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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着下山
赵慕涵不安地起身：“我……我都记不清了，若真那么问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你！”马文才见她忐忑地看向自己的弓箭，不满变成了苦笑：“可我记得清清楚楚，一点也没忘。五年前疏语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拜拜’。”
“文才，你是不是……”赵慕涵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祝英台，想起马文才对祝英台的重视，也想起事事好强的他，今天却对祝英台那样的宽容，她便不敢说下去了。祝英台，才是他命中注定要牵扯甚深的人啊……她忙改口道：“那我现在还要滚蛋吗？”
马文才只回了二字：“不准！”他脱去外袍睡上已铺好被褥的长椅，侧身弯起胳膊以手撑头，对她道：“慕涵，从今以后我睡长椅，你睡床。”
赵慕涵迟迟没有动作，狐疑地问他：“你究竟——”
“嘘——”马文才翻了个身，抬起臂膀，将双手交叉枕在头下，声音难得懒懒地道：“床让给你，你便安心去睡。我马文才以后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最后一句已是喃喃自语。
他的话听得她心中一阵悸动，想起祝英台后却又强自按捺下去，最终淡淡应了句便睡了。
次日清晨，赵慕涵去找百里尚松，可他却匆匆下山，临走时还告诉她一件事。
赵辛觅和百里烟正在挑选青年才俊，等赵慕涵放假回去处处看。百里受恩人嘱托去远方办事，想到要路过尼山，便一定要上来看看赵慕涵，给她道个歉，再将事告诉她知晓。百里不怕她一气之下离开书院，毕竟赵辛觅夫妇只是想让她与男子处处，成不成还是要看她的意思。
赵慕涵果然也没激动，送走百里后便去医舍散心，可半路却瞧见马文才拉着祝英台到亭里说话。她心中一紧，本想眼不见为净赶紧走人便好，但眼看着亭里二人独处，她的脚却怎么也迈不动。亭边有座假山，她放轻了脚步缓缓躲到假山后头，恰好听见马文才说希望与祝英台结交。
她心一沉，便转身离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浑浑噩噩中，终于知道罢课那日她为什么那般反常，竟胡诌出那些歪理说给祝英台听，也知道为何她最不喜马文才抓她商量对付祝英台，原来……原来是她存了非分之想！
马文才不知她身份，一直拿她当兄弟，当好友。她却是以一个女子的身份，感受着他的每一次帮助和维护，然后卑劣地将他的友情当做（河蟹）爱情，还任自己沉沦其中。可她忘了，他是马文才，是命里注定要和祝英台纠缠甚深，而不是和她纠缠甚深的马文才。
没了散心的心情，赵慕涵便回房随手拿起医术翻看，可不到一会儿便觉困乏。她也不强求，索性边看书边瞌睡起来。她睡得沉稳，只隐约感到有人轻轻为她盖好了被子……这个天，已经开始凉了。
鸡鸣后马文才像当初那样叫她起床，可她一点儿也不愿醒来，执着地继续睡着。等醒后，屋里已经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她托赵成君为她请了一个很长的病假，直到今日，她已经许多天没去上课了。
这些日子，她总是等马文才离去后，才起床去屋顶看小说——现在她连医书也看不进去了。晚上便四处转悠，直到深夜，才被四处找她的马文才揪回房休息。然而即便与他回了房，她也因鄙视自己而甚少与他说什么话了。放假时她便与王兰上山去，王兰采药，而她只为散心。
马文才不懂她的心事，想与她沟通也不得要领。她的沉默深感不快，可赵慕涵若无其事地应他一声，他便没辙了。他开始旁敲侧击，可她却死活不接招，还打起马虎眼，将话题不了了之。每每他泄了气想与她摊牌，又担心隔墙有耳，便只得作罢。他对她没辙，只好随她高兴了。
小风和赵成君只以为她厌恶书院课程，便不敢劝说，由着她的性子来。
某日，赵慕涵被叫醒时已是中午。马文才似乎叫过她起床，可她依旧装作睡得深沉，不予理会。现在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不用猜便知道马文才去上课了，却不知这些天他与祝英台相遇过多少次？可她那时不是缩在房里睡觉，便是在医舍打发时光……
赵慕涵还在发呆，外面的人又拍拍门。
“公子公子，听说山长要选两个人下山找五柳先生来书院讲课，公子您去看看吧，选上了也好出去散散心啊！”
是小风。
“……好。”赵慕涵想了想便同意了，走进学堂一看，除了马文才安坐如山外，学子们纷纷举手表示想为夫子分忧，整个学堂十分嘈杂。
陈子俊说陶渊明居无定所不好找，又告诉大家这几天有朝廷中人来书院选拔人才，若下山找人，便可能错过这次被选入朝廷为官的好机会。
大家来书院不就是为了入仕为官么，陈子俊话音一落，众学子便赶紧放下高举的手，整个课堂陷入寂静，谁也不敢再发一言，生怕给选去找人了。
对此，陈子俊并不感到意外，却也将众人冷冷地嘲讽一番。
“咳咳……”赵慕涵不轻不重地咳了两下，提示自己的存在，也表明自己还在病中。马文才立即转过头来，她却佯装不知，对陈子俊拱手施礼道：“夫子，请您让我去找五柳先生吧！”
陈子俊道：“赵慕涵，你肯自告奋勇下山找人，本夫子很高兴。可你这半月来身子一直不好，怎么如今却要下山，难不成你这些日子都是装病吗？”
马文才忙道：“夫子误会了。慕涵这些日子确是身子不适，夜间还时常咳嗽，不过这两日才刚有起色而已。”
陈子俊感动道：“这么说赵慕涵你病刚好便来听我讲学了？真是个积极上进的好学生啊，难怪谢先生也夸你文章写得好，可惜谢先生已经走了，徒留我在此孑然……”他越说越远，见学子们神色各异，连忙打住话头，接着先前的话题说：“咳！赵慕涵，虽然本夫子会酌情给你品状排名加分，可品状排名不过是为了选拔人才，如今朝廷派了贤良方正考评官来选拔了，你却要舍本逐末吗？你可想清楚了？”
“夫子说得对，慕涵，你好好想清楚了再回禀夫子！”马文才朝赵慕涵甩了个警告的眼色。
赵慕涵不去看马文才，只道：“想清楚了夫子，学生愿为夫子与山长分忧，愿为书院出一份力！”
陈子俊喜道：“太好了！不过你久病不健，此次又任务艰巨……本夫子决定再选一名学子，与赵慕涵一起下山寻人，不知你们谁愿与赵慕涵同去啊？”
不知为何，祝英台竟施施然举手说要去。
马文才也举手道：“夫子，我去！”
但赵慕涵不想与这两人中任何一人同行：“夫子，学生十三岁便与外公外出游历，经验尚算丰富，且我医术不错，百姓对大夫又十分崇敬，想必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反倒是祝同学与马同学甚少出门，想必都不通世事，出门在外恐怕经验不足，反而会给学生带来不便。夫子容秉，此次下山寻人，学生一人便可。”
陈子俊点点头，不顾祝英台的反对便一口答应。
马文才起身道：“夫子，慕涵身子弱，路上不可无人照顾，学生愿往！”他见陈子俊动摇了，可赵慕涵竟又要拒绝，便沉下脸走到她跟前低声警告：“这些日子你如何与我闹别扭，我都容你纵你，可这次你若再使性子，那我们就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赵慕涵本要说“好”，可想到家中父母，想到马文才的父亲正是她父亲赵辛觅的顶头上司，便不再说话。
马文才满意地扬脸，继续鼓动陈子俊：“学生与慕涵乃是同窗好友，父亲更同在杭州为官，于情于理，学生都应与慕涵相互照顾。况且学生尝闻‘见识不广则学问不深’，刚好慕涵曾四处游历，为人处事经验丰富，一路若有她指点，相信学生此番下山必能大受裨益。不知夫子以为如何？”
陈子俊一点头，赵慕涵也没奈何了。
“马文才，今后你休想与我结交！”祝英台愤懑离去。
马文才冷哼了一声，凑近她耳边时却成了低语：“唉，我看中的人没了，提前入仕的机会也没了，你可高兴了？”
他这么说赵慕涵哪里会高兴？也不管陈子俊是否还要上课，她埋着头匆匆回房。不一会儿，马文才就追来兴师问罪，可她一言不发，搞得他也闹起脾气来，叫马统来收拾包袱后，二话不说就跑出去找人出气去了。等他回房时却是俊脸微红，眼神躲躲闪闪，也不再与她说话，却也不再发脾气，早早的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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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争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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