就劝说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们此时虽然身陷牢笼,但是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就放心吧。”
      小凡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是因为此时困境忧心。纳兰媚儿却不知他肚中念想,眼见夜已深了,外面不时传来狂风刮过树枝的沙沙声,便替小凡掖了掖被角,说道:“很晚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做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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